江瑜手掌僵硬着,渐渐发起烫来,她不清楚言温松这是怎么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这么想,便问了出来。 她不问倒好,这一问,言温松忽然将她的手调转方向,她指尖落到他腰间细带上,轻轻一扯,料子便朝两边散开,青衫曳地,白玉立身前,言温松里面居然什么也没穿,江瑜怔了怔,而后猛地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 噗通,噗通。 她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夫人这是做什么?”言温松拉下她的手,闲适道:“爷都让你看了,你还不乐意,还是说,夫人心里装着旁人?” “没有旁人。”江瑜羞臊地偏过头,闭上眼睛。 “呵,夫人自己说的话都给忘记了。”言温松捏住她下巴转向自己。 江瑜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忐忑问:“我,我说了什么?” “夫人说爷不是你夫君,爷倒要问问,夫人心里那个人究竟是谁?” 江瑜懵了下,努力回想自己是何时说出这种话的,然而脑中只有断断续续的残影,她摇了摇头,索性咬死不承认。 她就不信言温松能拿她怎么办。 “夫人既然不想说,那爷就自己去查。”言温松攥住她手腕,把人拉进怀里,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使得两人肌肤亲密相贴,直到这时候,江瑜才注意到自己的心衣早就被人换了。 察觉到她的惊惶,言温松只是懒懒地说了一句:“你最好祈祷爷什么都查不到,否则,这张床夫人大可以多躺几日。” 他松开手,熟稔地灭了蜡烛。 . 时隔三年,言温松的大名再次于京城鹊起,这次还有一堆学子心甘情愿做宣传,使其声誉呈现一面倒的大好趋势,是京城数百年从未有过的奇观。 许多朝中官员都想趁这时候与他拉近关系,不出三天,言府拜帖已经堆积如山。这之中,要属翰林院官员的帖子最多,其次还有礼部、刑部,甚至是大理寺的,却独独没有户部。户部官员似乎想从一开始就与他撇清关系。 言温松皱了皱眉,他明明记得当年言浴峰临死前,曾奉命前往两广地区查一桩盐案,盐税向来归户部管制。 这么说的话,双方当是相当熟悉,如此刻意,倒显得户部的反应不正常。 “咚咚……” “进来。”言温松淡淡开口。 冬子小心翼翼关上门,而后禀报道:“您让奴才查的武将已经暗中打探完了,并未找到断指之人。” 言温松深深拧起眉,难道之前的推测都是错的? 不对,沈玦没有理由对他撒谎。 猜测不可能有错。 “再仔细查一遍。”言温松道。 冬子正要领命下去,又被叫住,他疑惑:“二爷还有事情?” “派几个人暗中监视夫人,如有异常,立刻来报。” 冬子愕然,二爷这是何意? 言温松挥挥手让他出去,冬子虽觉怪异,也只好照做。 才一出门,瞥见廊窗旁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他朝那边走两步,发现是春生,对方正与香蕊说话,看见他过来,吓得惨白着脸跑远了。 香蕊疑惑地瞥一眼这边,冬子假装没看见,抬手拨了拨廊檐下的鸟笼,金丝雀被他逗得上蹿下跳,叽叽喳喳。 言府就这么点地方。 小兔崽子能躲到哪去呢? . 七日后,殿试,圣上亲临。 此刻正是卯时,天际能见几颗残星。 三百学子早已点名完毕,由礼部官员带至奉天殿等候,队伍按照名次排,言温松理所当然位于丹墀东侧,首位。学子们都是头一遭入宫,四周殿宇林立,威严气派,却无一人敢乱看。 而在他们不远处,文武百官也已穿戴整齐,排好队伍,等待开朝。 言温松一眼便瞧见了王融与江道台,两人似乎都注意他许久了。 广场上一道鞭声响起,卯时三刻到,学子由侍官请入殿,而百官除了考场官员外均留于殿外。 随着一声“跪拜”落下,众人纷纷下跪,高喊‘吾皇万岁’,言温松才喊完,听见前方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他眼皮微抬,映入视野的是一角黄袍,其上流光四溢,华贵非凡。 “起——” 考场官员及学子缓缓站起。 官员被分配到两旁站立,众学子则按鸿胪寺官指示,依名次到自己的位置站好,跪接礼部试题,等试题分发完毕,方可纸笔答题。 言温松坐的是历届会元的位置,皇帝目光不由在他身上多打量几遍。 但见他从始至终低眉敛目,从容不迫,赵和看着,竟觉出几分言浴峰当年的风采来。 “大道既隐,天下为家,贪邪生焉。古来圣贤立刑重法,见金钱财帛不惧刑网者亦难避也,斯是径即受纳,生死为外,弹雀成风;或以德廉之道省之,知于强而行于弱,亦难足效也,何治?” 考题竟是贪污治理。 贪污在历朝历代都是关乎天下民生的敏感问题,放眼千年,谁能找出一条彻底断绝贪污之风的道来?圣贤不能,言温松也不能,没有人能,这是一道无解的问题。 皇帝怎会不知晓,但它就这么直接出在殿试题上了。 言温松觉得,也许上位者要的不是行之有效的结果,也不是精于文道的才华,他是在利用这道题筛选出称他心意的臣子。他需要写出一篇漂亮的、面面俱到的文章。 他突然想起曾夫子说过的话:活乃根,变方存。而目标不变,乃至成海。 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殿试在即,他只能赌一把了。 他撩起袖子,提笔蘸墨,于宣纸上不紧不慢落下一列字。 “大道之行也,万民志焉;贪腐之行,万民愠焉。今有圣明怜察,民之福矣。谨有清廉拙策奉之……” 言温松打算从五个方面写。 德,刑,监察,奖罚,以及最后的可延续性。 他一动笔,赵和目光就望过去了,却在这时,有侍官从侧殿快步进来,与他耳语几句,赵和听罢,龙颜微变。 赵朔怎么提前回来了? “让他去乾清宫候着,待朕殿试结束再过去。”赵和淡淡吩咐道。 那小官应了声,恭敬退出去。 殿试时间很长,将近晌午,试毕,礼部将考卷全部收上去,当着众考生及皇帝的面批阅,最后选出前十名,将考卷递与赵和,由其钦点前三甲。 侍官恭敬地将一沓考卷双手呈上,赵和接过,他一张一张翻阅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学子们却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罗景生何在?”皇帝忽然出声。 罗誉立刻紧张地上前一步,将将要跪拜,被侍官提醒了下,他又重新站好,双手叠合胸前,正色道:“学生在。” 赵和看着手里的卷子问:“你所言,民者好利禄而恶刑罚,当以奖惠资之,若行之无效,何如?” 罗誉:“自当圣德内勉为主,法令为辅。” “退下。” “是。”罗誉像逃过一劫,他恭敬退回队列,余光瞥了眼首位的言温松,但见他脊背挺直,似与往日无异。 赵朔:“陈守坤。” “学生在。” “穷法生恶,如是焉除贪邪之道?” “学生以为当除恶务尽,此乃肃清律令之必然……” “退下。” “……” “言温松。”赵和一连问了九人,最后方看向众人最前方的他。按照贺朝殿试惯例,言温松今日头戴儒巾,着一身圆领青袍,腰间系丝质细带,足履朝靴。此刻正双目微垂,面色如常。 言温松上前一步,双手交合道:“学生在。” “刑、德、奖惩、监察,如你所言,需兼顾全局方得以矫贪正邪,琐乱冗杂,何以长存?”赵和说罢,正襟危坐,目色沉然。 言温松高声道:“若刑有度,德有量,奖惩有据,监察通达,四者悉行循序,自可内外一统,焉无长存?圣人忧者,盖今纲序不明,不见微毫,上诚下罔,不通达也。非破不可立,立则长存。明职细责,上下互省,职透政通,刑、德、奖惩、监察自然持续可待。” 赵和眯起眸子:“卿之意,变法?” 此话一出,百官肃然,皆露骇色。 四方八面涌入的探究目光让言温松眼睫颤了颤,他对上赵和极具压迫的视线,须臾,肃色严声道:“活乃根,变方存。而目标不变,乃至成海。学生以为,未尝不可。” 大殿内,百官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这样敏感的问题,谁敢提?犯不着为了一次殿试赔上自己的仕途。 言温松像个不要命的赌徒。 从他决定科举入仕开始,便是在赌,赢了,言府生,输了,难逃衰亡。 他不卑不亢立在众学子的最前方,一枝独秀,傲得如同异类。 罗誉都悄悄替他捏了把汗。 赵和却突然大笑一声:“好。”他将手里的答卷轻轻放下,立刻有侍官接过去。 “答得好,活乃根,变方存。甚合朕意,望卿日后多多自勉于心。”皇帝语罢站起身来,宣布:“此届新科状元归言温松,本朝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
第31章 今日殿试, 言温松早早就出了府,静娴小恶魔终于可以毫无阻挡跑进后院玩闹,后面跟着沈玦, 两人放了会儿风筝, 瞧见冬子拎着兔子进门,纷纷跑过去。 江瑜注意到沈玦面色似乎更差了, 看着令人担忧。 冬子说:“沈府的丫鬟来了,说六少爷是偷跑出来的,要把他带回去。” 沈玦身体一僵,面色涨红。 静娴抓只兔子蹿到他面前, 塞他怀里, “给你的。” 沈玦望了江瑜一眼,抱在怀中,跟着冬子出去了。 冬子再回来时,身边又多一人,孙姨娘。 乍然见到孙妙音,江瑜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拉着裙摆快速小跑过去, 像稚子那般将人搂在怀里, “阿娘。” 孙妙音开心地嗯一声,轻拍她后背道:“进屋说。” 江瑜点点头, 牵着人进屋。 宝瓶在外面逗静娴玩, 此刻只有香蕊侍奉在内,她熟稔地泡了壶黄山毛尖递给二人。 孙妙音正与江瑜聊着话, 接过来, 看了她一眼。 江瑜道:“你先出去吧。” “是。”香蕊端着茶盘往外间走。 待听见一道关门声, 孙妙音这才拉住江瑜的手, 紧张道:“娘这次是偷跑出来的,马上就得回去,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岁岁,你快逃吧,这京城不能再待了。” 江瑜诧然:“母亲为何这样说?” 孙妙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悲从中来,“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在岭南时,那个化名容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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