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志栋长身玉立,站在烤炉前,明明头顶是吊着稻草屑的屋棚,可苏婉却觉得,此时,他如临渊峙岳,脚下是绝顶山川,眼中是磅礴汪洋,山风呼啸海浪滔天中,我自岿然不动。 苏婉回头,给灶膛添柴火,温声道:“虽说无欲则刚,可凡夫俗子怎么会没私心私欲,但若心正磊落,即便别人有心坑你害你也得花时间找突破口,既然已经决定,正心明志不忘初衷,勇敢前行,大不了回家来种地就是了。” 两人在烤炉前的谈话,无人知晓。 蛋糕出炉,苏志栋参加了弟弟妹妹的生辰许愿切蛋糕仪式后,带着一个新鲜出炉的蛋糕坯和整理的衣服鞋袜回府城。 “大哥,要不要我们去送你?”安儿在马车旁跳脚问道。 苏婉抓住安儿后背衣领,笑道:“想请假去府城玩还拿送考说事儿,可惜大哥考试不在府城。” 县试在县城考,县令作为主考官坐镇,离得远的学子需提前一日到县城住客栈。 苏志栋亦是住客栈,原本二堂嫂提议住在她娘家,可致远书院统一为参考的学子定了客房,他作为秦夫子的弟子,本就受关注,此时也不好破例,因此,与同窗一起住客栈。 县试是苏志栋人生中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考试,也是踏入科举一途的起点,家里人帮不上忙,只得给足银钱,叮嘱吃食上别委屈。 距离考试越近,家里人越焦躁,最明显的就是老爷子、苏长青。 见背后的人第十五次踱步而过,苏婉丢下小锄头,道:“爹,不是买一片山地吗,打听的怎么样了?” “啊?哦,山地啊,还在看。”苏长青心不在焉道。 “看了几处,这眼看着三月母鸡就开始抱窝,还要准备大哥定亲,早早定下来,免得临到头手忙脚乱。” 苏长青终于回了神,仔细想着看过的几片山地,摇头道:“都不太好,我反倒觉得山脚下临河那一片好,只是,河道容易发大水。” 他今年准备养鸡,老屋后院小,即便新修鸡棚,也不过能多养三四十只,就想着买一片山地,专门养鸡。 只是,从正月底就看,现在还没定下来。 山脚河道那片荒地,距离作坊有一段距离,荒草茂盛,说明水土都很好,可在那里搭鸡棚,万一发大水,淹了可就亏大发了! “爹,我们去瞧瞧,顺便看看地消得咋样了,地消了早早犁,今年要种番薯番豆洋芋,开春有得忙。”苏婉背了小背篓,将镰刀扔背篓中。 苏长青扛着锄头铁锹,两人一道出门,“先去河道看看。” “行,我觉得离水源近些好,鸡自己找水喝方便,而且可以种些果树,反正鸡吃不到树上的果子,若是地势好,还能挖鱼塘养鱼。” 对于二女儿的提议,苏长青虽心动,却也知道合适的地方很难找,笑着没说话。 河道的荒地,距离苏婉家走路得有两刻钟,此时正□□枯的荒草覆盖。 苏婉用镰刀拨弄荒草翻看,见地面不是很干,戳了戳,地还未完全解冻,“这草都能长这么盛,地的肥力不差,好在种果树不用地太肥,长出来的荒草正好喂鸡。” 眺望远处,距离山谷河道口还有一大段距离,应该是河流冲刷的泥土淤积而成的冲积扇地貌,随着时间变迁,淤积的泥土持续增多,这里比河床高,平时没影响,但上游发大水肯定会波及。 但鸡是活的! 苏婉转身看远处的山脚斜坡,指着那一片问道:“爹,那个山坡卖不卖,不然一起买下来,发大水鸡自己跑上山坡,损失不会太大。” 那片山坡与槐树林相接,零零散散长了些槐树,更多的却是野草。 “那片不好买,有槐树不好定价,而且槐林是村里的,里正一个人做不了主。” 苏婉看着草木长势思忖着,看样子斜坡不是很陡,上面是一片峭壁,斜着向西走一段距离才是真正进入到槐树林,坡上槐树有二十多棵。 “槐树按市价买,有一棵算一棵,地按荒地买也不行吗?” 其实,苏长青也有些心动,听到这话,道:“爹试试,如果在山坡上搭鸡棚,确实不用的担心发大水。”
第69章 不孝不悌 行商虽说更易得财, 但苏长青从未想过走商路,不然早在成亲后就跟着小舅子来往府城与北关做起牛羊贩卖生意。 家里虽出了洋芋粉和粉条粉丝制作法子,但外人不知晓。 作坊挂在张康毅名下, 张家好些姻亲都没能谋得管事,只能帮工挣钱, 但他是大总管不说,二侄子也在管事, 初时大家不会说什么,但时日久了心中肯定不服。 最关键的是, 作坊很有可能扩大规模, 他继续当管事难免落个行商之名, 虽说现在衙门稽查不是很严, 可若有人举报,最后连累的还是读书的儿子。 因此,苏长青年前就有心从作坊退出。 以往,是他画地为牢想法狭隘了, 现在,他已经知晓保持农家之身又发家致富的关窍, 趁着还能干,孩子年岁不大,为家里几个孩子积累家财, 免得孩子受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年末做风鸡,就是为了寻找新路子! 他负责养鸡、年底买鸡,也可以接手风鸡制作,但风鸡最终的买卖归作坊, 亦或者归张康毅。 张康毅虽还未及冠,但心思之成熟、所图之大, 非他能比拟! 确定买峡口河道边的坡地后,苏长青和苏婉顺道去山地转看了一圈,地里积雪已经消融,绿茸茸的小麦苗露出头角。 阳坡的地底残冰已经笑容,可以准备犁地,阴坡的地却还是冻的,还需要再等几日。 开春的微风依然带着料峭之意,置身于山上,甚至寒意更甚。 苏婉望着村庄,如同俯瞰古时村落模型。 青烟覆黛瓦,褐扉立黄墙。 村道人来往,话里是春忙。 远处果园黑黢黢,枯枝斜立,只偶尔夹杂些许微红,给那片枯株朽木增添了别样色彩。 “爹,今年家里还种西瓜吗?” 苏长青用枯木刮掉铁锹上的泥土,笑道:“今年种一点自家吃的,不卖了。” 昌平本地有专门以种西瓜为生的瓜农,自家去年能搭上昌泰楼范管事顺利卖瓜纯属侥幸,且说今年家中事多,若再大面积种西瓜,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苏婉了然,捡起地上的锄头道:“也行,多种点菜咱自己吃。” 下山时,苏婉拖着铁锹,一路当当作响。 不是她不想扛,背着背篓扛铁锹东别西扭,索性就直接拖着走。 苏长青用锄头挑了一捆枯木,回去当柴火烧。 可能是忙着买地,也可能是掩饰了神色,自决定买下峡口坡地后,苏婉在没见过苏长青焦灼难安的神色。 不过,两小只却是念念叨叨,连带的小树也很担心表哥的县试。 在三崽崽的带动下,学堂一群认字背论语都费劲的皮小子们竟是破天荒关注起科举来,以张椿为首的年纪稍大的,鼓起勇气向老爷子请教科举之事。 难得见学生如此主动向学,老爷子专门腾出一节课讲解科举,更是以匡衡凿壁偷光、孙敬悬梁刺股、车胤囊萤取光孙康映雪读书为例,讲述古人读书如何奋进。 一群土小子们听得惊呼连连,及至结束热血沸腾,恨不能自己也在三九寒天于雪地中读书,甚至有那调皮小子真真去凿自家院墙。 在科举潮的带动下,学堂的学习氛围大幅改善,老爷子满意点头,只是,小孩子都是三分热度,这种气氛没能维持三日,学生们便又故态复萌。 看着早晨拖沓迟到,上课交头接耳的学生,老爷子气得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转身出门。 见夫子被气走,众人怂恿同窗兼夫子的亲孙子苏志安去劝说。 也不知苏志安这小子咋说的,本来夫子只是暗自生气,他们自己在学堂写课业就行。 可苏志安去上房劝说,只闻一声大喝,众学子就见同窗从正堂飞奔而出,继而是怒气冲冲的老夫子。 接着,懵圈的学子们就在还未发芽宛若枯藤的葡萄架下罚站。 “安儿,你到底怎么劝说的。”张椿很是想不通,本来只是在学堂写课业,现在好了,被罚站不说,夫子也没说不用写课业,傍晚回家还得补。 见大家都看过来,安儿扣着手指,呐呐道:“我也没说什么啊,爷爷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张椿让他复述去上房正堂的情景,结果,安儿说完,众人皆是静默。 这傻子哟! 安儿其实没说过分的话,但在夫子眼中,不思进取、明日复明日的学生最是讨厌,他恰恰碰了逆鳞。 竟然跟老爷子说:“反正那么多人考个四五十年也不一定能考上科举,我们现在年岁还小,等过个三五年再闻鸡起舞发奋读书也不迟。” 这可是撞在老爷子枪口上,连坐之下,所有人都被罚站反思! 苏婉去隔壁时,就见一群孩子鹌鹑似的缩在葡萄架下,她无视数道乞求的眼神,径直往上房去。 正堂只老爷子在躺椅上休息,李氏正和孙媳杨氏在东屋忙着做针线,正是春夏干农活时穿的粗布单衣。 “奶,二堂嫂,我去府城,要不要带什么东西回来?” 李氏抬头,乐呵呵道:“我没啥带的,给你爷带点药。” 老爷子慢吞吞进来,道:“你咋又去府城,天天往府城跑干啥?” 苏婉双手撑着炕沿跳坐在炕上,悠哉道:“师娘想我了,派闻叔来接我,我去看看师娘。” 见李氏翻柜子,道:“买啥药,不贵的话就当我孝敬我爷了!” 杨氏笑说:“奶,买什么药,我同婉婉一道去府城,买了药就回来。”. 李氏有心问孙媳去府城做什么,到底隔了好几层,没问出口,只将药方和银钱拿给孙媳。 赶车的是苏婉的熟人,秦府管事闻声,她道:“闻叔,下次有事让小厮来就行,你还专门跑一趟,没得耽搁事情。” 闻声赶着马车,“不费事儿。”音色如月光落在钢刃,凉的瘆人。 不过,苏婉知晓他为人就是如此,并不在意。 马车一路驶入城门,杨芬叫停,道:“婉婉,秦夫人请你做客,不好让人多等,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苏婉担心她对府城不熟,“二堂嫂,送你到回春堂吧。” 杨芬已经跳下马车,笑着挥手,“你二堂哥带我来过好几次了,不会丢的,我还知道知味记呢!” “实在不行,找个驴车直接送到咱村。” “知道,快去吧!”杨芬招手后转身,往回春堂方向去。 苏婉只得让闻声继续赶车,前往秦府。 对于秦夫人的邀请,她猜测可能与蛋糕胚有关。 二月二给杏儿安儿烤了两个蛋糕,同时多烤了一块蛋糕胚托大哥送给秦府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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