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养活一家老小,与我钱三盛有何干系?”钱三盛给了他一个眼色,“明日派人继续去张宅闹事,闹到他们把地契交出来为止,不过当心, 别出了人命。” 老管家立马低下头:“是。” 这些话被混在家丁中的贺重锦听得一清二楚, 也被他记在了心里。 钱三盛果真并非什么善类。 来时, 贺重锦担心被人认出来,还临时从地上抓起一把土, 把脸涂得脏兮兮的, 里面内衣穿了厚厚两层,才勉强能扮出家丁的强壮来, 他跟了钱三盛一路,没认出他。 钱三盛走后,老管家身边的侍女问道:“管事爷爷,老爷说得是昌街巷子里的那个胭脂铺子吗?” “可不就是吗。”老管家实在惋惜道,“唉,可惜了,张掌柜一家守着那胭脂铺子,做了一辈子本分生意,如今江山易了主,只能认命啊!” 说完,老管家朝这群家丁们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散了吧!” 家丁们各自回去当差,唯有贺重锦凭着江夫人所说的路线,暗中摸索到了那个院子。 钱三盛不爱美色,只爱金钱,所以钱晓莲的娘死了以后,他再没续弦,在生意场上摸打滚爬,不择手段地赚取金山银山。 江夫人居住过的院子,也就自然而然地空了下来。 贺重锦推开房门,屋中虽然没人居住,但胜在干净整洁,似乎被人每日打扫过。 江缨说,她年幼时怕黑,经常跑到江夫人的房间里睡,所以这个房间里放置着许多灯盏。 “应该这是这里了。” 刚要迈步进去,突然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他:“你是在哪里值守的家丁?” 推门的手顿住,随即微微攥紧,贺重锦的喉结蠕动了两下。 仅凭借声音,贺重锦便猜出这人是方才的老管事。 “我在同你说话,你年纪轻轻的,还没耳聋呢。” 当看见贺重锦的脸时,老管事白眉一皱,浑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警惕:“你不是钱府的家丁,钱府家丁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可没你这副面孔。” 气氛凝滞间,贺重锦握紧了防身匕首。 即便是杀人,他也要替缨缨拿到配方,复兴江府。 岂料下一刻,老管事竟是叹了一口气:“小伙子,可是江老爷的人?” 贺重锦一怔,握着匕首的手又松开,眸中带着一丝疑惑:“你......” “老了,一晃眼在这府邸干了快大半辈子,江府易主,最后也是不得不屈身人下,真怀念老爷和夫人还在的日子啊。”老管事捋了捋胡子,感叹般地笑了两下,“今日,是我老眼昏花,未曾见过这里有人,办完了事,你就快走吧。” 当初老管事的儿子在沙场上战死,他带着年近三岁的孙女走投无路到吃馒头充饥,差点饿死,是江府收留了他,不在意他上了年纪,把府中重要的管事之职交给了他。 老管事记得这份恩情,兢兢业业地帮衬江夫人操持府中大小的事情,若非怕孙女受到牵连,他断不会做着钱府的管事,留在钱府,这也是江夫人临走前的意思。 “好人啊。”老管事只留下了一个背影,感叹道,“江老爷和江夫人,都是好人啊!“ 贺重锦的瞳孔微微动了动,而后拱手朝这位老管事行了一个长辈礼。 此时此刻,他真想告诉缨缨,江府虽有奸诈欺骗,也亦有温暖人情。 贺重锦凭着记忆,找到了柜子上的青花瓷,将其旋转过来,而后墙上的暗格才慢慢打开,打开匣子,取走里面防止的绢布。 绢布上的字皆是关于糕点的制作配方。 刚走出房门,他这才想起还没有遵守与钱晓莲的交易,准备将解药留下来。 谁知,那边突然传来声音:“爹,解药在贺重锦的手上!万不能让他逃了!” 贺重锦循声看去,远远见到钱晓莲带着钱三盛和一大批家丁快步走在长廊之中,朝这边赶来。 若被钱府活捉,钱三盛就能从他身上搜到解药,若没找到解药,便大可逼迫他用解药换一条性命。 “呵。”他冷冷一笑,眼神逐渐阴暗起来,“临阵倒戈吗?好一出计策,到底是钱三盛的女儿。” 等到钱三盛和钱晓莲赶到时,众人之间贺重锦站在那里,朝他们微微一笑。 “贺府大公子。”钱三盛面露,“深夜来钱某的贵府,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当日世家公子的比试,你在陛下面前可是个红人。” “是吗?”贺重锦的气势丝毫不弱,“重锦也想问问钱老爷,这不义之财来得可心安?” “贺重锦。”钱晓莲立马道,“要知道你死在这里,贺秋儿他们都要高兴的敲锣打鼓呢!我可不想送她一个顺水人情,你最好乖乖交出解药!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下一刻,贺重锦就将解药粉末他们的面倒入湖中,融化不见,随后将药瓶随手丢到地上,逃离此地。 一路躲避家丁,即便知道此刻钱府已然成了天罗地网,贺重锦也没有半分绝望。 就在他被逼迫到一处再无逃生之路的绝地之时,一双纤细的手从背后搂住了她。 贺重锦没有反抗,因为在低头的一瞬间,他就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 “贺重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与怨怼,“你这个傻子。” 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都精致了,寒冬凛冽,于贺重锦而言却恍若春日。 良久,他回过身将女子抱在怀里,轻轻松一口气,就秘方交给了江缨。 “殷姑姑被人暗算,受了重伤,除了她没有别的人选,只有我自己。”贺重锦道,“从前我跟着缨姑姑,学了一些武功,所以......” “所以你就瞒着我,私自来钱府偷秘方,也不曾同我商量一声?” 贺重锦良久不语。 突然,纷乱的脚步声靠近,为首的家丁呵斥一声其他人:“给我仔细搜!他一定还在府中!” 贺重锦握着江缨的手,好不容易躲过了这几个家丁,他这才想起什么,问身旁的女子:“缨缨,你是如何进来的?” 江缨扬起一个笑容:“钻狗洞啊。” 贺重锦:“钻狗洞?” * 两个时辰前,一心担忧贺重锦的江缨来到了钱府外,她蒙着一张面纱,在附近徘徊许久,府门有两个家丁严密看守,甚至已经盯上了她。 “此地是钱府,休要鬼鬼祟祟!!” 江缨走上前,想了半天才扯谎道:“这位大哥,我来找我的狗。” “狗?”家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狗不是在你脚边吗?” 江缨:“??????” 她低头,恰巧与一只健硕的小黄狗四目相对,小黄狗歪着脑袋,摇着尾巴,看上去不再聪明的样子。 “来福!???”江缨惊喜道,将来富抱了起来,“过了这么久,你竟然还在?” 来富旺旺叫了两声,原地转了一个圈圈,颇有灵性。 “唉,该在都还在,只有我们离开了。” 江缨抚摸这他的头,上一世,这条小狗经常出现在江府之中,偷吃膳房的菜被府中的家丁抓包,用棍子驱赶了好几次。 有一次,家丁驱赶小狗被江缨无疑撞见,她上前斥责了家丁两句,然后就从午饭烧鸡中拔下来一根鸡腿,丢给了小狗,并起名叫大黄。 后来来福经常出现在府中,也没人驱赶他了,见到的侍女们都丢给他一些骨头和肉。 当时,江缨始终都没有想过,那般肥胖的一条大黄狗没从府门走进来,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府中的。 直到通人性的来福带着她,来到了一处隐秘之地,江缨拨开草丛,发现了一个狗洞,心中一喜,想都没想就从狗洞中爬进去,直通钱府。 两个时辰后,贺重锦和江缨一前一后地从狗洞之中钻了出来。 来富在洞口等待他们许久,高兴地摇晃着尾巴,奇怪的是,比起以前经常喂它吃得的江缨,它似乎与贺重锦十分亲近,来回绕了他好几圈。 “我怎么感觉,来福好像认识你。” “不知道,我没有养过狗。”贺重锦蹲下身子,抚摸着来福的脑袋,“缨缨,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快些回去。” 他抱起来福,牵着江缨的手,踏着夜色离开了钱府。 这一夜,钱晓莲没有拿到解药,家丁们找遍了整个钱府,连个贺重锦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同时,贺重锦与江缨带着来富一路回到了梅园,从始至终他们十指紧扣,手都没有分开。 换了一个宽敞舒适的幻境,来福兴奋地在雪地里打滚,狗鼻子嗅了嗅三只小兔子,倒是乐意之至来到这个新家。 江夫人一看,两人都灰头土脸的,原本给江缨梳好的发髻乱成一团,好好一件芙蕖粉裙也变得脏兮兮的,很难不让人以为他们二人去逃了荒。 “重锦,缨缨,你们这是......” “娘。”江缨晃了晃手中的绢布,笑如春风,“我和贺重锦拿到配方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灶房的灯火始终亮着, 袅袅炊烟顺着窗缝冒出,尽是温馨。 江夫人坐在一张板凳上,颇为满意看着自家女儿与自家女婿分工动手, 江缨负责捏面团, 贺重锦负责照着配方调配馅料。 有那么一瞬间,江夫人甚是欣慰。 江府出事时,她这个从小被当成明珠的女儿跟着他们吃了不少苦,所以一家人搬到郊外时, 即便身无分文, 也想让女儿吃好穿好,想法逗她开心,生怕江缨心里憋屈了。 “江缨, 红豆不够了。”贺重锦温声道, “可还有别的代替?” “不打紧,贺公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贺府的管事,应当还是有的。” 白芍愉快地道:“少夫人,我和你一起去。” 她们走后,灶房只剩下了贺重锦与江夫人两个人,看到江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同样回了一个微笑。 “重锦, 有你在缨缨的身侧, 我和他爹也就放心了。”江夫人笑着道,“我们把女儿惯坏了, 从前啊, 我总是担心把缨缨嫁到贺府,公婆待她不好。” 说到这里, 贺重锦的眸光黯了一瞬,随即道:“我父亲和我母亲,的确苛待了她。” “但值得的是,身为她的夫君,你选择了缨缨,重锦,你是个好孩子。”江夫人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自从江府出了事,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已经很久都未见过缨缨笑了,得遇良人,是多大的幸福。” 后来,白芍和江缨匆匆带着红豆回来,贺重锦和江夫人便没有再交谈了。 在江夫人的心中,贺重锦早已经成为了他们江家之人,是江缨的夫君,更是他们的亲人。 一叠叠红豆糕出了锅,江夫人咬了一口,不由得赞道:“不愧是重锦,只照着配方做了一次。就和当年你外祖父做出来的红豆糕口感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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