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脊檩顶角洒暖阳, 檐影清凉,随宁站在廊庑下,看这个老太监喜笑颜开走过来唤了一声姑娘好,才慢慢回过神, 意识到这是在沉王府, 不是在东宫。 美人长发绾高髻,乌黑发上金簪子雕着荷花落蝶, 精致耳畔又戴圆润珍珠, 越发显她肌肤白皙娇嫩。 “姚公公不是在建京吗?怎么会在这里?”随宁静立一旁,话轻停顿片刻,“是表哥让你来做什么?他也来了吗?” 这个姚公公多年前就在太子身边伺候, 负责衣食住行,一般情况下是离不了建京。 除非是跟着太子出行。 随宁的手下意识护了一下肚子, 害怕太子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个孩子。 上次太子匆匆送随宁离京, 傍晚才离去, 他拂开帘子看她的那一面,便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可那时随宁才因为和他发生那一夜发烧,做不出什么回应。 草率的一面,分别的一面, 让随宁至今还有一种恍惚, 他们只是短暂分开, 所以他才能那样走得那样寻常。 只有她是他的表妹,他才会这样待她。 但姚太监摇了摇头, 他倒从袖子里拿出几封信递上, 道:“太子殿下忙于朝政,抽不出空来, 奴才们也是跟着礼部官员来的,他们来是给王爷送新婚贺辞,恭贺王爷娶妻,奴才们替东宫送礼,也顺道给姑娘带几封家书,替太子殿下看看姑娘过得怎么样。” 随宁轻放下自己的手,静静站在原地,她细白手指慢慢接过这几封信,脸上没有太监想象中欣喜,她只是轻道了一声谢。 姚太监反倒愣了愣,斟酌道:“姑娘兴致不太高,可是在沉王府受委屈了?” 随宁心想礼部尚书是太子一党的官员,沉王又和太子结盟,那礼部的人这一趟来,不会仅仅只是贺沉王新婚。 随宁想看到沉王府和东宫绑在一起,这样太子即使在建京败了也有一条路能让他杀回去。但太子对她和沉王在一起是什么反应,她也想知道。 姚太监是太子派来,见到她时言语里稀松平常,可见姚太监接过太子件信时太子亦心态平平,但她和沉王的事,该是瞒不住。 倘若太子知道,姚太监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随宁笑了出来,道:“我许久没听到表哥的消息,只是一时有些欣喜过度,不知作何反应。” 她倒宁愿他现在就生气派人来骂她一顿,这样她也不用忐忑。 姚太监笑道:“太子殿下对姑娘的事上心,不仅派了奴才来,还等着柳大人传信回去。” 微风拂动随宁湖色裙摆,随宁轻叹道:“表哥杞人忧天,我在这里很好。萧小姐最近怎么样?我知她父亲有对我下毒,但我想表哥若因我判责他,他又罪不至此,心里便总想着放不下。” 随宁经常待在太子身边,太子身边的人少有不喜欢她的,她问一句萧家,却是可说可不说。 姚太监顿了顿,犹豫道:“萧家倒出了些事,姑娘走后没多久萧家人就失踪了,天牢里消失人是大事,太子殿下专门派人去查,但至今没找到踪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萧玉爹天牢逃狱,涉嫌有人背后挑衅,太子会找他们理所当然,随宁手指慢慢摩挲信封,倒不知道太子对萧玉现在还残多少余情。 她开口道:“竟还有这种事。” 姚太监不清楚内情,倒不便多说,只道:“奴才来时太子殿下还嘱咐了一句,让姑娘不要停用他给的补药,那是调养身子的。” 随宁笑了笑,说:“我知道的,以后得空我再找公公,我尚有事去找王爷,就不耽误姚公公了。” 太子给她的药方制药确实管用,要把她体内的余毒都清了一样,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 但很多话在沉王府都不便多说,姚太监也识趣,没拉着随宁问东西问西,这场短暂的会面就这样结束,随宁袖子揣着这几封信,去给沉王送午膳。 皇宫那些皇子们有野心,能为萧玉在建京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恐怕是因为萧玉身上有的东西足以让她背后那个人冒险。 她离京不过两个月,信封上的表妹亲启几个大字便已经变得熟悉又陌生。 但随宁想不要紧,太子是最疼她的表哥,只要她看起来真心喜欢沉王,太子迟早会祝福她。 而太子,只要享受沉王带给他的底气就够了。 随宁缓缓看了一眼高挂在天上的太阳,温暖刺眼,还不知有人在和她做同样的事。 …… 送亲官员尚在殳州没有回京,于礼他们要待上一个半月,随时观测王府对王妃待遇,以免有人对赐婚不满,冷待贵女对皇族不敬。 但显然沉王和随宁之间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的考察,连郑太妃都看见过随宁和沉王在水榭里写诗作画。 她这儿子如果不是碰到合心意的人,是不会轻易谈诗词。 他们情意绵绵,柳恒之这个太子亲信要难办得多,他尚且知沉王府和东宫现在关系,下笔用词想了整整一夜,挑着最温和的方式,以免激恼太子这个妹控,信写完后又再三检查,这才硬着头皮传了加急密信给太子。 一连几天他总共去了五封信,信上一写沉王最近安分,二写表小姐得恩宠,早上晚起,心情甚悦,不必担心。 只是信因突发暴雨挡在了路上,等送去东宫时,已经是一月后的中午。 皇帝喜欢看兄友弟恭,太子不喜欢和人计较,从前频繁被其他皇子针对,多数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自从随宁远嫁出去后,他这两只眼便算都睁开了。 皇子本来就斗得狠,太子最近反击厉害,倒越发让局势不明。 楼头暖阳晒人,楚及徽枕着手臂躺在屋顶上,望着手里的小白羊陶瓷,这是随宁临走之前送他的。 她就好像知道自己迟早会有离开的那一天,房里为他备着这几年做的衣衫鞋袜,每一件东西针脚都处理得干净,绣着她喜欢的梅花,让人看着看着,便发起了呆。 楚及徽知道自己想表妹了。 想得他快发疯。 但他的手臂慢慢放到眼睛上,不让自己露出任何情绪。 这时下边有人气喘吁吁喊太子殿下,楚及徽手一挪,瞥了一眼,只问有什么事。 太监晃着手里的几封信,喘得说不上话,楚及徽立马明白了什么,跳下屋檐。 随宁一走两个月,期间就没给他写过几封信,最多只是刚到殳州时向他报了平安,让楚及徽郁闷至极,心想她心里还有没有他这个表哥。 但她不来消息,他也有的是门路知道她在做什么。 楚及徽笑着就从太监手里拿过信,回到房间,躺在摇椅上打算从只言片语中想象她过的日子。 但他打开信之后,脸上笑意便骤然散去,周围温度也在一瞬间跌下零点,他慢慢坐起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拆了所有到来的信。
第56章 没人知道太子在寝宫里发生了什么, 旁人所能听到的只是瓷瓶落地发出的碎裂声,看到的是太子阴冷着一张脸从寝宫出来,他似乎要进宫面圣。 太子开得起玩笑,不常动怒气, 但如果连外人都能从他身上看出他沉抑二字, 这时候的他绝不能招惹,连伺候他的老太监都跟在他后头, 不敢多说什么。 随宁不在, 没人哄得住他。 巧的是他正要离去,随府人刚好过来一趟,给他转送了一封随宁向他问安的信。 随二夫人说自己在随宁临走时托她寄些殳州产物回来, 随宁送了,今天才到, 里面顺带还有一封给太子的信。 厚厚的一摞, 有十几张。 楚及徽冷着一张脸, 靠在马车上,一张一张地看。 没人敢去和他搭话, 也没人敢和他打趣问随宁写了什么。 随宁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里面写的除了望太子平安无忧,便还有她自己和沉王渊源。 她早认识沉王, 和他关系好。 但柳恒之的信比她的早到一步, 便让她这些话更像是一种安抚。 随宁从来不喜欢让他为难, 宁愿跳下冰冷的池水也不会强求他选择她。 他抬起了头,双眸冷得如利剑, 冷声开口对老太监道:“让人准备行囊, 我要替父皇南巡。” 老太监额头冒汗,心想随宁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太子这语气任谁都要觉得他是要向北去殳州杀人。 …… 当夜幕降临,飞鸟空寂,蒙一片漆黑。 远在沉王府的随宁还不知道两信前后脚到,她刚被叫到郑太妃院里,正准备用晚膳。 屋里檀香味道浓重,让随宁屏了会儿呼吸,她若无其事陪着郑太妃,看丫鬟端托盘鱼贯而入,碗碟中有人参鸡肉,鲫鱼红枣汤,皆是养生补体的补物。 檀木灯照在人身上,影影绰绰,郑太妃喝着鸡汤,慢慢端详随宁面庞,她满意抬起手,往随宁碗里被夹一块酥肉,笑道:“王爷中午去军营巡视,晚上该是回不来,府里就只剩我们,建京那边来了人,早晚是要找你的,你这身子要好好养养,要不然你表哥见你体弱,都要怪我们没照顾好你。” 随宁无奈道:“多谢母亲,我养着的。” 郑太妃今天特地叫随宁过来,自然是想让随宁在太子的人面前为沉王美言几句,但除了这个,她还想问问他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孩子。 可随宁这种大家闺秀向来是要面子,郑太妃犹豫片刻,才试探问:“孩子的事你和王爷可谈过什么时候要?” 随宁一愣,脸颊突然泛着粉,含羞带怯低眸喝汤,往日伶牙俐齿也变得支支吾吾,最后只说一句随缘,缘分到了孩子就会来。 丫鬟嬷嬷们守在旁侧伺候,屋子里安安静静。郑太妃听随宁的话,倒听得笑了。 若现在不想要孩子,同房也有法子避免,但看随宁羞成这样,便知他们这对新婚夫妇在周公之礼上是没避讳。她年纪小,性子又温顺有礼,沐浴时连嬷嬷都回来说玉做的人儿,得宠是正常。 郑太妃笑说:“能早就早些,你嫁进来都一个多月了,钦天监说你们有个女儿,我也正等着抱孙女。” 随宁面颊露出新妇羞赧,似是还小,不敢和人谈这些事,引人忍俊不禁,郑太妃笑着让人给她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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