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宁垂下的眼眸时,却轻皱了皱眉。 比起郑太妃催着要孙辈心切的话语,郑太妃房里新换的熏香更让她不舒服。 这香让她胸口又开始泛淡淡的恶心感,明明她每回出门都会吃药把反应压下去。 随宁慢慢含着勺子,强迫自己咽下一口汤,压下这股反胃的感觉,轻声回道:“我懂母亲心切,但还是得看缘分。” 从前在路上还能让人以为她是因为晕船难受,但这时候在沉王府起反应,郑太妃一定会去请大夫。 随宁不动声色看一眼香炉升起袅袅香气,问:“母亲最近用的香换了?” 郑太妃笑了笑,道:“你鼻子倒是灵验,这是李侧妃托人为我新配的,点着能睡得更沉,我这几年总睡不好,用着倒是不错,你要是喜欢,我找她问个方子。” 随宁捏帕子擦拭着嘴角,轻摇头道:“我便不用了,李侧妃和我不太合得来,她为母亲寻的东西,当是不想给我用。我吃饱了,母亲若有事差人去寻我就好,王爷从前说我身子差,要我早些回去休息,我不好留下来陪母亲。” “他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人都去军营了还喜欢拘着你这个小姑娘,”郑太妃啧啧两声,倒是没留她,“你路上小心些。” 随宁笑着应好,她起身行了礼,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去。 灯笼落下淡淡光芒,郑太妃看她背影纤细,心想建京的姑娘果真都追求窈窕,到现在都没变,不像她那时候辛苦得要壮实才能活下去,日后该让这姑娘多吃些一些。 郑太妃也吃得差不多,要回房时又见随宁披风忘了拿,吩咐手下婆子给她送过去。 但没过多久那婆子就又走了回来,小跑进郑太妃房间,忐忑对正在漱口的郑太妃说:“我路上看到王妃身子好像不太舒服,干呕了两次,又想王爷和王妃那样频繁,不知道她是不是……” 郑太妃猛地站了起来,惊喜道:“你真看见了?” …… 随宁从被郑太妃婆子看到干呕就知道闯下大祸。 她回去后就立即让嬷嬷去唤来东宫大夫,只让嬷嬷告诉大夫她身子不适,干呕想吐,让人速来一趟为她诊脉,务必让人看到嬷嬷是去请大夫。 嬷嬷瞬间意识到她话里意思,只觉后背直发凉,也不敢耽搁,赶忙去找了大夫。 随宁只捂住嘴干呕,外头丫鬟听见动静,连忙捧着痰盂过去,随宁面色苍白,没有忍住恶心,把今天晚上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是李侧妃,李侧妃送给郑太妃的香有问题。 随宁嬷嬷刚把大夫请过来,郑太妃跟在后头也被扶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背药箱的陌生大夫。 沉王屋子素来清净素雅,住进来一个随宁,方才添了几分人气。 屋里灯烛通明,亮如白昼。 随宁坐在罗汉榻上,纤细双腿盖着毯子,看起来不太舒服。 她伸着手让东宫的大夫把脉,又似乎惊讶郑太妃会突然过来,疑惑道:“母亲是有什么事忘了交代我吗?怎么亲自过来?” 郑太妃看到大夫便知随宁是自己也察觉到了不适,倒先压着心思问道:“怎么现在叫大夫过来?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沉王至今还没有一个孩子,别人明面上什么也不说,但多得是人在私底下想他或许生不了孩子,偏偏他又少亲近女色,郑太妃心里窝火,是不信自己自小康健的儿子不能生育。 她实在想要一个孙儿。 随宁知道,随宁从前在沉王府就见郑太妃紧张过李侧妃,结果李侧妃只是染风寒,让郑太妃失望至极。 她的手慢慢轻按着脑袋,道:“我好像有些嗅不来李侧妃给母亲的香,出门后身子就一直犯恶心,原先太医就爱说我身子弱,不好好调养会出大事,上次来殳州我就大病过,这次实在怕了,母亲怎么带着大夫过来,是想为我看病吗?” 郑太妃忙道:“这大夫是为我看身子的,虽然是乡下大夫,但与我相识二十多年,医术信得过。” 她们两个人在对话,话说得虽普通,可周围的嬷嬷和大夫都紧绷着身体,知道这些对怀有身孕的随宁而言,都如同把她架在冰凉锋利的刀尖上。 只不过能从建京跟着随宁来的人,都是人精。 大夫刚开始听嬷嬷来时说辞便已猜到有事发生,现在听到郑太妃的话,又看到她身后跟着个王府大夫,瞬时就明白如果自己诊断的结果不是郑太妃心中所想,郑太妃一定会不死心让别人再诊一遍。 他的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却只能强装着镇定自若,又是故作模样皱眉又是给她重复搭脉,最后问:“王妃这个月的月事来了吗?” 随宁静静看着他,道:“还没来,我想是路途遥远,中间劳累,让我腰酸背痛,来得晚些应该不要紧吧?” “这可是要紧事,”大夫起身,笑着拱手道,“孙某在此先恭贺一句王妃,王妃已有一个月身孕。” 随宁露出愣怔神色,郑太妃则是惊喜得没站住,被丫鬟扶住时还拍着腿哎呦几声,连话都没说出来,问大夫:“可是当真?” 孙大夫道:“孙某何须骗太妃娘娘?” 但郑太妃在这事上有过前车之鉴,误诊导致的空欢喜让她仍记忆犹新,她转头让身边大夫去给随宁看脉,看看有没有可能是诊错。 东宫这个大夫顿时生了气,道:“太妃娘娘是何意?孙某连诊三次才敢开口,怎么现在还要一个普通大夫来确诊我医术?孙某行医三十年,连太子殿下都敬我三分,还从来没人敢说我诊错。” 他边说边去拉着那个乡野大夫,强硬道:“你来,我倒想看看我能诊错什么。” 这世间一向有人仗着自己能力心气高傲,受不了半点侮辱,郑太妃知道建京这种人尤为多,她是最怕别人硬气,一时没敢说什么。 但被抓着的大夫是知道随宁在沉王那里的得宠,生怕惹怒了她这边的人日后被记恨,手已经搭随宁脉上也没敢细诊,只恭贺郑太妃说王妃的确有喜。 他不知道随宁在他手放上来的一瞬间寒毛立起,随宁压着心跳才没抽回手——郑太妃身边到底有什么人,那些人又是什么样的脾性,随宁早就摸透,他们不会敢冒犯她。 在这里的是郑太妃,事情能暂且瞒下去,要是沉王,所有事情都会被揭穿。 瞒下一个麻烦,又出现一个更大的麻烦。 随宁手还按着脑袋,好像还从没怀孕这件事反应过来,郑太妃坐她旁边,握着她的手就笑不拢嘴,连连说三个好字,道:“我就说你是大福星,待会我就让人去告诉王爷,让人去告诉建京使臣,让他们去东宫说一声好消息,你这肚子当真是争气。”
第57章 随宁的大夫连诊几次才说随宁是喜脉, 郑太妃自己的大夫也说是喜脉,加上随宁那些症状,怀孕这一事,错不了了。 惊喜万分的郑太妃让侍卫去找沉王, 又让人去给随宁煎保胎药, 吩咐着下人去备佳礼传好消息。 沉王不在,又有郑太妃做主, 丫鬟小厮们都忙成一团, 比随宁新婚夜那日都要热闹得多。 连随宁都无奈让郑太妃先回去休息,但郑太妃喜得不疲倦。 喧嚣声闹了小半天,让路过下人都凑了只耳朵过去, 正听听发生了什么好事,就好运领了赏钱。 直到随宁露了疲态, 郑太妃才回过神孕妇要多休息。 她小心翼翼去扶随宁回床上躺着, 说像随宁这种双身子, 想要的东西多数是肚子里的孩子想要,让她想吃什么都说出来, 不要顾忌。 郑太妃来时风风火火,走时倒仔仔细细把沉王屋子看了一遍,觉得太素, 不适合随宁养身子, 让随宁准备准备, 搬去她那边住。 随宁睫毛一颤,想到她那里的香, 只笑着说好。 更深露重, 夜凉如水,随宁倚在床榻上, 看郑太妃被人搀扶着离去,眸里笑意渐渐散去,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 郑太妃作为沉王生母,如今高高在上的太妃娘娘,为人不同于沉王难看透,她身上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憨实。太后能留她到现在,甚至还能因从前关系给沉王侧妃几分面子,自是不讨厌她。 随宁对太子和沉王都能保持一种冷静,但见郑太妃如此,心里还是生了些歉意。 映在窗子上的烛光忽明忽暗,嬷嬷举着灯,缓缓吹灭其余烛灯,才走向随宁,压低声音道:“姑娘明日还出门吗?” 沉王计划明天离开,但今早来侍卫说抓到奸细,他便先走了一步,于随宁而言,他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正好。 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是出乎了她们意料。 以郑太妃今天的欣喜程度,她是不会由着随宁身子出问题,若她们再想继续从前计划,一切都得从头再议。 随宁身影看起来有些清瘦,她长发垂在柔弱肩膀,平静道:“太妃要我在府里养身子,去庙里祈福一事,暂时不必了,至于表哥那里……” 她安静片刻,说出一句日后她亲自写信告诉他。 这孩子生父是谁她们默而不宣,嬷嬷知道她想法,只叹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慢慢退了下去。 随宁缓缓闭上双眸,若问她想留下这个孩子吗,她私心想,但这不是她想就能解决的问题。 建京城外驻兵的将军,名义上只由皇帝调用,但谁都不知道还有一个人能调动他。 是沉王。 瞒不过他,就算瞒过了所有人,也没有意义。 沉王在众人眼里忠心耿耿,但随宁到现在都不敢确认前世皇子叛乱一事和他有没有关系,他藏得深,她也不觉得自己聪明到能骗过他。 所有的事,都要她表哥亲自动手。 …… 随宁查出有孕的当晚,消息便传遍了王府。 这一晚也是随宁来殳州后睡得最不安宁的一晚,她辗转反侧,天将明时下腹忽然有种下坠的感觉,她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她什么都没做。 等到天亮郑太妃那边丫鬟来给她送补汤,见她面色惨白,这才发现她见了红,连忙差人去唤来大夫。 大夫匆忙来给她吃了药,扎了几针,道:“姑娘运气好,情况严重却不危急,胎儿是保住了,斗胆问姑娘昨日接触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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