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呢? 她自己呢? 她来到这个世界,又算什么呢? 她的到来,对这个世界来说,到底是意外,还是……命运早就标好的注脚? “阿锦。” “嗯? 苏弦锦回过神,抬眸与他目光轻轻碰撞在一起。 程筠反握了她手到炭炉旁坐下,又将白狐裘取来披在她身上。 “外面又下雪了。”他轻声说。 苏弦锦看向窗外,透明的琉璃花窗外,是柳絮般吹起的雪花。 她有些迷惘:“好奇怪,刚才似乎看见月光的,难道是积雪反射的光?” 程筠在她身旁坐下来,温声道:“是雪光。” “那月亮呢?” “月亮一直都在。” 说这句话时,程筠一直望着她。 苏弦锦饶是脸皮厚,此刻也不禁心跳加快了下,假装欣赏窗外的飞雪。 “月亮……月亮确实一直在天上,白天也在,只是白天人们都看不见它。” “因为白天有太阳。” “对,白天有太阳。”苏弦锦笑起来,这才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问,“那你说,白天没有太阳的时候,为什么也看不见月亮呢?” “月光不如日光明亮,尚且见不到日光,如何能见到月光?” 苏弦锦摸了摸下巴:“倒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要跟你说个在你听来可能万分荒谬的答案。” 她挑眉笑:“你听不听?” “我信。” 苏弦锦一怔,旋即欢快起身,在他面前张开双手,兴致勃勃地比划:“我们的世界是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大的球,叫做地球,太阳也是一个球,月亮也是,地球自己在转啊转,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太阳是不转的,所以太阳叫做恒星,恒定不变的意思。” “我们在地球的一个点上,当地球转过去,太阳到我们背后,这个时候,太阳光就被挡住了,没那么亮了,所以就天黑了,天黑了月亮就出来啦。” 她解释完,又眨眼问:“你觉得我的答案合理吗?” 程筠认真听完:“嗯,很新奇。” 景林的声音有些突然地门外响起。 “大人,有人在府外求见。” “谁?” “他自称姓松,叫什么子铭,好像是松阁老的家人。” “松子铭?”程筠皱了皱眉,“为何这时候来?” 他淡声道:“不见。” 景林道:“那属下打发他走。”很快脚步声远去。 松子铭?小说里有这号人物吗? 苏弦锦回忆了番,竟一时没想起来。 程筠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窗外的飞雪吹了进来,在他墨发上落了几片。 苏弦锦轻声问:“他是为了松羲来的吧?” “他是我的同窗,八年前,我们一起在京中侨文馆进过学,后来高中,我拜入张阁老门下,进了翰林院,他则走马上任去林州做了知县。”程筠目光悠远,不知落向何处,“他是松羲唯一的孙子,松阁老很宠爱他,本意留他在都城为官,他则志向清高,听闻林州灾情不断,自请去了林州。” 苏弦锦心微微揪了下,好似隐约想起了这个名字,但没有关联到具体情节上。 “他走时我送的他,他说,将来太子登基,要与我携手为百姓做一番事业。” 程筠嗓音低沉着,自嘲笑,“一去这些年,他恐怕早在林州听闻了我的所为了,这次回京,大约是为祖父奔丧。” “你不见他?” “没有意义。” 苏弦锦来回踱步,努力回想着小说情节,终于灵光一闪:“ 啊,我想起来了!” 程筠将来去林州赈灾,正是此人鼓动灾民动乱,程筠的车队被上万的灾民一哄而上的冲散。 早已安排好的刺客则趁机发动偷袭,此次危机中,程筠不慎跌入山谷,身受重伤,整整消失了三个月。 当时都传程筠已死,得以让秦时利用这股舆论迅速整合了林州动乱的灾民,成了自己中坚兵力的一部分。 算算小说的时间,大约是—— 苏弦锦惊了惊:“……是明年秋天!”
第28章 离心 “程筠——”苏弦锦微微仰头, 眼中徘徊犹豫。 “怎么了?”程筠皱眉,“你提到……明年秋天?” 明年秋天,你将度一次死劫。 这话她能说吗?她该说吗? 苏弦锦闷在心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不敢随意插手剧情, 是怕出现她难以预料的后果。 若程筠在此时预知明年祸事, 提前避开, 秦时就无法顺利整合林州的三万民兵,后续剧情要如何推进呢? 可她如今对程筠的确有些在意, 她又该如何眼睁睁看着他向那深渊里步步滑落呢。 苏弦锦低声:“你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的, 我方才想起一些关于松子铭这个人的事, 你想听吗?” “你不用说,我不会问你。” 苏弦锦有些发怔, 目光惊诧地抬头。 “事关你的故友, 你也不问吗?” 程筠很平静:“事关太子时, 我也没问。” 她眼尾微红起来:“你为什么不问呢?如果你问的话,或许我会忍不住告诉你的……” “你说过我会成功, 我信你,其他的事顺其自然即可。”程筠缓缓道, “福祸相依, 预知福祸不一定是好事,反而徒增烦恼。” 他静静望着窗外:“就像这飘扬的飞雪, 总会落下来的。” * 窗外天光大亮。 程筠睁开眼, 望着空空荡荡的书房, 披衣下榻。 “大人。”景林守在门外廊下。 “什么时辰了?” “刚到卯时。” 原来这么早。 当真是“推门身在琉璃界, 原来昨霄雪未停”。 檐下冰凌挂了半尺,寒气凝成了实质。 天地间一片寂静, 仿佛连风也被冻住了。 程筠呼出一口白汽,问:“昨夜松子铭走了吗?” 景林道:“属下让人驱他走了,就将门落了锁,后夜雪那样大,再未听到敲门声。” 程筠没说什么,只换了长靴:“今日我要进宫,早膳后将马备好。” 说罢,向院外走。 景林紧随其后。 程筠原要去主屋,不过走了一半,忽听外头的侍卫来向景林禀报:“大门外站了个人,似乎站了一夜,不知是不是冻死了,已有百姓在看了。” 景林惊:“不会那人昨夜没走吧?” 程筠垂眸,压着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绪,沉声:“去看看。” 蓬松暄软的积雪上留下几行乱乱的脚印,又很快被飞雪掩去。 程府大门在寒冷的霜雪里沉重而缓慢的打开,门外的台阶上,一动不动地立着一个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隐隐发青。 他着一身丧衣素服,头上,身上又都落满了雪,整个人僵硬着,似乎化成了一座冰雕。 不过卯时,又是这样的大雪天,街上行人甚少,见程府大门开了,便一个影也瞧不见了。 程筠的长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他在那人面前站定,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又瞧见他手中似乎握了什么,只是握得太紧,一时也取不出来。 “死了吗?”他问。 景林立即探了探:“人还没死,不过也只有一丝气了。” 程筠垂在袖中的手指微蜷,却容色淡淡。 “那就救他一命吧,等他醒了,送回松府去。” 景林应声,立即着侍卫将人抬了进屋,拿来炭盆,热水,又并几人搓着手心脚心。 几个炭盆烤着,热水熏着,屋内热似夏天,忙的人都一身的汗,竟真的将人救了回来。 景林瞧那人微微睁眼,但一时仍有些意识不清,便道:“喂点温水给他。” 程筠大步进来,衣摆卷进一股与屋内热气碰撞的寒风。 他脱了大氅,朝端来温水的侍卫道:“给我。” 侍卫恭敬递过,程筠接了就走到松子铭身旁,后者似乎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景林吩咐侍卫:“都下去吧。” 说罢自己也退出去,将门关上。 松子铭躺在长椅上,程筠就在他身边坐了,将茶杯慢慢递到他嘴边。 “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连命都不要了。” 松子铭斜睨着他,刻骨的恨意从虚弱的躯壳内迸发出来。 他费力抬手,一把将程筠手中的茶盏打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声,碎成几瓣。 “大人。”景林在门外。 “无妨。”程筠从容自若地用帕子擦拭着手上沾到的茶水,又问他,“还要重新倒一杯吗?” 松子铭双眼通红,身子渐渐回暖,也便有了力气。他双手撑着扶手勉强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哑声问:“我祖父……与你有关?” 程筠道:“是。” “太子……也是你?”松子铭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目如火炬,似乎将要眼前人灼烧成灰。 程筠顿了片刻,依然面不改色:“是。” 松子铭骤然失了气力,重重跌回到长椅上。 “我真后悔与你曾是故友。”他闭着眼,落下两行泪来。 程筠静默片刻,眼里似有嘲弄:“你该庆幸才是,若非你我故交一场,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松子铭掀开眼,满眼颓然绝望。 “我没想过,不过几年光景,那个不食周粟,满腔正义的程筠,竟成了祸国殃民,草菅人命的程首辅,当真是讽刺。” 程筠不以为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是张大人的得意门生,他愿意将首辅之位力排众议交给我,我自然秉承他的遗志,且我所为之事都不过是圣意。” 他将擦手的手帕随意丢进炭盆,手帕很快在高温下骤缩,燃起一股浓烟。 “识时务者为俊杰,子铭,我知道你的才学,你若不与我为敌,不学那些腐儒拂逆君心,将来拜相封侯,也非难事。” 松子铭慢慢挪动身子,苍白孱弱地从长椅上起来,将手里捏的那张纸丢进炭盆里。 “程筠,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剑斩逆党。” 说罢再也无话,只拖着沉重冰冷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 景林按手在剑,程筠冷声:“让他走。” 松子铭的步履顿了一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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