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握住,认真往袖中一揣。 “多谢苏姑娘,我一定好好珍藏。” 苏弦锦高兴地笑,又去程筠身边拿起那些奏疏看:“这么多。” 程筠道:“我要求六部事无巨细向我汇报,原先次辅荣烨帮我分担些,现在他在家养伤,便都送来这里了。” “他为什么养伤?” “他怂恿梁恩去刺杀秦时,我让景林把他丢进诏狱,鞭笞三十。” 苏弦锦一怔:“原来是他的主意。” 原文中,荣烨是程筠的人,前期的梁恩也算,所以发生的一切事,作者故意用春秋笔法,让读者跟随秦时视角一起,全部算在程筠头上。 念及此,她忍不住问:“我听说现在整个都城的城防都是梁恩在管,你为什么要交给他呢?” 之前关州的守城梁军是梁恩的亲弟弟梁金,他们兄弟俩也不是贪墨了多少军饷,把兵部搞得一塌糊涂。 在原文评论区,有些读者认为,作者安排程筠将城防交给梁恩,是反派降智的表现。 苏弦锦看了番外之后,再回过头看,已经不以为然了。 现在她想起这事,干脆当面问清楚。 程筠手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桌子。 “梁恩是个蠢材,但胆大心野,睚眦必报,不会绝对服从我,将城防交给他,将来有利于秦时。” “可是——” 苏弦锦欲言又止。 可是梁恩这根墙头草,后来直接背叛了程筠。 她眼微微发涩,对上程筠目光,那里一片温和从容,她瞬间明了,便不再说了。 原来他都知道。 他太了解梁恩此人,知道他将来在何种局势下会做出什么。 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歹徒。 他还要故意递刀给他,将刀尖对准自己。 将来如何,她不愿去想。 她只希望程筠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能多得些快乐时光。 于是她主动转移话题,从一堆奏疏下面抽出另外一沓信笺。 “这是什么?” 她看了几眼,皱眉:“怎么都是骂你的诗?” 程筠淡声:“以前还有更多,后来少了些,如今形势有变,春风之下,朝廷烧不尽的正气自然又蓬勃了。” “都是冤枉你,你看了不生气吗?” “在他们看来,我的确擅权作恶,倒也并未说错。” 程筠略带几分懒懒的笑,“何况有些还文采斐然呢。” 不过现在这些其实也是试探。 以前敢写诗攻讦程筠的,都被程筠采取雷霆手段镇压了。 如今写诗来骂的,程筠故意不管。 他们便会忖度,程筠权势是否已经日薄西山,所以锦衣卫才不能随心所欲地上门报复。 因而又会生出更多心思。 对程筠的恐惧便是这样逐渐消解的。 两种都是为了局势需要,但污名都是生受着,任由被人骂得不堪入目,程筠从不解释。 苏弦锦挑眉:“他们写诗骂你,我就写诗夸你。” 她随意念了一首。 “漫说北朝之荒唐,晦暗幽冥无天光。小鬼人间拜修罗,忠良酆都寻帝王。“ 程筠颔首:“写得也有道理。” “在我看来可不是这样,你才不是修罗。” 苏弦锦提笔,到一旁想了想,加了几句。 漫说北朝之荒唐,晦暗幽冥无天光。 小鬼人间拜修罗,忠良酆都寻帝王。 寂寂冷夜烧热血,烈烈大火开明堂。 修罗湮留地藏骨,没入泥砖筑高墙。 写罢她又念了一遍,颇为满意。 “这才对,你不是修罗,你应该是以己渡人的地藏王。” 程筠轻笑摇头。 “阿锦太高看我了。” “在我眼里就是这样。” 苏弦锦望着他,“我希望有一日,你保护的这个天下百姓,都能明白真相。” “我不在乎这些。” “我在乎。”苏弦锦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在乎的不得了,我不喜欢你被人误会。” 哪怕其他读者说“洗白”之类的话,她都忍不住反驳几句。 “阿锦。”程筠揽她在怀,眸中情绪沉沉,“你也不该在乎这些,你绝不能在天下人面前为我说话。” 他程筠如今人神共愤,是他自食其果。 他落入泥潭沼泽,也是计划之中。 但苏弦锦该是天边一轮圆月,清晖圣洁,绝不能被拉下天际。 “程筠……” “阿锦。”程筠打断了她的话,“听我说。” 他摩挲着他柔软白皙的脸颊,低声:“将来你离开程府,绝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与我的关系,如果一定要说,便将所有过错推到我身上来,总之,万万不能让天下人将矛头对准你,有一丝一毫指责你的机会。” 苏弦锦倔强地抿着唇,泪水从眼角滑落。 程筠轻叹了声,抵着她额头。 “阿锦,听话。” 他抚摸着她头发,语气中多了些恳求的意味。 “就当是为了我,好么?让我安心些。” 苏弦锦抑制不住眼泪,但面对他微红的眼,那近乎破碎的目光,她实在心软,只好应声。 “……嗯。” 有什么办法呢……这是程筠为之奋斗一生的心血,她纵然再心疼,也不能任性妄为。 那不是拯救他,是毁了他。 如今,活着本身对程筠来说,不是恩赐,是折磨。 他所求的,只是那个在苏弦锦眼里早已注定的结果。 程筠似松口气,眉宇间轻松些许,拂去她的泪。 “阿锦,谢谢。” 苏弦锦眼眶红红的,默默注视着他。 如今的程筠好好的在自己眼前,但生命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他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样弥足珍贵。 于是她捧着程筠的脸,在他唇间落下一吻。 “第三次。”她说。 程筠目光温润,眼中如见春山。 “只是这样?” 苏弦锦挑眉:“瞧不起我?我现在熟练多了。” 她搂住程筠的脖子,几乎整个人扑在他身上。 程筠低笑一声,抱着她重新坐好。 苏弦锦在他怀中不满地抬起头。 程筠轻点她鼻尖。 “我要继续公务了,还有好些。” 骤然被打断,苏弦锦哼了声,从他怀中退下来:“忙吧忙吧,早点忙完,晚上早点睡觉。” 程筠眉尾轻扬。 “你如今……” “如今怎样?”苏弦锦坐回榻旁捡了蜜饯吃。 果然突破了一次防线,她的脸皮又厚了几分。 程筠拿起一卷公文,斜斜倚在椅背上,闲适从容地笑。 “如今,很好。”
第73章 她说 厨房端了药来, 苏弦锦闻了闻:“是太医院送来的,新开的药吗?” 下人点头。 “好。”苏弦锦接过。 闻着好像的确没有那么苦了。 苏弦锦将药端进屋,向案后瞧了眼,放在一旁晾着。 窗外天色已晦, 她便又去点了两盏灯来, 放在案头, 换了原先有些黯淡的那盏。 “温馨提醒一下,首辅大人, 您还有一刻钟的办公时辰, 就要喝药了。” 程筠抬起头, 将最后一本奏疏放下:“不必, 现在就看完了。” “这么快?”苏弦锦过去替他捏了捏肩,“全年无休, 还要加班, 当首辅真累。” 她倒还没毕业, 没上班。 程筠握住她手:“明日不看了,陪你。” “你这话说的……”苏弦锦笑道, “好像你是昏君,我是宠妃一样。” 程筠将她顺势揽在怀里, 唇角掀起一抹调侃。 “幸好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不然这样说话是大逆不道,要被定罪的。” “那袭击首辅有罪吗?”苏弦锦扬起下巴,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趁程筠还没反应过来, 她便在他脸颊亲了下。 程筠几分无奈又宠溺地望着她。 苏弦锦咂舌:“程筠,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自从吻过你之后,我就总想吻你。” “咳——” 程筠掩唇, 耳根晕上淡淡粉色。 苏弦锦抿唇一笑,从他怀里下来:“好了,药应该不烫了,喝药吧。” 程筠起身坐在桌旁,才端起碗,苏弦锦便拿了好几种蜜饯来备着。 她好奇问:“这次药苦么?” 程筠啜了口:“不苦。” “真的假的?”苏弦锦有些不信,凑近了,“我尝一尝。” 程筠不动声色地挪高些,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 他神情自若地用帕子擦了擦嘴。 “是药三分毒,哪有人抢着喝药的?” 苏弦锦挑了挑眉,塞了一颗蜜饯在他口中:“不苦也要吃。” 程筠笑了声。 苏弦锦倒杯清茶给他:“清清口。” 也给自己倒了杯。 她喝茶时,本欲与程筠说些什么,忽然有些恍惚。 眼前一切仿佛水面般泛起涟漪。 “……妈?!” 苏弦锦吓得心脏一抽,触电般弹起来。 妈妈也被她吓了一跳:“做什么一惊一乍的?见鬼了?” 苏弦锦呆愣了瞬,环顾四周,是自己熟悉的房间。 这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抽离? 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惶恐样子,妈妈说:“你前两天不是说要学画吗?我上午顺道把颜料宣纸都买回来了,快点起床。” 苏弦锦拿手机看了眼,才八点五十。 她吁了口气,捂住惊跳的心脏。 “妈,下午再说吧,困死了。” 她倒头就睡,蒙在被子里。 “行,下午你要再给我找借口,看我怎么收拾你。”妈妈没好气地出去了。 “阿锦?” 程筠轻声唤她。 苏弦锦眨了眨眼,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她有些怔怔地望着程筠:“我……怎么了?” 程筠道:“你方才走神了。” 苏弦锦低头看向手中这杯茶,甚至还是热的。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真是奇怪的感觉。 程筠蹙眉,略有些担忧:“不舒服吗?” “不……没有。”苏弦锦长长舒了口气。 夜间,苏弦锦躺在床上,始终有些睡不着。 “阿锦。”程筠将她揽在怀里,轻吻她额,嗓音低沉响起:“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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