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道鞭子是抽程筠的,但到底落在了你身上,不好意思。” 苏弦锦颤了颤,只是摇头。 萧彤彤见状,干脆也不再说话了。 二人在这冷夜里簇拥在一起取暖,各有各的心事。 * 景林抱着刀站在紧闭的房门前,静听着里头的动静。 偶尔听见几声压抑的痛哼时,他恨不得直接闯进去。 可是然后呢? 他闯进去毫无作用。 他又不会解毒,根本帮不了大人。 屋内传来一声瓷器碎裂之声,景林靠在门上,扬起下巴,两行泪从通红的双眼里无声滑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程筠的声音。 “景林。” 景林一个激灵,抬手胡乱抹了抹泪,开门冲了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借着门外微弱的雪光,他隐约看见程筠疲倦地蜷缩在榻上,像一片单薄的影子。 地上碎了些瓷片,还有些血迹和汗水混在一起,显然程筠是不惜划伤自己来止疼。 “大人……你怎么样?”他问出这句话都觉得自己很蠢,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大人疼到借外力发泄。 “确实……不好受。”程筠似乎疲惫不堪,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他躺在榻上,动也未动,只是轻声笑:“安太医到底是有志气的人,只怕是寻了最折磨人的毒给我。” 景林忍不住哭,又怕大人瞧见,只好赶紧低头拭去。 程筠说:“你去安太医家走一趟吧,告诉他,我不会报复他,也不会动他的家人,让他不必害怕。” 景林哽咽:“……我马上去。” 门关上,屋内重新陷入了黑暗。 程筠静静躺着,只觉所有的骨头都不是自己的,它们都寸寸碎在了肉里,而血液也没了温度,冷得仿佛结了冰,夹杂着锋利的碎骨,在经脉里流淌,时不时刮出一道口子,那些结了冰的血液,便从口子里挤出来,再融化在每一个毛孔里中。 他的手搭在榻沿上,手指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汇聚成一汪血渍。 真疼啊。 都说十指连心,原来也不过如此。 还是抵不过身上十分之一的疼。 还好阿锦不在。 否则她的眼泪,还要让他更疼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寻回了些知觉。 结冰的血液开始融化回温,破碎的骨头开始拼凑。 “大人。” 是景林回来了。 “进来。”程筠强撑着坐了起来,清瘦的身躯在宽大的衣袍下显得支离破碎。 景林轻轻推门而入,双目通红。 “大人,属下去晚了,安太医已经服毒自尽了。” 程筠身子一僵,片刻后,只是点了下头。 “他可有说什么?” “我去时安太医只剩了一口气,他说他纵然只是个大夫,却也是北朝的子民,似大人这等忘亲欺君,蔽主殃民之权臣,神人共愤,他就算赔上全家性命,也敢一搏。” 景林喉间发紧:“属下只来得及跟他说,大人不会动他一家,他就咽了气,没有其他话了。好在他家人都还没来得及喝毒药,属下干脆让人先把他们都抓去诏狱关起来了。” 程筠听罢,不过抬起手静静注视指尖的伤。 “此处,算是给安院正记着吧。”
第82章 二选一 一支利箭于雪夜中划破长空, 射中了程府大门。 侍卫一惊,倒并不慌乱,取了便送入后院。 景林将那箭上携带的布条展开,轻扫了了眼, 赶去书房。 “大人, 果然是秦时送来的消息, 他说明日大人须同时以郡主与苏姑娘二人才能换得解药,否则便只能得到临时解药。” 程筠伸手接过, 腕骨瘦削苍白, 还有尚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他仔细瞧了那布条, 颔首:“的确是秦时的笔迹, 看来左丘学已完全取信于他。” 如此他才会如此笃信他毒发与结束的时辰。 程筠问:“苏姑娘那里你的人是否守着?” 景林点头:“守着。” 让锦衣卫暗中守着,是不信任梁恩, 怕他自行其事。 “好, 明日按计划送她们二人出城便是。” “大人。”景林忽低声问, “秦时真的有解药吗?” 程筠摇头。 景林立即红了眼。 程筠不在意地笑:“又不是左丘学给我下的毒,他当然没有解药, 只要秦时信了就好,将人还给他, 他便没后顾之忧。” 当初他令梁恩抓萧彤彤, 本为促使承阳侯萧存下定决心站在秦时这边,如今目的已经达成。 倒是梁恩是自作主张抓的苏曲儿, 不在他计划之内。 他只能另寻法子合理放人。 他将布条放在火上引了, 静静望着火光逐渐吞噬字迹。 * 苏弦锦几乎一夜未睡, 半梦半醒之间她有几次都脱离了书中世界, 回到了现实。 不知为什么,如今的意识连接变得不太稳定。 仿佛这个世界开始排斥她了。 但她心里存着强烈的念头, 眼下一定要留在这边,于是迷迷糊糊之间只记得自己跟妈妈说了几句话,就又回到了梦境。 醒来时,窗外已经大亮。 石屋内冷得很,仿佛空气都飞着霜。 她与萧彤彤同在狐裘下相互依偎,浑身僵硬得酸痛难忍。 她一动,萧彤彤就睁开了眼。 她定定望着她:“你昨晚——” “怎么了?”苏弦锦一怔。 “你昨晚在梦里喊了好几声‘程筠’。” 苏弦锦抿了抿唇,垂落长睫。 “是吗……” 萧彤彤将狐裘在她身上裹好,自己跳下床活动了下手脚,冷得搓了搓手。 “你为什么会喊他的名字?” 苏弦锦慢慢动了动失去知觉的四肢,一股酸胀感从骨髓里泛了出来。 她咬了咬牙,勉强下了床。 “可能是梦见他了。” “他在你梦里对你做了什么吗?你还哭了。” 苏弦锦沉默片刻,揉了揉脸。 缓缓长出一口气:“我不记得了。” 门被猝不及防地打开,吓了萧彤彤一跳,她立即警惕地站在苏弦锦身前,盯着门口的人。 在小黑屋里关了一夜,苏弦锦的眼尚未适应外面刺眼的光线,不得不抬手遮住。 梁恩背着光,神情完美隐藏在暗中,只听得到他粗犷的声音。 “睡得好吗?小郡主。” 萧彤彤银牙暗咬,下意识摸向腰间长鞭,却摸了个空,不由竖眉叱声:“我劝你赶紧把我们放了,否则你们的首辅可就要中毒而死了!” 梁恩往前走了步,脸上的神情稍稍露了些。 他淡淡一笑:“谁知道真的假的。” 说罢看向苏弦锦,眯了眯眼:“昨日听那大夫的意思,你在程府还挺自由的嘛,难道首辅允许你近身照顾?” “是。”苏弦锦答,“但我不知他在药里下毒了。” 梁恩呵笑了两声,转身走了,他不在意程筠被下毒的事。 他在想朝廷上下都道程筠不近女色,看来也不过如此。 苏弦锦目光投向门外,大地一片苍茫,唯有巡逻的甲兵走过时,天地间才有黑白二色。 原文中,程筠与苏曲儿并无交际,他表现出来的对苏曲儿的优待完全是因为秦时,但被梁恩粗浅地解读为“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认为这是连程筠也忍不住被苏曲儿的绝色吸引住了。 如今人物动机虽不同,导向地却是同一个结果。 总之在梁恩眼里,程筠一定是在意苏曲儿的。 她们二人的早膳是被送来的两个冷掉的馒头。 萧彤彤气得砸在门上:“糊弄鬼呢!” 很快,门又开了,这次送餐的是锦衣卫。 倒是热汤热食,不过只字未言,送了就走了。 苏弦锦径直走过去吃饭,抬头见萧彤彤无语地望着她。 “乞丐还不吃嗟来之食呢,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苏弦锦轻声说:“先吃饱再谈骨气,我快要冻死了。” 萧彤彤犹豫半晌,干脆也过来一起吃。 吃了两口,又想起什么,脸色微变:“程筠不会也给我们下毒了吧?用我们再威胁秦时?” 苏弦锦端碗喝了口热腾腾的汤,身上总算有了暖意。 “不会。” 萧彤彤皱眉:“你就这么确信?” “确信。”她道,“程筠不是这样的人。” 萧彤彤嘁声:“说得你很了解他似的。” “我很了解他。”苏弦锦道,触到萧彤彤犹疑目光,她又坚定地说了遍,“我很了解他。” * 昨夜下了一夜雪,天地茫茫难分,城内外也浑然一体。 将士们的刀剑与盔甲皆冷硬似冰,连战马也在严寒里失去了战意,蔫头耷脑。 晨起,风雪都停了。 梁恩登楼而望,只见秦时军队早早便列阵城下,训练有素的仿佛雪地里矗立的沉默石像。 他回头环顾一眼,目之所及,士兵们皆畏畏缩缩,哈欠连天,有些弓弩手甚至连弓弦都拉不动的样子,不由一阵火大。 “都给本将军打起精神来!谁再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本将军就先砍了谁的头!” 他这话勉强有点效果,士兵们行动稍微迅速了些。 萧彤彤嗤笑一声。 “不给马儿吃饱,还想马儿跑,你这样带兵,怪不得北朝失守这么快。” “你说什么?”梁恩脸色一沉。 下方敌军叫阵:“人呢,让程筠出来!” 梁恩眯了眯眼,顾不得萧彤彤,只往下看去,见阵前一个将领正厉声喝道:“他只怕昨晚被剧毒折磨了半条命吧?这个缩头乌龟莫不是怕了?怕了就赶紧放人,否则夜夜叫他生不如死!” 苏弦锦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没见到程筠身影。 梁恩居高临下,冷笑:“只怕你们打错了算盘,城内那么多太医,说不定昨晚毒已经解了,想要用这种方法威胁,简直做梦!” 左丘学冒头出来喊道:“解毒?你才做梦!天底下还没人能解我下的毒!” 程筠不知何时登上的城楼,一身玄衣凛若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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