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朝中不少大臣认为既然策妄阿拉布坦已经求和了,那何必再让战事继续,大有主张招抚的意思。 康熙在看到策妄阿拉布坦的乞降书, 大骂他贼子不知安分, 不肯就此妥协, 下旨令边地守军直入伊犁河谷。 然而就在这封乞降书到京城的时候, 拉萨那边爆发了战事,策妄阿拉布坦杀了拉藏汗,与当地的贵族合流。 拉藏汗是桑结死后大清册封的首领人物,但遭到了当地贵族的强烈反对, 此番被策妄阿拉布坦杀害,这无异于在向大清挑衅。 十四等不到京城的圣旨, 立刻点兵上战场。 弘昀一路跟随, 帮助后勤粮草的运送, 穿越炸开的火炮和拼杀的战场, 将战场上倒下的人迅速带回。 帐中的痛吟声不断,弘昀指挥有度,命人清理伤口,包扎救助。 帐中学子做事有序,他们经过这一个月的实践没了初见血腥的惶恐与慌张,较以前有了长足进步,已能够在兵荒马乱中迅速调整状态投入到救死扶伤中去。 康熙下令命四川总督年羹尧为胤禵提供粮草,并命青海王公辅助,若是能抓到策妄阿拉布坦,务必将人活捉。 雍亲王府内。 胤禛手中飞快地捻着手上的念珠,目中挥之不去的忧色,耳边是弘时磕磕绊绊的读书声,他没有像往日一样训斥弘时,神思跑去了千里之外。 白日在乾清宫的时候,他已经了解了战况,此前十四大败策妄阿拉布坦的部队,将策妄阿拉布坦占去的哈密五寨收了回来,一路进发伊犁河谷,如入无人之境,可是收到消息不过半个月,策妄阿拉布坦竟然逃窜去了西南。 弘昀必定也去了,虽说他不上战场,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意外。 他只能靠听十四的捷报来宽慰自己。 弘时背完后,见阿玛低着头,捻动着手里的手串,心中的紧张散去,反而能好好背起来。 “阿玛,我背完了。” 胤禛点头,“前两遍磕磕绊绊,后一遍反而流畅。” 弘时懂事道:“儿子日后多努力。” “嗯。”胤禛轻应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弘时眨着乌黑的眸子,“阿玛是不是担心二哥。” “行了回去吧。”胤禛道。 “哦。”弘时不敢多说,刚出去,就见大哥提着食盒来了,他赶忙行礼问候,“大哥安,大哥是来给阿玛送吃食的?” “是,阿玛这几日上火,我叫厨房里备了一些绿豆汤。”弘晖轻声道:“阿玛可还在为弘昀担忧?” “是。”弘时脆声道,抬眼忽见钮祜禄氏前来,连忙唤了一声,上前迎接,“额娘是来给阿玛送吃的?” “是。”玉琦看了眼大阿哥,牵着弘时的手上前,“大阿哥也是来给王爷送吃的了?” “是,没想到侧福晋与我想到一处来了,”弘晖笑得温和,“侧福晋身子重,叫下人送来便是,何必亲自走一趟。” 玉琦笑道:“担心王爷,也担心二阿哥。” 弘晖点头,“阿玛这几日为了二弟都吃不下东西了,我想着带些绿豆汤孝敬阿玛。” 玉琦道:“大阿哥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既然大阿哥带了,那我就不去搅扰王爷了。” 弘晖轻轻颔首,弘时道:“大哥,我先扶额娘回去了。” “好。” 回到明月轩,玉琦看向弘时,“王爷可有说二阿哥如何了,可平安吗?” 弘时摇头,“阿玛不许我问,直接叫我出来了,我也不敢打烦阿玛。” 玉琦轻叹了一声,“想来应该没事。” 弘时忍不住道:“额娘我明儿想去八叔府上,我想去问问……” 玉琦脸色一冷,道:“不行。” 弘时讶然,“为什么?阿玛不告诉我,我可以……” 玉琦收了收脸上的神色,耐心宽慰道:“八爷那里咱们最好不要去,搅扰人家,哪有舍近求远的?王爷才该是阿哥信赖的人,这些日子你日日去请安,什么时候看到王爷脸色好了,再去问,等待时机。” 玉琦摸了摸他的小脸,道:“要不明儿我陪你一起去,或者去问大阿哥也成。” 弘时想了想,看向她的肚子,道:“额娘身子重,不好来回走动,我同淑慧一起去。” 玉琦一笑,眼中有兴慰,刮了刮他的鼻子,“这就对了。” 弘时一笑。 日子匆匆过去,乾清宫内,康熙看着奏疏,不住颔首。 不愧是十四,他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打了三次胜仗,一次是收复哈密五寨,一次是进驻伊犁河谷,如今更是带着人一路西去追踪,抓了当地的几个贵族,虽然策妄阿拉布坦跑了,但控制了当地的局势。 这回势如破竹的胜利,无不与弘昀造出的火炮有关,十四说弘昀在救治伤员上出了大力,他带的一批人穿越战场,不顾安危,救死扶伤,此番因为战事损耗的将士远比其余时候要少,那些带去的药也派上了大用场。 康熙满意至极,令十四继续在西北待上几个月,等局势彻底稳定了再说。 西南藏地。 在三路兵马齐聚控制了藏地后,大家终于能喘口气儿了,弘昀也得以看看这片土地。 辽阔的大地上牦牛成群,耳边是从远处传来的梵音阵阵,堆积在天上的云大朵大朵嵌在蓝天上,洁白与澄澈融为一体,显露出圣洁来。 刚回到帐中,就听见十四阿哥一阵叱骂,“那些人还想将手伸到汗位上!” “将军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弘昀掀帘而入,“十四叔,诸位将军。” “坐下说!” 弘昀应声,看了眼帐中的其余人,只听弘昇道:“既然圣旨以下,我们自是宣旨就成了。” 西安将军席柱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拉藏汗死后,蒙古军队就落在了他们手里,若是我们宣旨他们不应,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正是如此。”调度所有侍卫的富宁安道,“和硕特的那几个王公怨气颇深,如今拉藏汗死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痛快的,若是不选个诚心归附的,只怕又要出个叛贼。” 弘昇也颔首,“可不是。” 年羹尧道:“若是他们敢反抗,不如一举将他们拿下,他们有异心,早就不该继续留着了。” 十四见弘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思,忍不住道,“弘昀,发什么愣呢,你觉得呢?” 弘昀道:“宜早不宜迟。” “什么?” 弘昀浅笑,“鸿门宴。” 年羹尧大乐,“正是如此,且看他们敢不敢来!” 富宁安看了弘昀一眼,目中有赞赏,这一路上这位阿哥的行事他俱看在眼中,写给皇上的奏章,一丝不落地将他的言行举止记下送去了京城,出征时,皇上有令,务必看好这位阿哥。 寺庙巍峨神圣,庙中一群高僧齐聚,正商议着什么,年羹尧到时正听见他们在争吵,一边儿的蒙古旗人给他的翻译,还不等他说什么,一个喇嘛匆匆上前行礼,问候一声,赶忙跑进庙中传话去了。 庙中几个人正拿着刀将一个僧人压在地上,听闻清军派了人来,连忙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将这僧人带下去,出门迎接。 年羹尧满面笑容,身边就带了两个侍从,他手边连把刀都没有,这倒叫几人觉得奇了。 年羹尧拱手道:“我们将军请诸位一同商议选大汗,想请诸位王公去帐中一叙。” 为首的一个大胡子扎着辫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一人转述道:“既然是与我们商议,为何不来我们的庙中?” 年羹尧目中有几许冷意,面上不显道:“皇上有了新的主意,想来与诸位心意相通,我们大将军本要亲自请几位前去,但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便命我前来请诸位。对了,青海传来消息说,策妄阿拉布坦的儿子大策凌已经投降了,我们正要将这事也说给你们呢。” 几人神色莫测,年羹尧将他们的慌乱看在眼里,道:“不知咱们是等到大策凌来了一块谈,还是到时我们与策凌单独谈?” 几人对视,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忌惮,低声交谈了几句,年羹尧听着身边的人给他翻译,嘴角一勾,转身要走,几个王公立刻将他拦下,说话客气了许多,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前去,面上警惕之色不减。 年羹尧笑道:“若是你们不放心,多带一些人也可。” “我们也是为了方便,绝没有不相信大将军的意思。” 年羹尧看在眼里,带着人前去。 十四亲自宴请和硕特的王公。 众人得知康熙那边儿松了口,愿意听取他们的意思让他们自主选择大汗,顿时面色舒展。 不由说了几句感谢和顺服的话,也夸赞了十四阿哥,对他的骁勇表示无尽的赞叹,紧接着问起大策凌来,“想来那策妄阿拉布坦已经被抓住了?” 十四含笑看着他们的神色,“诸位觉得呢?” 这话模棱两可,其中一人道:“他儿子出来归顺,想来策妄阿拉布坦已经暴亡了,大皇帝圣明,大将军勇武啊。” “大将军勇武!” “我们敬大将军一杯。”几人起身道。 “十四阿哥有伤,我来,诸位,我先干为敬!”年羹尧替十四挡了酒,自己豪饮了,十四含笑,眼中有满意之色,弘昀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垂目不语。 席间气氛酣然,忽然帐外传来厮杀声,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王公忽然警惕,面色赤红,站起大喝,“发生了什么事!” 乌云奇立时拿过一边儿的枪,当场将一个王公打死。 几人惊骇,帐外的厮杀声还在继续,十四不动声色,笑了笑道:“几位坐。” “你们出尔反尔!”几个王公立刻拔出腰间的刀。 十四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掷在地上,“皇上有令,希加措素来守礼,受我大清册封,为下一任汗王!你们与策妄阿拉布坦勾结一处,大清岂能容你们!” 几个王公看着齐齐举起的□□,悚然后退,浑身发颤,弘昀道:“形势如此,几位还不俯首吗?” “原来是骗我们的!想要我们俯首……” 弘昀开枪,那举刀意欲杀出去的王公立刻倒地没了气息。 十四诧然一瞬,年羹尧更是惊了一下,看着这个出手利落毫无表情的少年,见他还要开枪,连忙按住他的□□,对其余王公道:“几位受惊了,要不我们坐下说?” 几人颤抖着坐下了,一双眸子惶恐不定,紧紧地盯着他们。 这一场鸿门宴来的顺利,帐外有人进来报讯,“大将军,帐外叛贼已全部诛杀!” 十四含笑道:“再来一杯。” “欺人太盛!”其中一人大喝一声,但他还来不及起身,脖子上就压上了一杆子枪,他顿时吓得再也不敢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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