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无实据,不能因为存疑就断送一名普通武官的进取路。 谢奕明白了:“所以,他若跟苏峻有牵连,待郡武比最后一场考核时,必会跟苏峻接头?” “嗯。”真等到那时,对袁彦叔太不利了,接应苏峻的贼逆又多一厉害帮凶。苏峻已死的机密,迄今只有袁彦叔自己、王长豫和他司马道继知晓,不会告诉第四个人。 罪徒山谷。 最隐秘的内应无法保持隐秘了。李四郎是最后一个接应者! 李四郎身前的同枷罪徒,跟苏峻一样,是另一个被接应者,姓江名魋。 袁彦叔没用言语回复李四郎的主动暴露,后者只察觉“苏先生”的木枷一动,一把匕首就插在自己木枷的侧面上。 李四郎毛骨悚然,这证明苏峻想杀他易如反掌。 袁彦叔褪掉草鞋,用脚趾把匕首取下来。“接着说。” “是。”李四郎为获取信任,把江魋的身份也如实讲述。江魋的父亲是踱衣县前任县令江播,江播有三子,只有江魋活着,被判罪为隶臣后,来山阴县服苦役。江魋的叔父,是宣城郡泾县县令江扬。 已经亥时,江魋睡熟。 李四郎很警觉,聆听周围的呼噜声、枷声没有异样的,再转述雇主的话:江县令救侄儿,祖刺史知晓,反正要把苏先生救走,多救一人也无妨。乡兵张三如果活下来,肯定去泾县,到时由张三带走江魋。 袁彦叔问:“哪天?” 李四郎庆幸自己还算灵透,听懂苏先生是问哪天行动?“郡武比最后一项考核时。先生放心,快了。” 跟上个罪徒内应的话一样,也是让苏峻放心。所以,来接应的队伍,要么人多、要么武艺高强、要么兼备。 人多……就先排除掉吧。 这时桓真已经知道族叔无事,放了心。风比刚才大,把林中的血腥气不断吹走。殉难的郡兵与贼曹,让勇夫们深刻体会到自身的不足,他们中少许人的武艺确实能比肩郡兵,但是不如贼曹,所以如果换成他们围攻戾匪,死掉的就是他们。 而在戾匪出现前,他们还自负自傲,好似拼过郡武比就天下无敌了。 王恬沉重声道:“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郡兵、贼曹在跟匪徒拼命?” 卞眈愤然起身:“我们怎有脸这么早就歇下?来!谁跟我赛斗?”勇夫们的赛斗,基本是指用棍械打斗。 桓真、刘清刚起身,王恬就大声道:“赛斗不算什么。明天,谁敢跟我闯荆棘坡,试一下狼牙拍的威力?” 阴风飒飒,把王恬吹到尿急,周围人都走光了,赛斗的赛斗、角抵的角抵,始终未有人应他。 奋进是好事,试狼牙拍?那个……人家匠人考生不是还在改良嘛,攻城那天再试。 坡顶。 马匠郎越发佩服王葛,考生们都休息了,唯她,精神仍很足的在剥荆棘。 月光下盯久了荆棘刺,肯定耗眼力,王葛可不愿在古代得个近视眼,干脆不看,就这么慢慢摸索着割木刺。再慢,也会积少成多,再慢,也比不干强。 “马匠郎?”王葛发现荆棘堆的另一侧被拽扯。 “明月白露,年年一晃而过。我等不珍惜时光,时光就不珍惜我等啊。”马匠郎用铁刀割着一个个尖刺,突觉心境比以往开阔。 二人交谈若是声低,相互听不清,声大就吵着别人。他们默契的不再言语,唯有荆棘藤枝不时被扯动。 每天十二时辰,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唯有勤奋,能将有用的时间延长。 这是时光对勤奋者的唯一眷顾。 感谢百花晓月,沉香如屑,当下的阳光赠送这么多月票,受宠若惊。每位赠送月票的友友,谢谢你们,谢谢支持与鼓励。 索饼:面条。 魋(tuí):兽名,似小熊,毛浅而赤黄。
第241章 232 赵氏的代价 会稽山。 九月十四。 郡武比与匠师大比的第五日。 三百匪寇藏身的山头,红叶遍布。今日仍是北风,刮着今秋凋零的叶子飞跑,那些沉积多年的腐叶,则磨磨蹭蹭、宁愿苟成污泥也不愿挪地方。 山南侧,槭树最密集。凹凸不平的地面,许多看上去轻飘飘、甚至竖立于地的落叶,任凭风怎么吹都不跑。因为这些叶子是假的,被牢牢缝在匪寇们的衣裳上。 匪寇的雇主并非没有防火预备,沿潜伏位置往山下跑,是水流充足的河渠;往山顶跑,很快就能到达东西横贯的、光秃秃的泥壤地带。 好端端的山林,怎会有缺了树木的宽阔泥壤地带呢?是去年吴兴郡沈氏大族来山阴行商,采购了不少槭树,连根掘走。因为错过了再栽种树苗的季节,以及沈氏的特殊手段,这片地始终秃着,寸草不生。 人若能像猎鹰飞在高空俯瞰,会发现夹在河渠、泥壤地带的槭林地形,很像红通通的巨眼。 匪寇们进、退都有路,不怕起山火。且每人自恃武艺高,急不可耐的杀气随着日夜煎熬,已经蓄到顶点。 只待举事,以一杀十! 世间,还有什么能令他们畏惧? 辰正时刻。 山阴赵氏一族,连同忠诚主家的佃客,共二百三十人,朝着泥壤地带跋涉,慢慢的,二百多人散成了横排。 看到了。 前方果然出现横距很宽的泥壤,两侧望不到边,只有零星浮叶在黑黢黢的地面吹来、送走,可见去年沈族开辟这里耗了不少力。 今天的风,方向真好。 南有阻火的泥壤地带,山脚下有隔火的河渠。 天时、地利齐备。 “阿父,我怕。”赵小郎的手被阿父松开,慌得打抖,哭着抓回阿父。 赵三郎年纪甚轻,鬓角已催白发。“不怕。记住阿父说的,过去前头的土地,你就朝着槭树林跑,跑到累了、或者身上疼了,把火折子吹着,扔到背筐里。然后放下筐,往回跑。最要紧的,是把火折子吹着。” “可是后头也着火了呢?儿往哪跑?”赵小郎抽泣,摇着阿父的手。“儿要是跑了,阿父呢?” “阿父……当然跟着你啊。到时候,你可得跑快些,别让阿父撵上你。” 父子俩侧前方是赵大郎。赵大郎听到三弟跟侄儿的对话,悔恨不已。阿父胡涂,自己更胡涂!阿父跟叛贼勾结,购染料、雇绣娘,跟自家的竹肆经营不沾边,他身为长子岂能没察觉?但他既想做孝子,又妄想万一叛贼能成事,自家不就成了功臣、由商户起家为吏了么?到时会稽郡的买卖,就以赵族为大了。 可是啊,自家太小瞧朝廷了。赵大郎才想明白,官署哪舍得折损兵力和匪寇拼?从去年沈族挖出横贯这座山的泥壤地带开始,官署就已经在算计这场烧山了。 如今赵家只剩下五郎、以及六十以上老人、三岁以下的幼童。其余族人、包括出嫁女,全在这次烧山行动的名录中。 也有人想逃,可是往哪逃?没路引、没田地、没钱财、还要被通缉。索性拼了,给长者、幼子们留条活路。 匪寇挺谨慎,在泥壤地带边沿留了两人打探。一个人在打盹,另个人听到动静抬头,见这么多人排成横排过来,吓坏了。匪就是匪,他丢下同伙,迅速手足并用的跑走报信。 另个匪醒时,赵族人都走到跟前了。此匪再自负也斗不过百人,于是撒腿往回跑,同样顾不上同伴在哪。 赵族人没有追。 地方,差不多了。 赵大郎喊道:“所有人!向南……跑。记住!我等不能无功陪葬!二弟、三弟、四弟,我冲在最前,等着你们。” 赵小郎一边跑、一边哭:“阿父,呆会儿你可得撵上我,可得撵上我。” 火起! 先是枯草、树叶,再是树枝,火星被风吹的很远,燎起一丛又一丛新的火源。 接到报信的众匪不用靠近,就被凶猛火焰、滚滚黑烟唬得魂魄升天。 胆大的亡命匪,向着尚未连成火线的缺口闯去,和赵氏族人打起来。赵族人不会武艺,但匪寇这时候哪敢把时间浪费在虐杀上,他们要抓住一线生机,逃出大火的包围圈。 “啊!”赵大郎被发狠的匪寇抠烂了双眼。 “逆贼!死吧!”窝囊三十来年、没行商头脑的赵二郎,临死前把自己想象成战场的兵,他不怕了!他不怕了! 火一下吞掉了赵三郎,他看不见儿郎在哪?这孩子,能拣回条命吗? 赵四郎把侄儿往回一搡:“回家吧。叔伯们的命,可以偿还过错了。记住赵族之耻,做正直之人!”说完,赵四郎冲进火线缺口,把背筐点着,填上缺口。 绝大多数匪寇都急慌慌往山脚下的河渠跑,浓烟裹挟着大火在追他们!比猛兽难缠,在追他们! 山火顺着每棵树往上爬,高处飞扬的火星,比低处飘的可远多了。匪寇们再慌乱,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分散而逃,他们得聚在一起,才能冲破河渠处的乡兵关卡。 不行啊,火线追的太猛了! 起初瞧不上的风势,露出它恐怖的獠牙。 后方有人惨叫,枯叶衣沾上火星就着。 “快脱掉枯叶衣!” “快、快!” “蠢货,衣裳别往前扔!” “枯叶衣有问题!” “山阴赵氏,待我等跑出去,灭尔满门!” 匪寇们没机会跑出去了。 他们已经死掉一半人,剩下的也耗尽体力。而河渠对岸的空地,三百勇夫举弓,早严阵以待。前两天射禽,今天射匪! 畅快!! 匪寇进退两难。失去枯叶衣的阻隔,要么在跨河过程中死于箭下,要么返回去被烧死。 昨夜新遣于此地的游徼、亭吏、乡兵,还有数百隶臣妾,加起来上千人,他们只管巡查、扑灭飘过河岸的火星。 吴兴郡沈氏精心盘算的潜伏地,成为会稽郡署精心布置的刑场。 论阴谋,叛贼之首祖约没算计过司隶从事史司马道继、王长豫。 论力量,祖约虽是刺史,但哪敌得过会稽郡本地兵力的碾压! 此时,荆棘坡上的匠人考生先发现西北方向燃起了山火。 清早游徼就已告知,此山火是官署有意烧去荆棘,来年种植常青的柀树。所以考生们虽然害怕,但无人喧哗。 厚颜的勇夫们藉此机会登坡,一边议论山火、一边偷瞄考生在制的兵械。 要是勇夫们全散开,不那么集中在王葛这组坡道就好了,就不显出他们别有用意了。 “葛阿姊,真是你!嘻,能讲讲狼牙拍吗?昨天我没看清楚。”王恬久别重逢的模样,跟王葛打招呼。
第242章 请假 不好意思,今晚加班,没时间更文。
第243章 233 放弃狼牙拍 王葛浅笑揖礼,为难的看向已经过来的游徼巡查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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