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夫有雄厚家世依靠,又都聪明的伙在一起违反考规,只要主考官、武官不追究就没关系。她可不行,必须严格遵守规矩,别忘了“匠师守城”考项要淘汰十名考生呢,若因违反考规被其余考生申告,可要冤死了。 “阿恬。”桓真过来,王恬立即老实。 围在狼牙拍周遭的人越来越多,三人移步僻静些的材料堆,桓真快速问:“匪徒忌恨的匠娘是你么?” “是。”王葛没犹豫,赶紧如实回。 “听出我这两句话有何不同么?” “乡音不同。” “第一句是吴兴郡音,第二句是吴郡音,这句是宣城郡音。一郡之内,乡音颇杂。” “我明白,乡音仅作为防备手段之一。如果有这三种乡音的人接近我,我就报主考官。” 王恬起初茫然,目光随着桓真、王葛的交谈,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听到这才明白,惊诧道:“宣城郡音?我想起来了,跟戾匪扯谎桓县令的几句话很像!” 桓真轻“嗯”,郁气道:“昨晚那个时候,戾匪猖狂,确实无人能挡,所以暴露了乡音。” 王恬:“他是宣城郡人?那怎么成了会稽郡的游徼?啊?桓阿兄何意?你是提醒,真有匪徒报复葛女郎?” “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匠师大比结束后,跟紧主考官,等铁雷找你。”桓真嘱咐完王葛,然后看向浓烟滚滚的山火。“匠师考核消耗的材料有荆棘枝,证明荆棘有用,为何冒着难扑救的风险烧山?阿恬,你想,戾匪凭何能毫无破绽冒充游徼?似多智虫、似苦荼,均为廷尉署通缉的要犯,凭何敢来会稽郡、一路顺利的到了会稽山?” 王恬眼眶泛红,声颤道:“难道是、难道是我阿父帮……” “住嘴!”桓真喝斥。 逆子啊!王葛装着没听明白,真可怜王恬他阿父。 这时,游徼队伍开始驱赶勇夫。 狼牙拍被围的水泄不通,最里圈的是司马韬、刘清、傅峻等什长。外圈的勇夫和游徼嬉笑,实为阻拦。 时间不多了,司马韬摒弃羞愧,用藏在袖中的石头敲断一个个“狼牙”刃尖。 傅峻:“留一个。”他硬生生掰断大半根竹刃,往腰后一掖。 刘清起身:“都挤什么?看够山火了么?走,去角抵!” “角抵!角抵!” 勇夫们一窝蜂的冲下荆棘坡,有人故意显摆本领,反身下坡、倒立的、更有灵敏侧翻的。甚至不知谁叫嚣一句:“不知狼牙拍能不能撵上咱们?哈哈!” 王葛始终站在坡的边沿,看着这群生龙活虎的少年郎。 后方传来马匠郎重重的叹气声,王葛这才发现狼牙拍被毁。尖刃几乎都被敲断了,四条长横刃也出现裂口。 若是寻常勇夫捣乱,马匠郎敢申告,但郡武比的勇夫全是官长子弟,为长远想,只得忍气吞声。他强笑,劝王葛、也是劝自己:“无妨,毛竹够用,下午梁善该过来了,到时让他帮忙,来得及重制。” “你不觉得,狼牙拍缺点太多么?” “什么?” “如果用它守城墙,确实是利器,因为敌兵爬城墙必须通过云梯,云梯狭窄,固定了敌兵攻击的道路。可你看荆棘坡,横距还是太宽,刚才我一直观察勇夫,他们下坡极其敏捷,上坡一定也敏捷。” 刚才马匠郎听见了勇夫的叫嚣,一琢磨,额头都惊出了汗。是啊,如果遇到功夫强的,在狼牙拍落下的瞬间,只需爬上去两人,己方就撬不动吊杆了,此兵械相当于废掉! 王葛继续道:“即使把狼牙拍的木架做得非常灵活,凭我们三个,也绝跟不上勇夫的灵活挪移。他们可以……这样行动,我等不仅奈何不得,还徒耗力气。”她比划着“Z”字形。 “所以……弃狼牙拍?” “我确实是这想法。我想全力以赴制狼钩刺,全面覆盖坡宽,绊绳加在狼钩刺下方,加强他们爬坡的难度,要过绊绳、破坏绊绳,都逃不过狼钩刺的砸落。” 马匠郎设想那场景:“按规定的坡道攻城,无论怎么躲,都在狼钩刺覆盖之下?” “对。” “也不必再制左右活动的轴架?” 王葛点头。 马匠郎不是不懂取舍,他提出难题:“可是狼钩刺的重量,肯定比狼牙拍重许多,我们更难撬动。” “我有办法。” 马匠郎一愣,他正搜刮所学,也没思索出解决办法。 王葛走向慈竹材料,讲道:“吊杆拉绳的一端,坠竹秆,用慈竹即可。竹秆内灌泥沙,用泥沙的重量,代替至少两个人的拉动力量,只要拉绳一端明显轻于狼钩刺一端,就不妨碍狼钩刺的降落速度。” 马匠郎惊愕的半张嘴,合上,咽口唾沫。“道理不难,我竟……想不到。这就相当于多出二人,一直在帮我们往下拽吊杆?只要我们松手,狼钩刺那端就下落,不耽误下落之速?如果算计好了,或许,梁考生一人就可操作狼钩刺?” “对。由少往多加泥沙,我们会算好需要的竹秆重量的。” 马匠郎终于由内而外欣喜:“到时若加上你、或我,与梁考生一同拉拽吊杆,狼钩刺的起落就会更自如!” “道理上是这样。” “那别耽搁时间了,现在就试。” “是得加紧,为保万全,以防狼钩刺下落时被两个以上的勇夫拼命摁于地,我们还得再制一狼钩刺。上下夹击!” 马匠郎倒吸口气,这小匠娘,真狠哪! 话分两处。 荆棘坡下,勇夫角抵,各队的什长则聚于林内,商议如何对付匠师考生的改良兵械。 刚才假借看山火,所有考生组的兵械都观察到了。 “最厉害的还是狼牙拍。” “其余的改良,要么是竹秆内加泥沙充当滚木,要么是捆紧荆棘枝充当滚石或滚木。” 刘清皱眉:“没看错吧?怎么都是改良滚木?” 桓真:“固有的兵械,之所以固有百年、千年,始终是那几样,是因为改无可改。它们已经最节省材料、节约兵力、威力至强,考生能想到用泥沙填充竹秆,很好了。” 司马韬感慨:“可见马匠郎的天赋啊。你们想,若把狼牙拍的尖刃全换成铁制,此兵械得多凶猛!” 桓真眉头一动,心想你也不想想马匠郎的年纪,若真有天赋,能被埋没到现在?
第244章 234 桓真心中的王葛 傅峻把从狼牙拍上掰来的细竹片扔到地上,上面全沾有血迹。他严肃道:“都看看。此兵械是以四根弯曲利竹,穿过厚木板的孔眼稳固的。孔眼特殊,把四根利竹束成坚固的粗刃。每条粗刃形似狼牙,被一条狼牙刃扎中,也会断肢裂骨。” 司马韬:“确实难对付。我敲断那些竹刃时发现,太硬了,使的什么竹料?” 卞眈:“毛竹。也就是说,狼牙拍砸击下来,我们只能躲。一旦躲闪不及,就算立刻认输、匠人考生拉住了吊杆,也不敢保证不被扎伤。” 司马韬:“所以要呈纵线登坡,一个人、一个人的过,每人都要这样走!”他比划的,正是王葛前一刻比划的“Z”形。 卞眈:“每人战斗力不同,有躲不过的怎么办?” 司马韬:“哼,那是本事不济,留在坡下当怂货吧。” 桓真:“按照规则,荆棘坡一半距离下,攻城方不能留人,否则以怯战论,判输。” 其余人急了,有的质疑:“规则有这条?何时说的?” 有的恼怒:“我怎不知?” 桓真:“诸多细致规则,临考时才公布。我也仅比你们多知这一项,至于从哪知悉的?莫问。”昨晚谢奕找他,告诉他族叔无事后,多聊了几句,谢奕以为规则全都公布了,无意中说漏了嘴。 刘清:“都别吵了。多这条规则又怎样?难道不合理么?” 司马韬:“合理个屁!只要拔掉匠师的旗子,每队攻城方折损的勇夫数不超过一半就行,管我们几人上坡、几人留在底下?” “那『折损』是指伤、还是死?” 呀?比谁嗓门大是吗?司马韬叉腰,突然一愣,什么……死?“又不是真打攻城战!折损就是喊『认输』!” “所以遇到狼牙拍、比狼牙拍还要可怕的兵械,你让谁冲在前方?既然不是真打攻城战,你敢自己冲在最前么?” “为何不敢!大不了我喊认输。” 二人唾沫互喷,其余人均退两步。 桓真:“啧,忘了,还有条规则。一队十人,倘若什长认输,立即淘汰整队。”他无视盯在自己身上的愤怒目光,看向刘清,“你们继续,该你了。” 刘清深呼吸,算了,打不过桓真。“刚才桓真说的……攻城方不能在坡道一半以下留人,我为何觉得合理?因为此次教兵比试,仿效攻城,诸位便是生死与共的战友!那谁都休想懈怠、畏战,躲在后方不往上冲!第二条规则,呼……也合理。兵长认输,或一半的兵都降,那不正应了《尚书》中说的前徒倒戈?” 众人思索,一时间,司马韬无话反驳。 傅峻突然激动道:“我想出对付狼牙拍的办法了!” “快说。” “这组匠人考生里,有个小匠娘,力弱。狼牙拍每次砸落,守城三人拽拉吊杆时都很费劲,这个时间间隙,至少也要一、两息。只要在这短暂间隙中,我们扑上两人,压住狼牙拍,对方根本撬不起吊杆,此兵械,就会变成废物!” “对!”司马韬立即嚷道:“狼牙拍木板背面平整,两人压住它,足够了。” 数人称赞:“妙哉!哈哈。” 桓真走出树林,看着王葛所在的方向,想到她制的种种前所未有的器具,如火折子、灭火筒、不倒翁、竹蜻蜓,如滚灯、八槽舰、指南针、活动木块印字、狼牙刺。好似她天生能从普通的事物里,看透某些道理,并把道理通过制器展露出来。她也从不吝啬,每次都很从容的讲出她是怎么灵机乍现,发现道理的。 她不仅聪慧,还极其敏锐,聂娘子那桩命案,如果无王葛参与,不会那么快查清。 跟这样具备罕见匠师天赋、敏锐、又不惧吃苦的王葛对战,傅峻和司马韬竟然认为能这么轻松的胜?狼牙拍有那么明显的缺点,王葛能想不到? 恐怕啊,攻城方在沾沾自喜战术时,守城方已经想好如何再改狼牙拍。 山火,越来越凶。 郡武比考场外,钱氏商队的主事进了沈氏商队的一辆牛车。牛车后车敞着,祖涣面朝开阔的枯草地。 钱主事请求道:“提前行动吧?山火的位置,确实是那些匪寇的栖身地方。还有,这场山火,对会稽郡署太有利了!一是往会稽山增兵,理由充分,不会引起百姓慌乱;二是可以借口城中兵少,先清理、监管可疑的别郡商队。到时,我们的人,无论在客舍、或赵氏匠肆的,都不再能安稳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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