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她拿袖子抹脸的功夫,锦鲤一个鲤鱼打挺,从卫七七怀里扑棱回水缸,沉到底下不肯浮上来了。 卫七七把袖子撸得更高,还要一头扎进水里去摸鱼,被卫泱提溜着后衣襟拉住:“七七咱先说好了,你要是掉进去,我可不能学司马缸砸光救你啊。” “二哥,”卫七七咬着舌头学他说话:“司马缸砸光,缸砸光,光砸缸……”“蔺先生教的是司马光砸缸,砸缸噢—” 卫泱听得眉头都抽巴了,那堂课他睡觉来着,迷迷糊糊中听人喊“砸缸”,“司马光”,记串了。 这时候,人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出来,卫泱提着她就跑:“这里的鱼要是丢了,肯定想到是咱们干的,找咱们大人去,你想捞鱼,咱得去远一点儿。” 他俩在这条巷子里没少干坏事,被人找上门,往往都是卫景平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回家后关起门狠狠揍他们一顿。 俩小孩儿也怕东窗事发啊。 卫七七往衣服上擦了擦手,眼睛一亮:“我知道有个地方。” 公侯巷。 那里住的全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说不定家家户户门前都摆着浴缸,卫七七想去捞一条回来玩儿。 公侯巷离这儿远,隔着几里地路呢,“作案”更安全。 卫泱犹豫了:“七七,捞人家的锦鲤是不是偷啊?被你爹发现了会挨打的。” 卫七七瞪大圆溜溜的眸子:“二哥,你明明念书念不好,怎么学了夫子的酸气,”她捏着鼻子说:“我带几个铜板,到时候咱们捞上来鱼,扔下铜板就跑,那就不是偷了,是我拿铜板买来的。” 卫泱摸着头:“七七,真的可以吗?”他爹这段日子正好在京城,万一事情败露,被卫三抓住了,那得挨好大一顿打呢。 比他小叔卫景平打的还要狠。 卫七七满不在乎:“二哥你不要说出去呀,就我们俩知道嘛。”卫泱想了想,也是,一摆手,兄妹二人跳到树上,翻墙往公侯巷去祸祸大户人家的锦鲤了。 到了公侯巷,这个时辰各家都在午睡,整个巷子里头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卫七七看着巷子最里头的一家朱红大门口只摆了一口大缸,上头浮动着铜钱似的荷叶,嫩绿的很可爱,她蹑手蹑脚地对卫泱说道:“二哥,你望风,我下手捞鱼。捞完快些走。”别让人给瞧见了。 卫泱跳到一棵矮小的枣树上给她望风。卫七七一撸袖子,准备一手抓一条,然后左拥右抱闪人,要想人不知,必须速战速决。 她撅起屁股俯身趴在水缸边沿,看准一条游得欢快的鼓肚子的锦鲤,下手狠准稳,嗖一下提出水面,另一只手施展同样的法子也捉住一条胖鲤鱼,她把两条鱼死死摁在怀里。 嘿嘿,成了。 “给钱喽。”卫七七朝缸里撒下一把铜板,至少能买三只锦鲤,也不算叫人家吃亏。 大功告成,她对卫泱使了个眼色,示意该溜之大吉了。这时候,头顶传来一道冷淡声音:“这鱼不能吃,捞它干嘛?” 卫七七被他冷不丁一开口吓了一大跳,怀里抱着的两条大胖鱼蹦哒到了地上,在泥里甩着尾巴直喘气,鱼嘴一张一翕的。 卫家兄妹抬头一看,一位青衫少年正从树杈上跳下来,他生的真齐整,干净的好像从生下来就没沾过泥点一样,手里还握着一卷书,自他们头顶看下来:“鱼儿离开水就死了。”说完他跳下树来,捡起地上的锦鲤,抖了抖泥,轻轻地放进了水缸里。 一边放还一边说道:“鱼儿不会花银子。”说完他把缸底的铜板一个个摸出来,拿手帕擦干净水,递到了卫七七面前:“还你。” 卫七七把卫泱身后一推,昂着头问他:“你是谁?” 这小子好话痨啊。 “在下陆家雨。”那小子温雅地拱手一揖。 ?卫七七品了品他的名字:陆家雨。 哦,难不成这小子的名字取自“梅子黄时家雨”。 不过……嗯,这名字听起来有点好笑,就问到底是怎么做到又俗又雅,俗中带雅,雅中又那么带点儿俗呢。 想来他是陆府的小厮,家主人随意附庸风雅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可是看着他的气度不像,那么,可能是管家的儿子。 管他呢。 卫七七在心里咂摸完,一抬头,看见对面的大门上正刻着“陆府”两个大字,糟了,她捞的正是陆家雨府里的鱼!说不定这小子大晌午不小憩,就是在这儿看鱼的! 好险,还好这小子不认得他们。 她猛地一转身,拉着卫泱就跑,一溜烟没影儿了。 他们身后,陆公子摇头轻笑了下,又爬到树上,拿出方才的书看了起来。 眼底的映入的一行字正是“梅子黄时家家雨。”,没错,他不叫“陆家雨”,方才窥破卫家兄妹“犯案”,怕说出真名他们日后打听出来难堪,故而随意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其实他叫陆望之,是陆氏小辈里头嫡出的公子。 且他认得卫家那两位皮上天,让父兄天天撵着揍的小兄妹。 “望之,”片刻后,陆家有一少年站在墙头轻声喊他:“方才你在同谁说话?” 陆望之下意识地把书本挡在脸前:“二哥,没谁,是我在和鸟儿说话。”!
第287章 番外二 ? 亨庆二十年一月初。 京城今年的春来的早,过了正月初一一日比一日放晴,竟让人有些和风暖日仲春的错觉了。 初十九日,卫家的西席蔺渠从老家回来,预备二十日开课的事情,恰好卫景平这两日偶感风寒,在家中休养,他没去上朝略感无聊,就拎了两条大黄鱼来找蔺先生唠嗑:“得亏蔺先生今儿回来了,要是再晚两日,天儿更暖了,这海货就存不住了。” 这是腊月底户部的最后一条从南边过来的漕运船送进京的海货,卫家分了一些,卫景平特意给蔺渠留了两条新鲜的大黄鱼。 蔺渠看着他手里鳃盖紧闭的大黄鱼,拿出手帕擦擦手,用指腹摁了摁,说道:“这干湿度正好。” “哎呀,好鱼可遇不可求啊。”他又嘟囔了句。 卫景平:“……” 吃个鱼还论干湿度的? 不懂。 蔺渠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盆水来,水里放了盐巴,他细细洗去大黄鱼身上的黏液,洗净后擦干搁在了书桌上。 卫景平:“蔺先生,你这是要?” 什么吃法要在书桌上开整? 只见蔺渠拿出砚台,跳了几样彩墨后,把墨汁抹到了大黄鱼身上。 要腌入味道的样子。 蔺渠抽出一张宣纸,对着鱼轻柔地覆了上去,等他再揭下来时,一条活灵活现,鱼鳞闪闪的大黄鱼“跃”然纸上,仿佛实物一样。 “这是鱼拓,”他说道:“以前闲着的时候钓钓鱼,然后把鱼拓下来。” 算是他的一种小爱好了吧。 卫景平瞧着鲜活的画儿,又瞅了瞅被涂得一鱼身的颜料,心疼地道:“这鱼,我拿去……”丢了吧。 里面渗透的都是颜料,不能吃了。 蔺渠:“除去皮,还能吃。” 这么好的鱼,怎么能浪费掉呢。 说罢,拎起来放进水缸里涮了涮。 卫景平:“蔺先生……其实……过几天出了正月,京城里卖海货的还是挺多的。” 大黄鱼虽然贵,但也不至于这般节省,万一吃坏了肚子,请大夫吃药花的钱更多。 蔺渠一副“这事儿吧我经常干吃不死人”的表情,笑了一笑说道:“在下没那么多讲究。” 说完让书童把涮完的鱼拿厨房去了。 看样子是常规操作了。 卫景平:“……” 鱼拿走了,蔺渠煮了壶茶,袅袅茶香升起来的时候,他开口说道:“对于今年的乡试,顾云津和卫啸、柳叔轩这仨孩子……绷得太紧了。” 他三人今年都是十五岁,两年前全考中了秀才,今年轮到考举人了。 卫景平说道:“过年的时候我听卫啸□□,似乎都想空一场等下一场了。” 顾云津和柳叔轩这两孩子,他问过顾世安和柳承珏,好像也很发愁。 卫景平在心中疑惑:这仨孩子怎么对自己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呢。 蔺渠愁眉不展:“今年乡试, 解元非陆望之莫属, 他们仨有心与他争,又怕文章差他太多,心里是不好受。” 过去京城里的三场童试,下场的人人被那孩子碾压得渣都不剩,回回陆望之都是当之无愧的案首。 让与他一道应试的同年又恨又爱。 “陆望之,”由于陆家这些年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人不多,卫景平想了一瞬脑中才想起那小子的出身:“是陆大儒的侄孙?” 蔺渠:“正是。” 卫景平:“陆氏的子孙,给咱们这仨孩子的压力确实大,蔺先生,便随他们吧。” 他得知是这个原因后,心道:孩子们今年不爱下场就不下了吧,顺着他们,不给压力了。 陆家在先帝时一直是京城科举的钉子户,陆谵还做过云骁帝长达二十多年的帝师,单论家学渊源,陆家比其余的几大世家,譬如裴家,还要深厚一点儿。 其余大世家中是高官上位者多,而陆氏子弟通常潜心学问,淡泊名利,是以看上去不如裴氏等家族显赫。 但对于陆氏出身的子弟来说,只要他们愿意出仕,通常不是什么难事。 “嗯,咱们就来个顺其自然吧。”说句大话,他带的这几名学生,顾云津、卫啸和柳叔轩,哪怕此次乡试中不了解元,那也有举人兜底,怎么着都不会差的。 蔺渠看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他只是张了下嘴,而后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不再说什么。 卫景平捕捉到他的犹豫,说道:“蔺先生有话要说?” 蔺渠:“……” 何止有话,他那是憋了一箩筐话呢。 “不妨直说。”卫景平给他添了一杯茶说道。 蔺渠皱紧了眉头:“卫泱……” 卫景平光听见这俩名字脑瓜子“嗡”地一声,人都不怎么好了:“他又干什么坏事了?” 又要告状了。 蔺渠无奈地说道:“在下都说累了,只是想说,下个月就是乡试的时间了,这一两个月,相爷您能不能让他在家里呆着,别到学堂来了。” “还有卫姑娘,老跳到屋檐上……”他比划着——卫七七是如何如何一天天不重样地调皮捣蛋。 太影响那仨要考举人的孩子了。 卫景平的大脑此刻极度空白:“……” 那什么……他闺女卫七七被先生撵出课堂来了,是这个意思吧? “蔺先生,”卫景平说道:“行,我来跟他俩说。” 两年前卫啸和顾云津、柳叔轩考中秀才后,卫景平为了他们更好学习,给卫泱和卫昂、卫多另聘了一位秀才先生,和哥哥们分开念书,没再在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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