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好大啊,眼好晕啊。 卫景英心中底气不足,但姚春山就不一样了,进了城门之后,回到故土,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是哪儿,一路指路引着卫景英走到姚宅门前,当家作主地道:“英哥儿,这是我家,来,咱们进去喽。” “老姚,我就不进去了,”卫景英道:“等我找好落脚点,再来找你。” 卫家还不曾把卫景英做梦想进北衙六军的事告诉姚春山,是以姚春山还不知晓卫景英的事,以为他只是想在京城多逛几日自在下罢了,就道:“你记着这里,哪日不想玩了,或者有事情了,就来家中找我。” 卫景英道了个“好”,转身就走。 姚春山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他走远了才进门归家,远路回来,首要的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他讲究地洗了个彻底,从包裹里取出崭新的衣裳穿在身上。 这是一套褐色缠枝山茶花三色绫绸上杉,下身用方格杂卉八宝闪缎,连靴面都是用的妆花绫罗,活似一身地主老财的衣裳,是孟氏比照着繁楼掌柜许德昌身上的好料子,请上林县最好的裁缝给他裁的,花去三两多银子呢。 他才整好袖边裤脚,外头就有人激动得不成调子:“果真是回来了,门开着呢。” 姚春山赶紧迎出去,看见来人,他神情一紧张嘴巴歪了,更像个地主老财了。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前亲家公周寂然带的一群人,周元礼,周夫人,周美彦,周如梅,姚溪,家丁婆子若干。 周家爷、子、孙三位男人依次是褐色、深蓝色、红色圆领长袍,皆脚踏黑面白底皂靴,颇为齐整的站在他面前…… 周如梅今日穿的是淡烟紫色的交领衫群,绣着绿萼梅,而姚溪则梳着双丫髻,穿着淡金竹叶梅花刺绣斜襟,白底交领的褙子,下衬的是印着梅花和墨绿色竹叶的图样,将京城里小小大家闺秀的清雅和贵气显了出来。 周寂然被姚春山这一身绫罗闪了眼,茫然地看了看姚春山,又转头对姚溪道:“还不快去给你祖父磕头。” 姚溪屏住气站在她娘身侧,一动不动。 周寂然轻咳一声:“如梅,溪儿?” 溪儿。 姚春山神色一凝。他此刻那模样有些悲怆,又有些滑稽。 作者有话说: 姚墨:社死。
第72章 团圆 (看老主人这打扮,还是在外头发了财回来的。) 姚溪歪了下头, 两个眸子清炯炯地望着姚春山,过了片刻, 她捏着衣角缓缓朝他走过去。 姚春山俯下身, 与她平视。可眼睛里溢出的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除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还是看不清楚小孙女长的什么模样。 走到他跟前,姚溪伸出双臂搂住姚春山的脖子, 小脸贴上他的脸, 悄声说道:“溪儿终于不用对着, ”她比划了一下家里那个四四方方的, 上面御赐“姚墨”二字的木质匾额, 露出小豁牙笑了笑:“喊它爷爷了。” 姚春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来,孩子, 咱们进屋了。” 周如梅上前给他磕了个头,泣不成声:“父亲, 您总算回来了。” 一时百感交集, 想的更多的还是姚春山回来了, 她的女儿姚溪就不再是寄居在外祖舅父家的外孙女表小姐了, 往后就是姚家的嫡女千金了。 日后谈婚论嫁也底气十足了。 姚春山赶紧放下姚溪扶她起来:“叫你们为我一个没用处的老头子担忧了。” 看到姚溪被她外祖家养得这么好,姚春山心中的那个愧疚啊。 周寂然一指着他带过来的婆子老仆:“姚墨啊, 这还是你家的老人儿,你点点人数。” 登时五六个婆子老仆齐齐跪下哭道:“姚墨您总算是回来了。” 看老主人这打扮,还是在外头发了财回来的。 姚春山红着眼睛朝周寂然深深一揖:“寂然兄,什么都不说了,你受我这一礼吧。” “回屋说。”周寂然拍着他的手臂, 两人步调一致地进屋了。 得, 俩老头搭上话了。 一开始周美彦看见祖孙重逢的场面还红了眼睛, 险些挤出两滴泪来陪着哭一哭,结果一看他祖父拐着姚春山进屋去了,问姚溪:“溪姐儿你家有什么好玩的没?咱去瞅瞅?” 姚溪:“彦表哥,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才一岁多,记不得了。” 一进门她也新鲜着呢。 跟在他俩身后的周夫人给了周美彦一巴掌:“成天就记得个玩,你不是说姚墨在外地收的学生都要考秀才试了,你要是明年考不中举人,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混。” 周美彦耷拉着脑袋:“……” 他娘这是怕他还比不过遥远的上林县的一个小屁孩吗。 姚家是一套五进院的老宅子,厅院修得疏朗有秩,他们一进正厅,婆子老仆们就忙活起来利索地收拾了一番,还烧了开水煮了茶碗,很快就端茶倒水来了。 拉杂一番说起回京路上的事,一直没插上话的周元礼问:“姚叔,你说的陪你进京的卫二,人呢?” “这孩子将我送到家门口,”姚春山皱眉道:“就提着包袱走了,问他去哪里有不说,我寻思着小孩子玩心重,许是想逛游一下自在两日,也许玩够了就来找我了。” 周美彦听见大人们在说卫二的事,眼睛一亮:“卫二是不是功夫很好?” 他在上林县见识了卫景川的功夫,心中立马在卫三的形象上勾勒出一个更为凶神恶煞,眉毛粗浓如刷漆的高大武夫汉子:“他使的什么兵器?” 结果姚春山说道:“英哥儿武艺好,使一把戟,生得很是英俊,是个玉面儿郎。” 他想着,趁着卫景英在京城时候,叫周家看看他,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家,族中开明不在乎出身的,给他做个媒说门亲就好了。 周美彦磕了磕牙:“……” 有点不信姚春山的话。 可能姚墨疯病还没好全,又患了眼疾病,回头得跟姚溪委婉地提一下,让她留心个大夫给她祖父好好瞧瞧病。 周家父子都说道:“哪日卫二那孩子来姚家,务必留他一会儿带来让我们瞧瞧。” …… 上林县。 傍晚,卫景平放学后从墨笼里拿出两锭墨来,一锭呈朱砂色,一锭是明黄色,两锭墨中间皆有椭圆形的开光,设卷草纹边框装饰,大雁盘旋于开光之上,双翅膀护于左右,祥云围绕四周,整体雍容华贵,又有凌云之志的气势,非常吸睛。 但是墨锭水分未干,拿手一摸,还有墨色蹭到手指上。 这是继紫玉光墨系列之后,墨铺又出的新墨青麟髓。 灵感起源于傅宁,这孩子因为受了温之雨的训斥,回家之后一气之下烧掉了以往所画的各种美人图,画了两天三夜画了一幅“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的立志图,拿给他看时,卫景平觉得那幅面实在是太适合引在墨条上了,于是就有了这一系列的新墨。 “青麟髓”这个名字是套用后世曹素功墨的,这两锭墨的制作比先前的选松烟选得都精良,杵刻也非常精工细致,只等风干得差不多了就会摆在货架上出售。 为了先造势,卫景平得了傅宁的允许,将这幅鸿鹄高飞图临摹了一张,题上“青麟髓墨”四个字,贴在墨铺外面的半日师的台子旁边,让它在开售之前多少先混个脸熟。 看完墨锭,卫景平又和卫景川说了几句话,回墨铺后面的小屋苦读去了。若把他的精力分成10分的话,之前的县试他大抵用了8成的劲头,府试花去了9分的功夫,到了院试,一考定秀才功名的这场比试,他已是在不断尝试极限全力以赴了。 下定这次考中秀才的决心之后,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他就屏蔽了之前的白话文思维,满脑子角角落落堆满了四书五经和文言文。 坐下来研究了几篇出色八股文开篇破题的反破和逆破之后,天黑了,卫景平点上蜡烛,一面苦思冥想破题思路,一面提腕运笔,但凡有点灵感的,都被他写在纸上。 隔了一天放学他遇到韩端,说起做八股文的事,卫景平说白鹭书院的夫子在童生院试之前已经不再手把手教做文章了,韩端点头道:“老温的路子是对了,考过府试到了童生这一步,基本上能从夫子那里学到的本事也学完了,再区分好坏,也只能看个人的悟性、文采和胸中的格局了。” 卫景平见他这回说得有干货,就拿出昨夜做的文章请他指教一二,韩端看过之后说道:“文句差一点老练,别的方面的话再把道统相继这一处阐释得更明白些,火候就到了。” 他心中则想:卫四照这个开悟的速度,他要考院试中秀才,那必然是吃了老君炉中的定心丹,再踏实不过了。 “谢谢韩叔。”卫景平对他作了一揖说道:“我再练练这两处。” 韩端笑道:“小子,如今才知道你韩叔的厉害。” 唉呀,你说说,要是当年这小子拜他为师那该有多好。 “韩叔,你在这儿等我,”卫景平笑道:“是不是有事啊?” 韩端神色肃然地点了点头:“嗯,是你大哥的事,我思来想去,也只有找你说一说了。” “我大哥……出什么事了?”卫景平心中不安地问。 韩端笑笑,用眼神示意他莫慌:“他好着呢,就是我觉得吧,押镖不是个长久的事儿。” 哦哦,是老丈人关心起女婿的职业规划来了,卫景平松了口气:“……” 韩端接着说道:“虽然挣得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可没什么前程的。” 连卫二都看不上这差事,说走就走了。 “我大哥一边押镖,一边等着进京考武状元呢。”卫景平说道。 当朝的武举不像科举那样有固定的时间举行,各地虽说每三五年选考一次武举人,但是全国选拔的,要到京城去比试的武状元试,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哪天今上忽然想起来了,拟一道圣旨下去,发到各州府县去,筹备筹备,可能还得一年半载之后再举行。 更何况现在还没听到风声,指不定是哪年的事了,卫景明总不能在家里坐等着吧。 卫家是绝不会说什么的,但是挡不住卫景明不干呀。 “考武状元,那不得读兵书啊?”韩端道:“我和你说呀,是想让你劝劝你大哥,得读书。” 考武状元也不想考武举人那么容易,因为要考兵法策论问对,是必须要识字的,虽说不想考秀才举人那般寒窗苦读十年,但是那基本基础的兵书,如《孙子兵法》等等,定然是要通读下来的。 卫景平:“……” 这老韩挺能操心的呀。 “我大哥前几日来信说,手里的这趟镖下个月就走完了,一走完他就回来看看,”卫景平觉得韩端说得也算正经事:“想来我大嫂会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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