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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瑛微微偏头，身后站着的侍从立刻上前，只见董瑛对他耳语几句，侍从便脚步匆匆地退出殿外。
第452章：孰奸孰忠 尤听容不动声色地将董瑛的动作看在眼里，唇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方巡官所言在理，可……”叹了口气，温温柔柔地求情道：“陛下，今日本该是二殿下的百日喜宴，即便要搜，也没有非赶着这一时半刻的道理吧？” “还请陛下看在小殿下的面子上，让弋安过一个开开心心、轻轻松松的百日。”尤听容说着，漂漂亮亮地用人伦之情将方巡官的搜查的提议驳了回去。 殿中的人也是人精，纵然个个都晓得尤贵泰心里有鬼，可架不住人家有个厉害的女儿淑妃，几句话的工夫，就把死局给盘活了。 现在看似双方都占理，可单允辛的心早就偏了，他们自然跟着倒，顺着圣意说话，才是为臣之道。 更何况，今日不查、此刻不查，等来日想查的时候，尤家早就擦干净痕迹了，依旧是体体面面的皇子外家。 “淑妃娘娘所言在理，今日是喜宴，更是陛下的家宴，这些事，自有刑部和吏部查检。” “是啊……说起来，这还是小殿下第一次见外祖父呢！” …… 事情的发展毫无意外，既是宠妃的心愿，又是儿子的体面，再有朝臣们乌泱泱的附和，单允辛笑着点了点头，“罢了，今日只谈家事，不谈国事。” “这些事都交由刑部和吏部操心吧。”单允辛朝尤听容做了个手势，让人坐下，俨然宠爱依旧。 嘉嫔丝毫不怀疑，即便尤贵泰的罪名板上钉钉，尤听容的位置依旧难以撼动，除非……这把火烧到了尤听容的身上，烧的她皮开肉绽，再无翻身的本事。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待尤听容被定罪了，自己要亲手烧烂了她的脸，让她成为单允辛挥之不去的耻辱和噩梦。 反正……这宫里，也不是第一次起火了。 嘉嫔想着，嘴角克制地翘了翘，很快平直下来。 尤听容得了单允辛的准话，姿态骄矜地伸手，向荆立刻小心地扶住了她的手腕和小臂，徐徐落座。 坐定后，尤听容的目光悠悠地望向董瑛，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微微昂了下巴，一副轻蔑得意之态。 董瑛瞧着，脸色难看，呼吸声沉了些，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捏的酒杯上都泛起了细微的裂纹。 董将军坐在武官的首座，目光紧紧地落在儿子的身上，心里没由来的有些不安和烦躁。 眼见着这事翻了过去，董将军反而松了口气，准备一会儿席间好好问一问儿女，究竟谋划了什么。 一边想着，董将军一边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就在烈酒入喉带起一阵淋漓的酣畅和清苦之时，殿外张福一路小跑着进来，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有些紧巴，“陛下！” 单允辛搁下酒樽，“何事惊慌？” 张福躬身答话道：“回圣上话，宫门有人来报，明威将军领着人强搜了尤府，此刻手中将士抬着两大箱子的银子在宫门口等着觐见圣上。” 董将军心里咯噔一下，猛地看了一眼董瑛，他听得出来，虽然张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可他的用词…… “搜查”和“强搜”、“求见”和“等着觐见”，意思一样，意味可就大有不同了，分明……都是在暗指董瑛猖狂无礼。 皇帝身边向来谁都不得罪的中立太监，在明知尤贵泰手脚不干净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暗中帮着淑妃说话。 张福时这个态度，御前大总管常顺定然也差不离，董将军可不敢小看这两个阉人，董瑛不晓得天高地厚，自以为有了证据就够了，可玩起人心来，鹿死谁手，谁又可知？ “说……”张福小心地看了眼尤听容，眼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担忧，“说是从大理寺司直尤大人的书房中搜出来的。” 说到这里，张福还补了一句，“此刻，明威将军的人已经将尤府围了个团团转，这便赶着来知会陛下了。” 一个将军，无令无权，凭什么搜朝廷命官的府邸，又凭什么封了尤府？更何况……“知会”？他眼里还有皇上吗？ 张福说完，单允辛轻哼一声，“明威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 董将军心中猛地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尤听容，他清楚地看见，尤听容脸上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惊异之色，端着碗盏的手都没有抖一下……这不正常！ 尤听容似乎察觉到了董将军的目光，悠悠地看过来，红唇微翘。她要的，就是董瑛自己坐不住跳出来，否则……户部的事，怎么好攀扯上董家呢？ 董瑛这一出，不仅是对皇帝的冒犯，更是无声地承认了，指使方巡官的幕后之人，就是他。 董将军的脑子一转，疑心有诈，立刻坐不住了，“犬子好大喜功，定是因为方才听了方巡官的话，抢着想为陛下分忧立功，这才失了分寸，恳请陛下责罚。” “陛下已经拿了主意，自然全权交由吏部和刑部办理。”他想将此事就此打住，定性为董瑛年少轻狂。 虽然看着粗枝大叶，行事没什么分寸，但他从来没有打算得罪圣上，他知道，比起涂丞相，他的势力和地位都还不算稳固，陛下的信任有多重要。 董瑛诧异地看向父亲，不明白明明形式大好，父亲好端端的，为自己请什么罪？一时竟也愣住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董将军对明威将军这个儿子可真是爱护至极。”尤听容的声音不大不小，“怪不得，明明都是久经沙场，明威将军却还是个散将军。” 她自然不能让董将军如愿，她的大礼，还未送上来呢。 图勒格尔透露了，董瑛对自己的军功早有不满，为了立功和声名，不惜勾结敌军虚报战绩，定然受不住尤听容的嘲讽。 董瑛脸色铁青，也站起身来，拱手急道：“陛下，微臣也是想为陛下尽忠，不能眼睁睁看着奸臣就此免责……” “住嘴！”董将军气急，“一切事务，陛下自有决断，岂容你多嘴？” 一旁的嘉嫔眼见着父兄竟然争执起来，原本喜悦的心情这会儿也罩上了一层阴霾，有些不安起来。 最后还是单允辛一锤定音，“罢了，搜都搜了……” “张福，派人将证物呈上殿来。”单允辛的目光冷冰冰地在众人脸上徐徐扫过，“朕倒要看看，究竟孰奸孰忠。”
第453章：后手 很快，张福亲自带着四个金甲护卫抬着两口大木箱子进来，殿中之人免不了好奇地探头去看。不难看出，这两口箱子份量不轻，压得壮硕的金甲护卫都面露吃力之色。 配合上尤贵泰跪在地上因为恐惧，已经全然躬下的腰背，其中是什么……已经无需言说了。 人们的目光转而看向尤听容，不由得有些惋惜。 才封的妃，原本局面都被稳住了，却遭到了董瑛的全力攻击。此事几乎已经人赃并获，无可挽回了。 方才陛下还这般袒护相信她，现在就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了脸，可想而知，又该有多么恼恨？ 比起面无人色的尤贵泰，尤听容的神情平静到仿若置身事外，甚至优容自若地夹了一口樱桃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箱子落在殿中央。 董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尤听容，被她的姿态给唬住了，担心她再跟单允辛卖弄可怜，给方巡官使了个眼色。 方巡官连忙膝行两步，冲单允辛恭敬道：“禀圣上，证物此刻就在堂上，陛下只消一观，便知微臣所说是真是假。” 单允辛颔首，看了眼张福。 张福亲自上前，“咔哒”两声轻响，随着金属轴转动的摩擦声，箱子里的东西明晃晃地昭示在众人眼前。 殿中当即便是一阵不约而同的惊呼，箱子里装着的，毫无悬念正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雪花银，在殿内连枝立灯的照耀下，散发出锃亮的光泽。 方巡官当即拜下，“人证物证俱全，还请陛下依法定夺！” 尤贵泰早在箱子打开的时候便已经是抖如筛糠，单允辛冷酷的目光一转过来，更是吓得慌了神。 依法定夺？ 单允辛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只要底下的臣子们各司其职，对于官员们凭借职权捞到的灰色收入，他心里有一杆尺，并非事事求全。可这绝对不代表，官员可以肆意挪用公款，真金白银地行贿勾结。 朔国国法森严，贪一千两罢官断手，贪两千两流放，贪三千两……对于无功的臣子而言，足够斩首了。 更何况，尤贵泰还是明晃晃以二皇子做筏子，设宴敛财。 尤贵泰清楚地知道，依法办理他是什么下场，几乎是跪爬到了殿中，“皇上！皇上饶命啊！微臣只是一时糊涂……事被奸人设计了呀！微臣再也不敢了……” 方巡官立刻跟上，“如此贪心虚伪之徒，若不惩处，往后人人效仿，必成大祸！还请陛下重重治罪，以儆效尤！” 尤贵泰看着一心想要他死的方巡官恨的眼珠子都要滋出血来，哆嗦着嘴唇，惊恐万分地四处张望，爬向了尤听容的方向。 向荆和兰影眼疾手快地拦在了尤贵泰身前，没让他近尤听容的身。 “容儿！容儿救救父亲啊！”尤贵泰此时已经顾不得规矩了，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董瑛冷眼看着，唇边浮起嘲笑，“启禀陛下，微臣记得，贪墨三千两，其罪……当斩！” 殿中只余尤贵泰地痛哭，有个别夫人已经有些不忍地撇开脸了，事情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难看出，尤贵泰贪是真，可被人下了套也是真的，现在是难逃一死了。 要怪，就只能怪尤贵泰愚蠢狂妄，这不知由来的银子也敢收，在朝为官，蠢人，是活不长的。 单允辛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来人，即刻将尤贵泰压入大牢，严加审问，择日……” 嘉嫔脸上的笑意已经浮上腮边，睨向尤听容，这才是开胃菜呢，真正的主菜还在后头。 就在此时，又听容柔亮的声音响起，“陛下且慢。” 董瑛满不在意地看向尤听容，好似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翠鸟，“人证物证俱在，就连尤大人也亲口承认了，淑妃娘娘还有何高见？” 说罢，尤听容身旁坐着的嘉嫔状似心善道：“哥哥，到底是父女情分在，总要由娘娘尽一尽孝心、求一求情的。” 董瑛轻哼一声，“想来……若非有淑妃娘娘撑腰，尤大人也没那么大的胆子，一开口就是三千两白银。” 这就是把火苗往尤听容身上引，一指尤听容纵父行恶，二……指不定这贪墨的银子，有没有进尤听容的口袋。 “本宫可没有明威将军这样……‘未卜先知’的本领，方巡官前脚告御状，后脚明威将军就搜来了物证，好不默契。”尤听容回讽。 “只不过，既然是当庭审案，本宫也有几句话想问方巡官。”尤听容这才优雅地擦了擦唇角，将丝帕随手搁在了桌案上，仰头看向单允辛，“不知可否？” 单允辛点头，默许了。 “多谢圣上。”尤听容的声音不急不缓。 冲单允辛笑完，尤听容对着方巡官的脸上可就没有一丝暖意了，“依方巡官所说，受贿的是尤大人，行贿的你的执笔副手，独独方巡官一人刚正不阿、清清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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