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翻找,方巡官头上大豆般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地砸到了白银之上,依稀照出他难看至极的脸色。 官银,官银,还是官银! 最终,方巡官只能徒劳地跪倒在地,显然,这两大箱证物,除了最上面一层是普通的银子,底下放着的,全是有铸印的官银。 方巡官的反常也引的众人好奇不已,在场不少人都站起身来,探头去看,离得近的,立刻就看清了,惊呼道:“这是运往华南的官银啊!” 董瑛面色大变,霍然起身,三两步走到了散落的银堆旁,捡起来一看,眼睛也瞪大了。 银锭的正中,竖向印有京师官银,左右横印有“华南”二字,并一圈工字纹。 董瑛看清了,猛地转过头去,一双眼好似要喷火一般,紧紧盯着尤听容。 “怎么?明威将军很意外?”尤听容回报以优雅的浅笑,眉梢眼角俱是讥讽,“这可是明威将军派人‘一路护送’来的。” 随着尤听容的话,董瑛呼吸愈发沉重,犹如暴怒的狮子,他被算计了,尤听容下了套等着他钻呢! “明威将军这么看着本宫,活像是要宰了本宫泄愤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银子不是户部送的,而是明威将军的意思呢?”尤听容踢了踢脚边的银锭,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轻鸣。 嘉嫔的脸色也很难看,扶着桌沿的指缘有些发白,但她同样在乎哥哥的安危,“淑妃说笑了,明威将军不过是太震惊了,不像娘娘,能未卜先知。” 董瑛听着嘉嫔的声音,理智稍稍回笼,随手将银锭丢下,咬着牙齿道:“微臣没有想到,这脏银还有这样稀奇的来路。”说着,坐回了席位。 “可不是嘛。”尤听容点头之后,看向方巡官的眼神可就没有笑意了,“本宫也很好奇,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愚蠢荒唐之人,拿了有铸印的官银来行贿。” 朔国的规定,银两有官银和私银两类,私银用于通商日用,在民间随意推通买卖交换;可官银却是用来入库的,各省各地的税收和财政,由来和去向都要刻印的清清楚楚,以便入库管理。 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私自使用流通官银是杀头的大罪。只能由官方作为军饷、官薪、宫用和各地建设赈灾等支出。况且,获得官银的单位或地方如若要花销,必须重新熔化,炼铸新的银子。 “这笔官银上的铸印清清楚楚地说明了,这是支往华南道的军饷,还请方巡官给本宫解一解惑,这笔银子是怎么被户部昧下?这可不是一个执笔副官能碰得到的。”
第455章:拔出萝卜带出泥 面对尤听容的质问,方巡官哑口无言,没有人会用根本花不出去的银子行贿,他的指控和物证统统成了笑话,反而将他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 方巡官所能做的,只是惊惶地看向董瑛,期盼他能想想法子。 董瑛的拳头攥的铁紧,依他性情,自然不可能为方巡官出头而致自己于危险之中,可他也不敢当庭翻脸,否则难保方巡官不会鱼死网破。 嘉嫔到底在宫中受了些磨炼,这个时候倒比董瑛沉得住气,故作轻松道:“淑妃娘娘好奇,嫔妾也好奇,可说到底,这是政务,与后宫无关。” “其中蹊跷,自有刑部和吏部合办,无论银子是什么来头,尤大人亲口认了受贿,千真万确。”嘉嫔想的很清楚,只要把事情拖延着,下了大殿,董家有的法子让人闭嘴。 “淑妃娘娘胡搅蛮缠至此,莫不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便可视国法于无物?”嘉嫔只想将此事赶快定性。 高台之上,单允辛偏头给常顺使了个眼色,常顺立刻领会,不疾不徐开口道:“嘉嫔娘娘,尤大人之事的确无可辩驳,陛下绝不是因私废公之人,只不过此事另有内情,不得不多加考量。” 嘉嫔抬头,见常顺上前一步,继续道:“诸位有所不知,尤府之中,尤大人辜负圣恩,可尤家有一位大义的公子,早在尤大人行事蹊跷之时便察觉其父的罪行。” 嘉嫔和董瑛的脸色齐齐青了,没想到尤听容压根就没想护着尤贵泰。 尤贵泰更是震惊不已,回转过头去看,怪不得尤夫人一早便说不见尤廷青的人,原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愤怒。 “今日宴会之前,尤公子便已经大义灭亲将此事及其中蹊跷尽数禀告陛下,并甘愿为父承担罪责。”常顺三两句话便补全了尤廷青一个忠义两全的形象。 在场众人也有些无可指摘了,只得道了句,“我朔国儿郎果然有些少年气性。” 单允辛这才开口,“朕念在尤公子的忠孝之心,加之此事确实有所蹊跷,本打算过完了二皇子的百日宴再令刑部查理,不想……明威将军性子急。”说着,看了一眼董瑛。 此时的董瑛,真是气的险些要呕出一口血来,尤听容这是给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呀。 池卿朗此时也开口询问:“若微臣没有记错,方巡官不过是户部司度底下的官员,想昧下三千两的军饷恐怕是不可能吧?你的执笔属官拿了这些银子来行贿?无稽之谈。” 吏部尚书钟士元幽幽道:“若本官没有记错,方巡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舅舅,正是户部左侍郎方大人。” 随着钟士元的话,方侍郎打了一个激灵,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后脖子冒了一层细汗。 “方侍郎,这么大一笔军费银子不翼而飞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尤听容笑着问道。 方侍郎强作镇定,“微臣确实不知……” 话音才落,尤听容又道:“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户部上上下下,底下的巡官不知道,方侍郎也不知道,那本宫便只有请户部尚书孔大人来解惑了。” 这回方侍郎更是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看向同样面色难看的孔尚书,恰在此时,池卿朗道:“说来也巧,方侍郎与孔尚书可是情谊深厚的师徒关系。” 方侍郎很快回过神来,赶紧起身道:“回禀圣上,微臣有罪,军款去向不明,乃是微臣的失察之罪。” “微臣与孔尚书虽为师徒,但孔尚书日理万机,不能事事躬亲。”说罢跪在殿中,“此事乃是微臣一人之过,恳请陛下责罚,一应过错,微臣愿一力承当。” 到底是坐到户部侍郎的高位的,他知道,自己和孔尚书之间勾连太深,再查下去,不知道能牵扯出多少人,他照样性命难保。 不如他此刻认罪,将事情止于自己身上,留了孔尚书和背后勾结之人,还能替他周全一二。 孔尚书大松了一口气,也屈膝跪下道:“请陛下治微臣治下不严之罪。” 就在众人一个接一个的请罪,事态的发展趋于平稳之时,龙椅之上正坐着,一直惜字如金的单允辛发出一声冷笑。 众人目光齐聚,单允辛朝身旁的常顺摆了摆手,常顺捧着一封合拢的奏章从侧梯走下。 单允辛沉声道:“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朕这里倒是有个脑子清白的人,孔尚书亲自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孔尚书心跳如擂鼓,还是谨记着分寸,态度恭敬道:“微臣遵旨。” 随后,孔尚书深深吸了口气,紧张的手掌一握一松,双手从常顺手中取过奏章,打开来一瞧,险些眼前一黑。 一边看,孔尚书的额头滋滋往外冒冷汗,待看到后边大段大段的军费亏缺,腰背已经彻底直不起来了。 这些证据,已经足以将罪责定在了他的脑袋上,无论他是否知情,都是他这个户部尚书的责任。 孔尚书几乎要拿不住奏章,立刻俯身拜下,“陛下!微臣……微臣……只是一时糊涂……” 董瑛和嘉嫔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不知道上头写了什么,竟然逼得孔尚书当场就认了罪? 单允辛看出了大家的好奇,冲常顺点了点头,“给诸卿们念一念。” 常顺点头,“诸位大人,这是陛下前些天收到的,来自华南道大行台尚书令的述职折子,其中说的是……” 常顺声音平稳,吐字清晰,华南道大行台尚书令这个证人证物一出来,董瑛准备的这三千两和方巡官瞬间成了笑话,眼瞧这个架势,这把火不烧到董家身上,就已经是万幸了。 嘉嫔牙关咬的死紧,知道自己已经前功尽弃,重重地闭上了眼,冲着董瑛摇了摇头。 董瑛本就气的火冒三丈,又见亲妹妹的颓然之色,当即便压不住脾气了,“尤大人的事别有内情,微臣敢问,淑妃娘娘狮子大开口讨要的一万两白银又该如何论罪?” “明威将军既然问了,本宫可以明明白白的告知银子的来路出处,本宫收的这一万两银子乃是半月前的国宴之上,西狄贵宾图勒格尔王子所赠,用以买通本宫替西狄刺探消息。” “这银子,本宫早就交由圣上了。”尤听容说的理直气壮。 而后调转过头,看向已经快要呆住的孔尚书,“现在,本宫要问一问孔尚书,既然是户部的银子,怎么会由西狄王子图勒格尔行贿于本宫?”
第485章:微臣该死 尤听容的话重重捶在了满殿朝臣的心上,众人的眼中或带震惊、或是厌恶,射的孔尚书几乎抬不起头,一贯口齿伶俐的人,这一刻却仿佛叫恶鬼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不敢说。 尤听容静静地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模样,体贴道:“这个问题孔尚书若是实在为难,本宫也可换一个。” 说罢,在孔尚书颤抖的眼神之中,尤听容一点余地都没有留,“我朔国国库的银子,怎么会到西狄人的手里?孔尚书,你好大的胆子,通敌叛国,万死难偿!” 孔尚书矢口否认,“微臣没有!” “那你说,是谁?”尤听容逼近一步,目光却瞥向了一旁面无表情的董瑛,“是谁做出此背义之事?” 董瑛却没有看向殿中,他的目光停留在其父董将军的身上,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流露出一丝内疚和躲闪。 董将军搁在桌案上的手紧握成拳,眼中的刀锋直逼向董瑛,唇缝已经压成了笔直的一条线,俨然已经是怒火中烧。 孔尚书亲眼瞧着董家父子之间的对峙,脸上更是绝望。 尤听容却不想让他再思度权衡下去了,凉丝丝道:“孔尚书,通敌叛国乃是十恶不赦之罪,作为主谋……可足以九族连诛,你死了不要紧,你的父母亲族、妻儿子孙,他们的命能不能保……” “可全在孔尚书你的一念之间了。”尤听容一边说着,美目幽幽地扫过席位之上已经完全呆愣住的孔夫人,“孔夫人以为呢?” 孔夫人经过尤听容这么一点,终于从惊惶之中回过神来,泪水奔腾而出,当即起身,跟着跪在了孔尚书身边,重重磕头道:“皇上!皇上,我家大人绝对不是主谋啊!他定然是被牵连的……皇上明察啊!” 孔夫人心里知道自己的言语是何等苍白无力,只能重重推搡着身边跪着的孔尚书,“你快说啊!不是你做的!你说啊!” 孔尚书被夫人的哭求声激的嘴皮子都在发颤,脑子里好些糊了浆糊,不知道自己是该如实招供期盼圣上开恩更好,还是寄希望于帮董瑛隐瞒,董家能救他一家老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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