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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做冤大头的。”尤听容看向池卿环，“起先人们把他们看作冤大头，存的是占便宜的心思。可鹰将军戳破了这事，摆明了告诉老百姓，他知道大伙在骗他，依旧心存仁善愿意出手相助，甚至主动帮人开脱……” “人心都是肉做的，怎么会不动容？相反，因为愧疚，会愈发感激。”尤听容微微顿了顿，“再说施粥的事，专为孩子准备的美味肉粥……呵！” 尤听容轻笑一声，“都说孩子是最单纯的，可正因为未经世事，那也更容易被表象的好所迷了眼。” “在他们的父母兄弟、祖父祖母面前，谁说的话，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所说的可信。”尤听容起身去穿礼服，“孩子能吃多少肉？” “相比起京中上下官员清理道上的冰、督导粮食的播种、加大力度烧窑制炭火种种在人力物力上的耗资……可真是一本万利啊。”尤听容隔着镜子看向端着茶杯神思不定的池卿环，“你说他厉不厉害？” “真是可恨！”池卿环扁嘴，“朝中官员跟姐姐想到了一处，我父亲早早就上奏陛下，要料理此事。” “可偏生天公不作美，京郊突发灾情，流民听闻了京中来了大善人的消息，涌入京城，此时若再拦他们，只怕要生民怨。”池卿环替兰影将尤听容的项链递给青町。 “天公不作美？”尤听容脑中的神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两下，“当真是天灾？” 池卿环点头，“姐姐也知道，今年的冬天格外厉害些，接连一个半月的寒雨，朝中官员们都惦记着地里的庄稼，和受雨区的河堤、水库，上上下下忙成了一片。” “听母亲说，我父亲这个工部尚书都挽起了裤腿下地，连着半个月没有回家了。”池卿环叹了口气，也很是无奈，“可是谁曾料想到，灾情就发生在京城地界，滴水成河，竟然冲垮了京城西郊的那座矮山。” “那山石竟然像泥水一样冲泻而下，几乎淹没了周边的村落，造成近千人受灾。”池卿环眉头皱的很紧面有不忍之色。 尤听容呼吸一窒，也不禁悬心起来，“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 虽说老天爷无情，可她的记忆里，前世入宫后十二年间京城都没有出过灾情，怎么这回就变了？ “就三天前的事。”池卿环又补充道：“就在这事发生之后，南苍的那位鹰将军还亲临救灾现场，当天下午，京城又进来了三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在百姓中大肆发送物资……现在京城里人人都说，他是位活菩萨呢！” 青町听的出神，呐呐道：“难不成还真是咱们误会他了？他还真是好心为……” 青町还没有说完，兰影就扯了扯她的衣袖，将尤听容的翡翠禁步挂坠递给她，“忙你的。” “他可不是好心帮忙，而是存心添乱。”尤听容叹气。 青町才消停了一会儿，将腰佩挂好了，有犹犹豫豫道：“送上门来的真金白银还能有假吗？” 这回池卿环也笑了，“姐姐这个丫头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 “她的性子纯良，待人真诚。”尤听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的郁气稍稍淡了些，“罢了，既然你池婕妤说你有意思，就让她跟你掰扯清楚。” 青町眼巴巴地转向池卿环，池卿环轻声细语给她解释，“我朝历经九代君主，应对各种灾情早就有一套办法，特别是像这样造成民居和良田、庄稼的灾难。”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以工代赈，朝廷派人督办，运送好粮食材料，建筑临时的居所，让灾民自己动手重建，是最快速有效的。” “可你看现在，他将人全引到了京城里，给钱给粮，谁还会去灾区做辛苦的重建？”池卿环说到这里又气起来了，“朝廷为了百姓安居，就不得不在拨款雇人来，有南苍人的做派做例子，这用工的银子都要水涨船高。” “原本年前就可以解决的事，被他们这么一搅和，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第858章：太巧了 “是啊。”尤听容也不禁叹气，“更麻烦的，是灾民有他们好吃好喝的养着，其他人看着，会怎么想？” “原来是这样！”兰影恍然大悟，“既然做有的吃，不做也有白吃白喝，他们为什么还要辛苦劳作？” “人是会被养惰的，南苍人现在是在这，流水般的银子撒出去，来日走了，届时这些靠他们施舍度日的百姓怎么办？”尤听容点头，“田地的庄稼可不等人，错过了时辰就是人想通了，再想下地都没得干了。” 青町皱紧了眉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求人不如求己，他们不想靠自己，反而指望着从外族人手里讨口饭吃。” 尤听容摇了摇头，看向池卿环，“届时，南苍人拍拍屁股走了，留的是交口称赞的贤名，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了，会怪谁？” “真是龌龊！”池卿环在父亲和兄长的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想得到这一层。 可即便是知道，南苍人这裹了蜜糖的砒霜已经叫人懵懵懂懂的吃下了，在想让人吐出来，谈何容易？ 池卿环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偏生天公不作美，出了这桩事，反而助了他们一臂之力。” 尤听容正看着镜子出神，眼神凝重，听见池卿环这句话，突然接了一句，“你当真相信是天灾吗？” 池卿环闻言一愣，缓缓皱起眉头，“难道不是？” “我觉得太巧了。”尤听容喃喃道，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回答池卿环的话，重复道：“太巧了……” “前前后后三十车的粮食和物资，半天就到了，未免太快了。”尤听容发出疑惑。 “姐姐也知道，南苍使团有备而来，这三十车东西必定是早早备下，就在后头跟着的。只等那位鹰将军一声令下，再进京城，倒也不算快。”池卿环顺着想了想，倒觉得可以说得通。 毕竟……相比于能用人力酿造一场天灾，这个原因更能让她信服。 “是，说得通。”尤听容垂眸浅笑，悠悠地点了点头，“但是……南苍人是怎么未卜先知，知道会发生这样一场天灾，知道自己需要做救世主的呢？” 池卿环被问的一愣，是啊，前十车是紧跟着南苍人抵达京城的第二天送到，可后面那二十车是因为发生了泥石流，鹰将军说要救灾才紧急召来的。 如果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那不正说明，他们早就料想到会有赈灾这一出么？ 池卿环陷入了沉默，倒是身后的缤菊见主子神思不定，轻声开解道：“会不会……天灾只是他们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即便没有，也会有这二十车？这次不过是巧合？” “巧合？”尤听容轻声重复了一遍，她打心眼里是不相信的。 不过纵然不信，尤听容也不得不佩服他做的天衣无缝，能悄无声息的酿成一场天灾，也是他的本事。 尤听容在镜中看到池卿环神情恍然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坏了她的心情，转过身道：“这些朝堂上的事，文武百官们自然会绞尽脑汁，咱们若想不通……不想也罢。” 正好尤听容的衣装也打理好了，算算时辰还算早，兰影便张罗着再上些茶点， 毕竟，大家心知肚明，今日的寿宴，光唇枪舌战就够够的了哪有胃口吃东西呀。 兰影一边端来点心，一边招呼着雨珍将炭火烧旺些，“外头都下冰渣子了，你看着点炉火……” 尤听容端起茶盏，透过袅袅的热气，顺着兰影的话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暖炉。 如火烧得很旺，黑银丝的木炭上一条条红色的线随着空气的进入，一闪一灭，好像在呼吸一般。 尤听容看着看着，一时之间脑中闪过一些什么，茶杯举在唇边，半晌没有饮下。 直到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是池卿环，尤听容精神恍惚的转头，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炭火看。 池卿环从未见过尤听容这样，微微抬高了声音，伸手附上尤听容的手肘，轻轻的推了推，“姐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尤听容没有说话，却突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池卿环，动作之仓促，杯盏险些从茶船上倾倒出来，得亏青町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池卿环被她看的呆住了，也跟着缓缓放下正吃着的玫瑰膏，眼神飘忽的左右看了看，打量打量了自己，拿起帕子，试探地擦了擦自己的唇角。 好的，确信没有点心渣子。 池卿环这才理直气壮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尤听容微微屏息，缓慢的开口，似乎在酝酿着怎么说才好，“我记得，你刚才说……鹰将军起初是买下了一个药草小贩的所有药材，是不是？” 池卿环点头，“听说，是觉得大朔的药材在南苍没有，预备带回去赠送他人，又存了移种至南地的心思……” “一派胡言。”尤听容毫不犹豫道。 申屠戕早在七年前就蛰伏在朔国，就连京城也布有暗线，他要是想要药材，早就自己动手取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不过现在这不重要，尤听容一语带过，换了口气，继续问：“你刚才还说……鹰将军怕冷又心善，命人在京城大量收购木炭……而且来者不拒，是不是？” 池卿环再次点头，“是，但这只是他自己的说辞，其实完全是胡说八道……” 尤听容摆手打断了池卿环的话，微微倾身逼近了她，“既然来者不拒，那……作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即便是收到了百姓们胡乱烧出的土炭，大约……也是不忍心拒之门外吧？”
第859章：备驾，去紫宸殿 尤听容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神情之中更多的是了然和讽刺。 按照古法，木炭的烧制方法大约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窑烧法，在泥土的窑洞里放入木头并点燃，等木材烧到一定程度，将窑口封起来，等上一两天才能制成木炭。 另一种是干馏法，需得将木材置于干馏窑中，先封窑只留一个小孔，隔着窑烧，得接连不断的烧上几天，还得静置冷却一两日，才能成炭。 而尤听容所说的土炭，就是人们随随便便将柴火烧尽形成的，轻轻一捻便成了黑灰，即便装到瓮中悉心保存，至多也只能燃两个时辰。 相比于正规的制炭方法，既不需要窑，也不需要动辄三四天的时间，轻巧容易的很，只要有木材就能源源不断。 源源不断…… 尤听容在心中不断琢磨着这四个字。 池卿环的父亲是工部尚书，自幼此类闲书看了不少，尤听容一点，她就也摸到了门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不能吧……他们难道连真正的木炭都分不出来吗？只要伸手一捏就能……” 池卿环的话没有说完，就熄了声，她想起来了，南苍人住在驿馆，怎么会缺木炭呢？他们根本就不是冲木炭来的！ “那……那他们要这么多土炭做什么？”池卿环追问，似乎她也有了一个想法，只是需要尤听容和她确认。 “木炭是用什么烧的？”尤听容反问。 这个问题很简单，听的入神的青町会抢答了，“自然是木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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