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姜肆和从前的样貌有几分相像,凭这一点,他们必定也是有话说的。 不论是哪一个说法,都会委屈姜肆。 薛准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 他仍旧在贪恋姜肆掌心的温度,可当他翻过手,看见自己的手背上的纹路时,那一点温度忽然就变得灼烫起来,顺着他的经脉,一直烧到五脏六腑里去。 姜肆也在望着薛平的手。 他的手紧握成拳,好似如果她承认薛准对自己的逼迫,他就会冲到马车上去和薛准一决高下。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许云雾和她抱怨薛平的怯弱,可在她看来,这个孩子胆怯,却并不懦弱,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她对他也自然和颜悦色:“薛平。” 薛平抬头。 “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懂你六叔是什么性格吗?”她问,“在你眼里,难道他就是个欺男霸女的人?” 薛平哑巴了。 “再者,天底下的有情.人那么多,难道要一直被拘束于家世、立场和年纪吗?”姜肆看着他,“我听你娘说想要替你相看人家,好些都是与你年纪相仿、家世相当的人家,对方有拒绝的,你也有拒绝的,是因为什么呢?” 薛平说:“因为没有感情。” 他其实有些羡慕自己爹娘之间的感情,看着吵吵闹闹的,恨不得一天打一架,可熟悉之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所谓的吵闹,也不过只是夫妻间的情.趣。 所以在轮到自己以后,他下意识地追寻着这样的感情。 姜肆说:“我亦如此,我和你六叔年纪相差得大也没关系,只要有感情在,年龄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问题。” 薛平一颗心渐渐冷却下来,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质疑有多么的想当然,六叔的性格他分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生出那样的想法呢?他细究一下,抬起头。 “可难道你就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吗?”他忍不住问,“便是如我这样和六叔十分亲近的人,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仍会有所疑惑和揣测,更何况旁人?” 姜肆反问他:“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 薛平讷讷:“难道不该在意吗?” 在他心里,肯定是要在意的呀,而且:“六叔是皇帝,起居日常都有史官记录,他们的笔下可从来都不会偏颇任何人。” 他又想起先皇后:“我听人说,六叔对六婶……” 他看一眼姜肆的神色,小心地说:“六叔和六婶的感情极好,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薛平脸慢慢地变红:“怕六叔只是贪恋美色和年轻的身体……”并不会付出真正的感情。 在他眼里,姜肆是个年轻又漂亮的人,在薛青青房里的时候,他借着天光向里头望,看见了她莹润的半张脸,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住了眼神。 他想,若是把自己放在六叔的位置,身边有这么一个漂亮的人,他也会心动的。 可那份心动里,到底会有多少真情呢?只是心动吗? 他替姜肆觉得担忧。 可姜肆和薛准的情况并不是一样的。 她软了眉眼:“正是因为你六叔和六婶的感情好,他爱她,所以我才不怕。” 如果她不是姜肆,她或许会因为薛准对前一任的深厚情谊而觉得不安和恐惧,会觉得她不过只是一个消遣。 但她是姜肆。 此刻她再迟钝,也能明白眼前的薛平到底为了什么了。 她看着薛平窘迫和不安的脸,忍不住笑:“你放心,我不会走到那一步的,原因么,你可以去问问你娘,或许她会告诉你。” 薛平心情复杂。 姜肆和他告别:“我该回去了,等下次再见。” 她提裙转身,预备回薛准的马车上去。 结果刚转过去,就看到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方清词背着药箱,手里提了一盏灯,见她发现自己了,便朝她点点头。 姜肆看一眼薛平,走到方清词身边:“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也不知道方清词听见刚刚她和薛平的谈话没有,他一直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我把你带出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要带上你。”他说,“不过在那边耽误了一些时候,还以为自己来迟了。” 他把自己手里那盏灯提高了一些,问:“你现在要回去吗?” 姜肆说要的:“这就要走了。” 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方清词点头:“那我也回去了。” 夜风阵阵,掀起姜肆的裙边,她告别转身,却听见身后迟疑的声音:“刚刚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她回头,看见方清词抱歉的眼神:“我并非故意偷听的,只是走到这里了,想着若是再躲,反倒更奇怪。” 姜肆了然:“不碍事,这些话我既然能说出来,便无惧别人能够听见,也从不会改。” 也不需要改。 她朝方清词点点头,转身朝马车走去,马车离得稍微远了一些。 才行了两步,便看见薛准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马车前面挂着两盏灯,豆大的光芒照亮了方寸之地。 薛准就站在边上,肩膀上落满余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姜肆快步朝他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触到了一手的冰凉:“怎么不坐在里面,手都凉透了。” 薛准低下头,看她握着自己的手要帮他捂热。 他说:“无事,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罢了。” 他隔着姜肆远远看了还站在树下的方清词一眼,一转身,手便从姜肆手中顺势挣脱开来。 他替她掀起帘子:“走吧。” 他的动作很自然,姜肆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
第35章 第 35 章 姜肆一走, 薛平就跑回了许云雾身边,问姜肆到底是什么人。 许云雾还以为他心中仍有幻想,多少有些不耐烦:“能是什么人?她是你干娘, 我和她是关系不错的姐妹, 你呀,可别乱想了,有那个功夫琢磨这个, 赶紧找个媳妇儿才是正紧。” 她不知道姜肆愿不愿意坦白,只能胡乱敷衍,拿娶亲的事情去压薛平。 往常这个法子是百试百灵的。 薛平怯弱, 一直很听她的话,见她不想多说,心中自然愁闷。 他约了好友们去小聚。 其中就有季真。 季真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都不带停的,伸手将他的杯子夺下:“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终于学会为情所伤了?伤归伤,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再喝了。” 薛平已经迷迷瞪瞪:“谁……谁为情所伤了!” 季真冷笑:“从坐下来你就灌酒, 两坛子的梨花白都给你喝完了, 你说不是为情所伤?” 薛平红着脸说没有。 季真看他一会儿,恍然大悟:“不会是你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你动情了吧?” 他来了兴致:“来,和你哥说说,出了什么事了?” 薛平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哪里经得住季真套话? 半醉半醒之间,把自己的事情抖落了个大半, 却还惦记着他觉得姜肆和六叔的感情太过惊世骇俗,不肯透露太多。 “呜呜, 怎么就成了干娘了呢?”他只觉得难过,“才不过十八岁!” 他没说出姜肆,只说了自己,可季真是什么人?他一直盯着姜肆要捉她的小辫子,连她每日要去哪里、去了哪里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最近她在给恒王府的薛青青看病,也恰恰好,她十八岁。 他一挑眉:“那女的成了你的干娘?!你娘怎么想的!” 薛平:“我娘说她觉得她一见如故。” 也就是薛平不知内情,不然他指定得知道那不是一见如故,而是一见是故人。 经过他二手传达的消息听在季真眼里就更不一样了。 他问:“你娘会因为一个看着像是故人的人就认人家做姐妹,还让你喊干娘?这话听了,她那些好友都要喊冤了。” 他细细琢磨,觉得自己挖到了真相:“说不定是你娘发现了你的那点子情意,所以故意斩断你的想法。” 薛平涨红着脸:“什么情意?你别胡说!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季真一扇子敲他脑袋上:“也就你自己这个呆头鹅根本看不出来罢了!不过你说得也是,如果你娘真知道你动心,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立马让你叫干娘呢?”他们这一圈好友都知道,薛平的娘一直在催薛平成亲,如果真有合适的人,哪怕身份低一些,她也会同意的。 他问:“那会儿只有你们在?” 薛平说:“我六叔也在。” 季真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六叔是谁,等反应过来,他差点跳起来。 “原来是这样!” 薛平啊一声:“什么?” 季真拉住他:“你说是什么,肯定是因为陛下也在,所以你娘害怕他降罪于你,我就说他们两个肯定有猫腻,薛檀还不信我,可算被我逮住了。” 薛平:“……”脑袋好晕,他根本听不懂。 季真也没指望他听懂:“算了算了,你喝成这样,指定也没法回家了,干脆我送你一程。” 他把薛平抬起来扔到马车上。 或许他动作太粗糙,薛平的脑袋磕在了马车上,他忽然有几分清醒了:“唉,我明白了,你是说我六叔和楚姑娘吧?楚姑娘……唉,她都已经认下了。” 季真动作一顿:“认下了?” 薛平说是。 他默默地看着马车顶。 没有人点醒他还好,一有人点醒他了,他忽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那时是心动。 而他却不识心动。 即便现在忽然知道了,也终于察觉,原来自己这辈子的第一次心动已经结束了。 迟来的酸麻攀附上他的心口,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没有陷进去,还是该惋惜自己已经错过。 季真面无表情把他摆正,吩咐马夫:“先去恒王府,等会再去东宫。” # 薛准卧在床上,反复辗转,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披衣服起来。 梁安本来昏昏欲睡,听见动静,也只好跟着起来。 “她睡了么?” 梁安说睡了:“回来的时候还说要看医术呢,翻了一会儿,吃了一碗糖蒸酥酪就困了,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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