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她闭起的眼睛,声音有点哑:“莫要再睡了——” 仍然是之前那句话。 但越姜没有要醒的意思。 一直到初四裴镇重新开始上朝,她也一直是闭着眼。 而这日上朝的众臣也明显感受到天子的低气压。有些莫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联想到近来流传的事——宫中医官自年初起,便未出过宫廷一步。 心底隐隐明白应当是出事了。 不过到底出了何事却是不清楚,自上回谢氏窥探宫廷一事后,无人敢再使小心思打听宫廷内苑。 连孙颌,也不清楚。 只是在朝后与天子禀事时,发觉天子脸色好像格外不好,他不禁有些忧心,何事让天子如此冷怒? 裴镇没打算和他说,在他禀完事后便让马岩庆带他出去。 接着,继续沉默翻看奏章。 至中午时分,才歇神一趟,回寝宫去。 “可醒了?”入内寝时,他疲着问了一句迎上来的李媪。 李媪默默摇头,“未见娘娘有动静。” 还是没有……裴镇嘴角抿直了,“嗯。” 大步走到榻边,凝着越姜。 她已经睡了三日了,整整三日,无论是别人一点点费心伺候她喝汤药,还是宫人给她按揉身上,她真的就连动也不曾动过一回。 若非她尚余呼吸,身上体温又一切如常,他真的怀疑或许她已经死了。 狠狠抿唇,眸中冷怒差点又冒出来。 “好好伺候着。”裴镇闭了闭眼,再次回前殿。 …… 当夜,裴镇又做了回噩梦。 这回梦到他担心的事都成了真,越姜死了,在足足一个多月用药吊着的情况下,她在某日夜里突然就没了呼吸,渐渐的,身体体温也变冷,完全没了活人的温度…… 裴镇猛喘着气睁眼,拳头贲的又硬又紧。 紧跟着顾不得别的,先摸她呼吸,又摸她温度。 但这些并不足以让他心安,只着单衣下塌,大声唤马岩庆去喊尹碣。 尹碣抹把熬得发红的眼,深一脚浅一脚赶来,“陛下。” 裴镇抓住他肩,提着上前,“给越姜看看!” 尹碣舔舔干涩的唇,答是,立即搭脉。 诊了足足一刻钟,他答:“回陛下,一切如常。” 裴镇盯着他,“未见虚弱?” 尹碣摇头,“未见。” 才睡了三天,也一直用天底下最奢侈的药吊着,不至于短短几天就虚弱下去。 “可真?!”裴镇不放心,再问。 那个梦让他有些心神不宁,必要再三确定才敢放心。 尹碣重重点头,“确是真!” 他没有法子让越姜醒,但让她保持现状,他自信毫无问题。 裴镇略微放心。 他揉揉眉峰,疲累至极。 摆手欲要让他下去,但摆到一半,又收住,定定看他,“还是未翻到如越姜情形的脉案?” 尹碣内疚,“臣惭愧。” 裴镇抿唇,果真,还是没有。 那他说的一个月时间,不过也就是一晃而过的事而已。 裴镇神情绷紧。 尹碣更加歉疚,尤其看天子在此之后久久沉默,心里愈加不是滋味。 暗叹,还是自己学艺不精啊…… 正沉浸在此叹息之中,突听久久沉默的天子再次有了声音:“先生,我不想越姜死。” 这一句,让尹碣没来由的有些难过。 他抿了抿唇,想说几句保证的话让天子安心,可他没法说违心之言。 因为他根本做不到让越姜一定在期限内醒来,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嘴巴张了几次,最后也只勉强挤出短短几个字,“陛下……” “尚且还有二十余日,或许会峰回路转也未可知。” 裴镇沉默嗯一声。 心下不无失望,尹碣也只是说或许而已,不敢和他做保证。 长呼一口浊气,他捏眉,“你下去罢。” …… 在尹碣走后,裴镇仍是坐在原地,并没有躺回榻上去。 他怕一躺下,又做什么令他讨厌的梦。 枯坐许久,目光随着屋内烛光晃动,直到觉得身上有些凉了,冷了,这才又回到被中。 衾被里比以往放得汤婆子还要更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被中的温度,才不至于让她觉得冷。 裴镇睁眼睡不着。 这几夜他也都睡得很少,心中芜杂的事太多,总是才闭眼不久又突然醒来。 重重捏一把她的指头,张嘴突然又想对她说别再睡了,你睡得已经够久。 但这句话这些日子已经说过不知多少回,可她从来没有要醒的意思。 裴镇沉默抿起嘴巴,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半晌,方才再次张嘴,目光望着帐顶 “帝陵未建,棺木未成,你也不想草草入葬,事后又被人起坟牵坟,是不是?” 越姜没法回应他,周围只有长长久久的沉默。 裴镇叹气,揉揉眉,心想便当她是答应了。 天亮,再次叫李媪去唤王氏来陪越姜说话,他去上朝。 这日,尹碣继续翻找医书,终于,在一本泛黄的古籍上让他找到类似记载。 “……以头抢地,昏迷数余日……引左耳青丝,火烧成灰,吹入耳,过盏茶时间,鼻出血,人醒……” 尹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觉得与越姜情形颇为相似。 越姜虽不是以头抢地,可那女侍说她也是磕到了头,事后才长睡不起的。 顾不得仪容,匆匆随意整一把衣服便从地上爬起,快速到前殿请马岩庆入内禀报。 他有事请见! 不消片刻功夫,马岩庆再次出来,请他入内。 …… “陛下,臣在书中翻到一法子!”尹碣神情颇为激动,满面涨红。 裴镇神情骤变,背上都硬直几分,盯他,“有法子?” “您看!”尹碣从袖子里淘出古籍,摊开奉上前,神情振奋,“书中情形与娘娘颇为一致。” 裴镇迅速扫过那短短一句话。 确实一致……目光先是略怔,但接着他就皱眉,凝着出血二字,久久盯着它看。 需得出血,若是出血后人却没醒……看向尹碣,问他,“可有把握?” 尹碣:“……”不敢保证,终究只是记载而已,并不能确保完全可行,风险极大。 激动冷却,脸上的红润退去。 沉默片刻,摇头,“臣无把握。” 裴镇退而求其次,“那可有把握越姜出血后,能止血而不虚弱?” 尹碣这回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只五分把握。” 裴镇抿唇不再问了。 尹碣叹气,“臣回去再翻翻,或许前人尚有其他法子。” 这法子确实不大保险。 行医数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医书古籍上的东西不能全信。 裴镇没答他这句,目光再次盯着书上的几个字看。 良久,他挪开眼,略带叹气道:“再过两日不醒,先生便拿这法子试一试罢。” 到时已至初七,她的身子不可避免会弱上一成,再之后醒的可能只会越来越小。 便也只能冒险试试。 尹碣道好。 他回去再次仔细揣摩这法子到底可不可行,又接着马不停蹄再次翻阅古籍,或许还有更温和的法子。 出血,终究太冒险了。 …… 翌日一早,初六,裴镇在要去上早朝的时辰醒来,越姜还是没醒。 她已经躺够了五天。 裴镇面无表情看着她,照旧沉默许久。 这些日子他也不知道这样看过她几回了,她的表情从始至终没变过一点,几乎都快要深深烙在他脑子里了。 往旁边压压她的脸,试图让她的面部有一点变化,可这点变化才维持几息时间又复原,她的面上再次变得和前几天一模一样,有血色,也随着呼吸有起伏,可她就是不醒。 “尹碣在古籍中翻到了一个法子,他说烧了你头发吹进左边耳朵里,待你流了鼻血你就能醒了。”裴镇一人自言自语。 “后日你再不醒,我就让尹碣试试。” 裴镇说这句时,目光微微放空了些。 这法子太冒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狠狠揉一把眉,心说罢了,待真到初八那日她不醒再说。 “马岩庆,备驾!”面深目冷,大步下榻。 …… 天彻底亮后,按揉的宫人按时上前来伺候越姜净面擦身,接着再帮她小心按揉活血,李媪则在旁边看着。 其中一人在擦拭到越姜手心时,突觉手背被碰了下,她先是愣住,接着怀疑是自己发梦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床上躺了好几天的娘娘突然手指动了动。 眼睛盯着越姜的手瞧,盯了好一会儿,到李媪都觉得她不对劲看过来了,按揉宫人仍旧没有看到手指再动过一回。 讪讪,心想她或许真是白日发梦了。 可就在她捏着巾子小心翼翼再次帮娘娘擦拭时,却发现娘娘又动了一回。 这回绝对不是她发梦。 宫人鼓圆了眼睛,惊喜大叫,“有动静了!娘娘有动静了!” 李媪发懵:“!!”真的? 赶紧拨开人上前来看。
第50章 但她盯得眼睛都酸了, 也没看见皇后再有动静,脸上的喜色和激动难以抑制的转变为失望……李媪心情大起大落,有气无力的撇身回盯一眼正踮脚也紧紧盯着这边的宫人, 看她, “不是眼花?” 宫人连连摇头,再三保证,“不是, 绝不是!奴清楚看到娘娘碰了奴两回!” 而且,在这位娘娘的事上, 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瞎说啊! 没看错……李媪死死皱紧眉头,再次盯着皇后看。可又看了几乎两刻钟的时间, 仍旧没看见娘娘有任何细微举动。 疲惫的揉揉酸涩的眼睛,她放弃了。 退开位置, 冲宫人摆摆手, 示意她过来接着给娘娘揉按,但……也正是往后移开一步的功夫, 李媪忽然又僵顿在原地。 眼睛瞪大,她死死盯着皇后刚刚动弹了一会儿的眼皮,心神剧烈跳动。 娘,娘娘……惊愣一会儿, 立马回神,咽着几乎紧张的发干的嗓子,李媪大喊:“快,快去请医令来!” 喊完, 手指伸出去, 想摸摸娘娘眼皮,但伸到一半又猛地收回来, 李媪原地焦灼,手指攥一会儿又松一会儿,她不大敢碰,怕一碰娘娘万一又醒不了了……那她不是天大的罪过。 目光再次盯向越姜,然后发现短短时间里娘娘的眼皮好像又动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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