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拍拍她的手,“你醒了便好,醒了便好。” 上回可是吓到她了。 越姜笑一笑。 这时,外面一阵金鞍碰撞之声,是裴镇他们回来了。 裴镇想试试越松越昀的武艺,便领着他们去了马场一趟。 森森寒意之下,两兄弟顶着刮人的寒风跑了五圈,完后又与下场的武士们赤手空拳搏斗数十下,在第二十下时,他们被打趴下,衣裳上有了尘土,手背也隐隐擦碰出血迹。 裴镇颔首示意武士们后退,接着戴上覆甲,挥拳便举向两人。 两人大惊,愣怔站着连躲也不敢躲。 裴镇皱眉,往旁边偏开拳风。 “还手!”不快的盯着他们。 两人明白了,这是想亲自试他们。 沉默一会儿,他们艰难答:“是。” 裴镇的拳头再次擦风凌空而来,两人手忙脚乱的避着。 勉强避过两招,突然,嘶一声,膝盖被人用巧劲一踢,两兄弟直接趴到地上去,龇牙咧嘴。 裴镇不大满意,刚刚和武士们斗时,二人倒还有点狠劲和血气,可等和他交手时,那叫一个束手束脚,他用拳头打他们,他们便只注意他的拳头,就没想过他会出其不意用脚横扫。 瞥一眼已经爬起来的两人,念及越姜,他到底勉强肯定一句:“天赋不错,不过于武一道,尚且还待精益。” 两人惭愧,低头答是。 “走罢,回去用膳!” …… 越姜最先看到的是走在前头的裴镇,挺拔的身影高大不可捍卫,接着,便是他身后那两个略矮一头的弟弟,身上污脏凌乱,又是雪又是泥。 眼皮不由得微微跳了一下。 裴镇看她的目光在越松越昀身上停顿许久,眸中微微变化,心想才脏这么点,便心疼了? 妇人之仁。 若是上战场,他们虽有些武力,但经验不足,遇上个老道心狠的,也不过是送过去给人砍的罢了。 还得再练呢! 淡淡过来,他在她身边坐下,又冲边上宫人吩咐,“打水来,给他们洗洗!” 越松越昀上前来道谢,接着又冲越姜喊了一声娘娘。脸上略赧,他们如此不经打,倒是给她丢脸了。 越姜点头。 也是这时看到了他们手背指骨处的微微血丝,有些伤,但没到必须要擦药的地步。 便只移开目光,吩咐宫人传膳。 元宵夜宴,依旧要饮酒。 因有叔母在侧,越姜对于裴镇偶尔递过来的酒也不好推拒,饮了四杯。 饮完,不敢再喝了,暗暗看他一眼,示意他别再给她倒。 裴镇挑眉,不理她这个眼神。 越姜心骂酒鬼,她侧身和旁边的宫人说一句,“叔母不善饮酒,别再给叔母添了。” 王氏连忙摇头:“娘娘,还能饮一些。” 她怕越姜如此吩咐会惹怒天子,虽上回生病一事足已知道天子紧张她,可到底人前,怕天子不喜侄女驳了他面子。 裴镇将王氏的拘束尽收眼底,又看一眼越姜,心底暗暗哼了声,但脸上却依然如常,只淡淡道:“越姜知你酒量,那便别再喝了,饮多了别吃醉了。” 王氏于是道是。 裴镇之后也没让越姜再喝过酒,只与越松越昀两兄弟时不时饮一下。 过了一刻钟,见三人还在喝,越姜与王氏先行离席。 离席后,越姜到一边吩咐李媪去备解酒汤,等会儿宴散了就送来。 …… 裴镇发现越家两小子还挺能喝,陪他饮了这许久竟然也只是脸色微红,眼底却依然清明。 便让宫人们再给他们添酒,有心想试试他们酒量到底如何。 实际已经喝懵了的越松越昀:“……” 只得再饮。 又饮了三杯,实在是喝不下了,几乎是吞药似的往下吞。见这之后宫女还要再给他们添酒,越昀斗胆硬着头皮,撑着一肚子的酒气道:“陛下,臣喝不下了。” “喝不动了?” “是。”越昀僵着脸皮道。 裴镇睨着他颤怕的模样,心里有些好笑,倒是连越姜的胆子都不如。 颔首示意宫人停下,又等他们脚上打飘的乘马车出宫了,他一人灌着解酒汤,有一搭没一搭看宫人收拾残局。 喝罢,沐浴歇息。 躺至床上时,支起一边腿和越姜说话:“你那两个弟弟酒量倒是不错。” 越姜嘴角微抽了下。 瞥他,“越昀上马车时差点栽下来,还是越松手快扶着了才得以幸免。” 裴镇:“不过晕乎些,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练练,往后酒量还能更好!” 男儿于酒一事上,免不了,为了少受罪,只能好好练练,往后方能不在酒之一事上吃苦头。裴镇扬眸,捏着越姜半边手和她说这句话。 越姜:……他倒是不吃苦头了,可他醉后的苦头是全让别人吃了。 随便嗯一声敷衍他,合眼道:“您也喝得多,睡罢,明日还要上朝。” 裴镇捏一把她的手,短短嗯了声。 最近她身子虚,不好做别的,先忍着。 不过在眯了会儿眼时,他却是忽然又醒过来,身子覆来在她嘴上亲了好几下。 亲够了,方才气喘吁吁放她,道:“睡觉!” 胸膛在黑暗里鼓噪不停。 越姜肩头也暗暗起伏。 许久后,她摸了摸心口,热汗密布。 自恢复记忆以来,她还不太能习惯与他同房。 这里并没什么避孕的东西。 要是他以后再纳妃封美人,她却怀孕了……越姜屏神,她不想。 她死时对父亲失望至极,绝不想自己嫁的男人以后是妻妾成群!届时他倒是父慈子孝儿孙满堂了,她能呕死。 她嫁得这个还是天子,到时就算呕的慌,想离婚也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跟前的糟心事。 一想到那种可能,越姜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夜,她平躺着久久睡不着,心里一直在琢磨避孕一事。 终于,好不容易累的要有点睡意时,旁边深睡之人却突然有了动静,他忽然出声喊她一句,“越姜——” 越姜瞬时被喊精神了,睡意全无。 有些黑脸,气的不大想理他。 但她不理他就再喊一句,同时手也摸过来,挪着她的脸过去,仍旧是固执喊她,“越姜。睡死了?” 越姜无法,回应他一声,“没有。” 裴镇放心了,又躺回去,“嗯,睡罢。” 没有再喊过她。 只要她能喊醒就行,他刚刚又梦到了年初时的情形了。 那几天的记忆实在是不太好……裴镇两道眉半拧起,久久未松。 过了许久,眼看时辰实在是不早,明日又要一早起来忙活立春祭祀一事,便强行闭眼睡去。 …… 翌日,天尚昏黑,夜漏未尽五刻之时,正月十六立春至。 太史台青钟敲响,一声沉闷浑厚的“咚——”音似春雷滚滚,响彻皇宫内苑,接着,太史令快步赶来觐见天子。 马岩庆至内寝低声唤醒天子与皇后。 裴镇一听到声音就醒了,嗯了一声,跨下床榻,顺道把越姜也一起扒拉起来,“莫再睡了!着李媪进来梳妆,片刻后出东郊祭祀。” 越姜迷迷糊糊勉强坐起,她揉着困涩的眼睛,低声道一句知道了。 但裴镇看着,她并不大知道。 觑着她马上又要黏起的一双眼睛,皱眉看她。明明是早和她说过今年立春祭祀要带她一起去的,她却还是如此困顿,于是才穿罢衣服,便回来捏一把她不太清醒的脸,“精神些!” 越姜脸肉一疼,暗暗瞪他一下,“精神着呢,别掐了。” 裴镇弯唇笑笑,又抚一把她的脸肉。 “就你怕疼。” 又朝李媪道:“快过来,伺候她披衣梳妆,过会儿便伺候皇后到前殿去!” 李媪抱着一身皇后青衣吉服,躬身答是。 裴镇嗯一声,又看一眼总算眼睛睁开了的越姜,抬步去见太史令。 …… 两刻钟后,越姜被李媪伺候着洗漱妆扮好,而此时,外面天色也才微微露出熹光而已。 李媪捧着一小叠点心来,低语:“您先吃几块垫垫,待回来再用膳。” 越姜:“嗯。” 她直接坐在妆台前用了两块糕点,用罢,饮茶漱口,又重新对着铜镜梳理鬓发。 看着铜镜里的宫装美人,越姜不由得有点出神,说来,她两世倒是长了一副极为相似的容貌,不过是此时的眉眼要更柔和些罢了。 轻轻抿一下唇,冲李媪道好了,起身去前殿。 至北章台议政殿外时,天色已经又亮了几分,而前边辇驾早已经备好,裴镇正负手而立,面朝东郊的方向。 侍立于裴镇跟前的马岩庆眼尖的看到了越姜,他到天子跟前低声,“陛下,娘娘过来了。” 裴镇嗯一声,回头看越姜。 待她走近了,冲她颔过首,便抬步上辇。 出郊祭祀,帝后并不同乘,越姜的辇驾在裴镇的后面,且规格也要降上一等。 越姜被宫人扶着也上辇,居左而坐。 这是女侍前两天才讲过的细节,说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 天色大亮时分,辇驾出得皇宫正门。 百官随从,将卫林立,俱是着青衣青帻,声势浩大至极。 沿路途中,翘首张望者络绎不绝。 至东郊,供麦与羊,设坛祭祀,念祝词,东拜。事毕,洒酒于地,拜神明,以期秋日五谷丰登,万民食能裹腹。 祭罢,还返宫苑,赏公卿百官,赐宴。 当日下午,祭春才过,忽见乌云聚拢,不出片刻,春雨濛濛。 太史令见雨大喜,匆匆谒见天子,称颂此乃吉像! 裴镇自是不信这些的,但有这个兆头也很不错,都说春雨生万物,有雨,今年才不会旱。 与他说了句“善”,遣他下去。 春雨绵绵一直下至傍晚,天色将暗时分,裴镇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回到寝宫。 越姜看到他,起身迎一迎他。 裴镇颔首,慢步过来。 他身上还是今早为祭春穿得那件青色素服,此时不紧不慢过来,倒是削弱了些他身上的军悍之气。 “尹碣来诊过了?” 越姜:“来过了,仍是叫继续喝补药。” 裴镇点点头。 心里却暗自皱眉,她这药也不知还要喝多久。 是夜,趁着她去洗浴的功夫,把尹碣唤来,“她还要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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