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监官对视一眼,李淳道:“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证明人不是谢若和杀的。” “所以我还找来了别人。” 裴玉斐一个手势,立即有人将一个被缚了手脚、牵着引绳的中年男子押了上来。 立有人问:“这是谁?” 裴玉斐慢条斯理地接过那根连着中年男子的引绳:“喂,问你话呢,你是谁啊?” 中年男子浑身哆嗦,他求饶似的看向裴玉斐,声音里捏了哭腔:“世子爷,您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你们这些人接受过求饶的训练吗?连临死的话都一模一样。”裴玉斐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那龙成平的结局你是看到了,怎么,你也想步他后尘?” 龙成平便是之前为陈璁验尸的仵作。当日过后,他欲逃出城,结果被人事先下了毒药,于逃亡路上身亡。 提到他,中年男子的变色陡变,他哭道:“那您可得保证了,只要我能证明少公子是清白的,您一定要保住我这条命啊!” 裴玉斐被他这一路上的哭饶声扰得厌烦,但为了保证人质情绪,还是忍住不耐敷衍:“行行行保证保证,现在你能说了吗?” 那中年男子吸了吸鼻子:“那是大约半个月前吧……有人找到了我,问我要了一批毒药,他让我什么都别问,只是给了我一大笔银子。” 他指着自己腰侧鼓囊囊的荷包,又哭道:“但我是一分也没敢用啊!我是穷惯了,突然发了笔横财,怕被人问来历,到时候我要是答不上来,被报官了怎么办?” 裴玉斐了然:“所以东窗事发,你就打算跑了?” 对方连连点头:“陈公子死后,有人提醒我出城,我这才知道自己卷入了这些大人物的事情里,再加上听说龙成平死了,我……我哪儿还敢留在这啊!” 这一切倒是都合理。裴玉斐问完,转过身朝谢远征几人行礼:“诸位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远征当然是没什么想问的,李淳兀自抚须,不知在想些什么,至于柳凭,则在暗中观察李淳脸色。 只有施悯跳了出来,他冷哼道:“说了这么多,空口无凭,不过是为谢若和洗脱嫌疑的托词而已。” 裴玉斐也不恼,他笑眯眯回身:“你刚才说的那些,可有证据?” “当然有!” 他激动地说:“就在我住处……” “咻——噗嗤!” “啊!杀人啦!!!” 一道凌厉箭羽横空而来,直直破开男人的喉咙。 裴玉斐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血,突然有些耳鸣。 仓促凌乱的脚步伴随着百姓们慌乱的嚎叫声传入耳中,让他有一瞬间茫然。 刚说到哪里了来着? 裴玉斐弯下身找到衣服下摆一处没沾到血的干净地方,他擦了把脸,望着身边骤然倒下去的尸体,竟十分沉着冷静。 甚至还不忘问前方的监官:“这能算证据吗?”
第21章 好日多磨(5) 射杀中年男子的箭上刻着特殊的符号,这符号与男子腰侧荷包里银子上的印记相同。 “是雍朝的官银。” 裴玉斐浑身是血,他一手长箭,一手银子,请谢远征几人来看。 虽然岸止城独立于雍朝之外,但每年都要向朝廷纳贡,谢远征四人身居高位,当然是认得出雍朝官银的。 柳凭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他上半身极力远离裴玉斐,看向李淳:“这……” “先把谢若和押回衡刑司。”最终还是谢远征发话,他凝眉道,“传令下去,派两路兵,一路搜查这人的住处,一路追查刺客。” 他看向地上的尸体,面色凝重:“敢白日行刺,恐怕背后没那么简单。” 裴玉斐忙问:“那谢若和……” “你这城外人好像还更关心他一点。”谢远征睨他一眼,“待确定今日之事不是你们做戏后自会放人,这毕竟是我儿子,我比谁都不希望他出事。” 裴玉斐干笑两声:“行公正事罢了,虽然他不是我儿子,本世子也不忍见无辜人受牵连啊。” 谢远征神色有异,他张了张嘴,最终对谢书台开口:“书台,你随我来。” 谢书台避开裴玉斐扶她的血手,她站起身,揉了揉膝盖,跟着谢远征离开了。 . 谢远征虽贵为一城之主,但平日里公务繁忙,他并不常常回府,而是经常宿在城西的府衙。 在这里,他有一间专门的值室,长年累月住在这里的原因,让他在府衙的值室比在城主府里的房间更有生活气息。 值室里横有一道屏风,往里是一张仅供一人睡的小床和洗漱用具,往外则是书架和案台,一看便知是平日办公的地方。 “此处简陋,与府中自不能比,你随意坐。” 谢远征也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他沉默良久才说:“若和的事,我知道你心有怨气。” 谢书台道:“孩儿不敢。” “还说不敢,刑台场外搭了个技术精湛的弓箭手,只怕到时候刀一要落,那刽子手顷刻就没命了。” 谢远征因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迷惘停怔,而后叹了口气:“执戟那孩子,向来有自己的主意。” 谢书台也猜这事或是大哥做的,她反问:“那父亲呢?” 谢远征问:“什么?” 谢书台道:“如果今天不是女儿登望闻鼓、不是裴玉斐及时赶到、不是大哥提前布置,父亲真就能眼睁睁看着若和人头落地?” 谢远征没有立即回答,谢书台却从这沉默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唇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父亲能看着若和死,是因为在父亲眼里若和不值得救,还是您认定了他就是杀害陈璁的凶手?” “都不是。”谢远征理袖,“是在这岸止城中,民心稳定远比谢家人性命更重要。” 谢书台没想到他能把这话搬到明面上来说,尤其谢若和还是他最疼爱的幺子。 谢远征神色未改:“无论今日押在刑台上的是他、是你,抑或是执戟御城,还是我自己,我都不会救。” 谢书台心底一颤:“父亲跟我说这些,就不怕寒了女儿的心吗?” “你不会的。”谢远征定定看着她, “为何若和出事,你连五日都把自己锁在房内闭门不出?为何你自己不敢插手陈璁一案,只让来自皇城的裴玉斐帮你?为何就算要救若和,你也只是登望闻鼓,而不是如执戟那般安排人劫刑场?”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属于上位者的压迫隐隐透现。 “因为你心中考量与为父相同,在你心里,也认定了谢家声誉比若和更重要,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这点而已。” 谢书台心中微动,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 “明日起,我让人在府衙里给你也安排一间值室。” 谢远征揉了揉眉心,“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你若真不服这城中法度,我不帮你,但也不会阻你。” “我只会看着,你究竟能做到哪一地步。” . 从谢远征那处回来,谢书台仍自出着神。 裴玉斐满面担忧:“如何,城主怎么说?”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腥臭的血气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雅的草木皂荚味,想是刚刚才洗浴过。 尽管如此,想到方才那幅场景,谢书台还是默不作声离他远了点:“父亲让我明日起去府衙学习。” 话中含义简直明显,裴玉斐眼前一亮:“那岂不是不用再去学堂讨纪夫子的骂了?” 谢书台:…… 她就不该指望裴玉斐的正经能维持多久。 于是干脆直接换了个话题:“你今日怎么会提前赶到,先前不是说最快也要三日才能把人抓住吗?” 裴玉斐不意外她的疑问,也无意隐瞒:“说来也巧了,那人转移地点的时候正好让顾如期撞上了,又正好我们在后边追,就这么一前一后一夹击,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难飞了。” 说完,他还颇有些自得。 又是顾如期。 想起先前谢执戟来找自己时说的话,谢书台不动声色问:“这两日你一直都跟他在一起?” “怎么可能!” 裴玉斐瞬间激动,他急于证明自己清白似的,就差竖起指头起誓了,“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他忙着为谢若和脱罪,我也在做同样的事,能遇到也是难免的事。” 见他这般模样,谢书台心头阴霾散去不少:“我就随口一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裴玉斐一愣,是啊,他这么激动做什么? . 直到将谢若和接回府中,谢书台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郎中来看过后,大批伤药补药流水一样往宁和院送,临走前谢书台安慰他:“你如今适宜静养,等明日得空我再来看你。” 谢若和对她不似往日热忱,只是低头道了声好。 谢书台心头微异,却没多说什么。 “怎么,解决了一桩心事,你好像不太开心?” 裴玉斐立在房外,见她出来时仍愁眉不展,不由关切。 “我没事。”谢书台摇头,“这次的事多谢。” 裴玉斐与她并排走出,笑道:“你要这么说,我可真就一个人把这谢揽下来了。” 他指的是顾如期也在谢若和的案子上出了不少力这件事。 谢书台回忆道:“若和刚被抓那几日顾如期常来找我,但从没提过他也在若和的事上出了力。” 裴玉斐随手摘了叶草拿在手上玩:“你是怀疑他别有用心?” 谢书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呢?我记得你一开始好像对他颇有成见,怎么这回还记起他的好来了?” “什么意思,你说得好像我跟他同流合污了一样。” 听她这么说,裴玉斐不满嚷道,“天地良心,本世子不过是为人正直,那句话怎么说的,一码归一码,如果他现在出现在本世子面前,我一定出手把他揍……” “阿姐。” 迎面走来一道绯红人影,顾如期故意忽略掉了谢书台身边的裴玉斐,“好巧。” 谢书台脸上的笑意立即淡了不少:“你也来看若和?” 顾如期点头,给她看自己手上的东西:“衡刑司下手狠,我特意从师父那拿了治伤的药,是专门针对衡刑司的刑罚的。” 这是不仅没往自己身上揽功,还把责任都归咎到他身上了。 谢书台下颚轻点,她面上不显,心头疑惑却更甚。 她越来越看不懂顾如期要做什么了。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送别顾如期,谢书台找了一圈,才在不远处看见假装侍弄花草的裴玉斐。 “再扯就要秃了。” 谢书台有意打趣他,揶揄问:“你方才说什么,见到顾如期要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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