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识程砚至今,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端得一副大将风范,兵临城下也能轻摇手中折扇岿然不动的模样。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既能叫他如此失态.... 她盯着的时间太长,盯得程砚都不好意思起来,他将头扭开,试图找个别的话题。 却听见许溪云毫无征兆的开口:“你想跟我出去玩吗?” 程砚回头,面露疑惑,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许溪云。 后者一脸笃定,见他望过来还坚定地点了点头。 暮色渐浓,连天边那一抹红也即将掩去,换为沉沉的黑。 城门都快锁了,这时候去哪儿玩? 许溪云看出他的疑惑,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怎么,又不是没跟我大半夜出去过,这时候害怕了?” 是了,当时俩人诓骗太子时,类似的事可没少干。 程砚眸子闪了闪,迟疑地点了点头。 许暮亭还在店里忙着,听见许溪云说又要跟程砚出去,眼睛都瞪圆了些。 这小丫头,行事倒是越来越不拘着了,之前若说是办正事,那今天又是干什么? 小姑娘家家,和男子彻夜不归,若是被旁人知晓,不晓得名声要坏到哪里去了! 她顺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出门去找程砚算账。 自家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这男的怎么也由着她胡来? 许溪云见势一把抱住姐姐的腰,这才阻止她冲出去。 “姐姐,我再三保证,我们出去真的是有正事要办,绝不干偷鸡摸狗男盗女娼之事!” 她竖起三根手指,一脸严肃认真,像极了大学时候背入党誓词。 待她搞定姐姐,再出门时程砚依旧低着头站在店铺一旁阴影处,和黑夜融为一体。 别处灯光璀璨,他这里却是昏暗一片。不知怎地,许溪云心里开始溢起点点酸胀。 她努力压住心里的不适,步伐轻快地向那人奔去,就在离那人一步之遥时,他却像是背后长眼睛一般适时转身,倒是把许溪云吓了个措手不及。 程砚平时话便不多,今日沉默更甚。许溪云问一句,他答一句。许溪云听得闷气,若不是出于礼貌,怕是他一个字也不会回应。 索性就干脆沉默着,两个人一起走向城外。 一般这个时候,城门都是只进不出,难得见到两个方向奇怪的,守城门的人便多分了些注意力,这一看,发现竟是熟面孔。 许溪云是个讨喜的,出门在外和谁都能聊上两句,见大哥注意到她们,又乐呵呵主动凑上去,“大哥,今日又是你当值啊?咱们可真有缘不是。” 前几次出门,他们便说过了,只道家里有个老人独自一人住在城外,需要他们时常探望。许溪云出手大方,而且俩人通常第二日也会按时回来,那守门人不盘查,便少了很多麻烦。 许溪云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简陋的汤婆子,笑脸吟吟的塞到那人手里。 “大哥,这天寒地冻的,还得在这站着,可辛苦你们了!拿着这个暖暖手。” 那人也笑了,将汤婆子揣到怀里,发出满足的一声,跟许溪云转头就唠了起来。 临了,他凑到许溪云耳边,悄悄问了一句,“怎么,今天见你这小如意郎君心情不太好?” 许溪云闻言也瞥了一眼程砚,怎地这人脸臭得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了? 程砚自是没听到那句话,只是察觉有目光看向自己,便下意识地回望过去,满目清澈。 两人顺利地出了城,这条路他们已不知走了多少遍,驾轻就熟。 只是这次带路的人成了许溪云,她左拐右拐,将程砚领至一棵大树前。 “就是这儿了!”她拍了拍手,语气里有着小雀跃。 见程砚一言不发,似是不相信她,她上前两步一把拉住程砚的袖子,将他拖至大树面前。 这棵大树树干无比粗壮,想来已有上百年的生命,三四人合抱才能勉强围住。 树冠茂密葳蕤,如同一张厚实的大伞将身下之人庇护笼罩得严严实实,只得从些许枝桠缝隙中才能看见泄进来的几缕月光。 许溪云双手在胸前合十,眼睛微闭,虔诚地念叨:“大树大树,不好意思今天又来打扰你了,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程砚偏头侧目看向她,面露不解,她说的带他来玩,便是和树玩? 许溪云没有察觉,继续紧闭双眼专注地说着:“今天我把我的朋友带来了,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我想他应该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您今天受累了,再多开解他一下,改天一定给您带些好吃的孝敬您!” 说完,她将双手举至额头,轻触眉心。再度睁开眼,她向程砚眨了眨眼,示意他照做。 见程砚一脸疑惑,她耐心解释,这个叫大树疗法,和大树做朋友,可以很好的帮助我们恢复自身的能量! 只是大树也会疲惫,所以我们要有来有往,这才是最好的对待朋友的方式! 见程砚已经有样学样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许溪云接着道:“万物皆有灵,他在这里站了太久太久,见的东西也比我们多了太多。俗话说,多识草木少识人。春日负暄,树犹如此。” 程砚依葫芦画瓢,也照着许溪云的样子祷告了一通,这才被许溪云拉着又站近了一步。 许溪云将程砚的手贴在树干上,自己的手则覆在旁边。 说来也奇怪,手掌覆上去的一刹那,程砚竟感觉到了手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汩汩流动。 树皮干裂粗糙,可他却没觉得有丝毫的不适,反而令他感到异常的平静。 竟如此神奇? 他又贴近了些,两只手都覆了上去,周遭静谧,连鸟鸣声都鲜少。只有微风掠到树梢,带来树叶的沙沙声,仿佛真的在与他对话。 见程砚无师自通,许溪云也不再多嘴,自己走到另一边,挑了个位置坐下,倚在宽厚的树干上神游。 待程砚整个人都与树干紧密贴合时,他才突地明白许溪云今日带他来的目的。 他的难过早已暴露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所以她才将自己带来这个地方,让自己在无人的黑夜纾解。 自然无声胜有声...
第47章 亲密 程砚环抱着树干, 整个人都泄力倚在树上。他并没有说太多,那些话在心头转了转,无声地传达给了面前这位耐心的倾听者。同样的,他也能感觉到涓涓细流顺着树干流入了他的四肢, 躯体。让他浑身舒展开来, 渐渐盈满了能量。 四周静谧极了, 他靠在树上,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和大树另一侧许溪云缓慢的呼吸声。 许是为了给程砚一个安静的环境,许溪云这一晚上也没怎么出声,只静静地一个人坐着,或闭目养神, 或睁眼透过树枝的缝隙去寻那月亮, 沉默地像是不存在一般。 她安静地近乎睡去,直到背后响起程砚的声音,才悠悠回归现实。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程砚轻走过来,挨着许溪云, 俩人并排坐着,肉眼可见的整个人放松许多:“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许溪云上下打量他一下,确定他的状态已经有了好转,这一趟总算没白来,这才放心道:“有很多事不足为外人倒也, 但是憋也是万万不能憋的, 于是只能找包容万物的大自然倾诉了。” 她蓦地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这些事自然是谁也说不得,可心里的事越来越多, 总有一天也会把她压垮。她便常常来此,一坐就是一天。 这棵树已经活了上百年,说不定还能再活上这么久,他见多识广,许溪云的烦恼,他一定能理解。 不过这些倒也是没有必要跟程砚说,她弯了嘴角,“这是我的小秘诀,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怎么样,有用吧?” 轻快的语气里带着小自得,说话时头还微微向两侧摇着,惹人发笑。 程砚这一晚果真放松了不少,这会儿只觉浑身舒坦,像让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感觉血液精气神都在体内肆意穿梭,畅通无阻。 “对了!” 许溪云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噌地起身,煞有其事,“还忘了一个重要的!” “若是这样你也觉得不够,那便光着脚踩在这泥土上,与这自然直接接触,事半功倍!” 说着,她便去伸手去脱自己的棉靴。 程砚一惊,一句万万使不得还在嗓子里,刚扶着树干站起来要去阻止,那人已经利落地将两只鞋都抛在了一旁。 许溪云嘿嘿笑着,“太冷了,足衣就不脱了算了。” 说着,便跑去那树根附近踩了一圈。 见她如此,程砚霎时沉了脸,三两步上前将她捞了回来,按在方才两人坐着的位置坐着。 许溪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自己胳膊被人一把拽住,接着便被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待胳膊上的力卸去,她才下意识抬头看向程砚的冷脸。 这人好生莫名其妙,刚刚不是好些了吗?怎地又突然生气了? 她正欲开口问,却见对面那人也坐了下来,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一双宽大的手扣住,往那人怀里带。 她没穿冬靴,脚上如今只有一双薄薄的足衣。 那人的手倒是温暖的,将她细细的脚踝握了个严实,可陌生的触觉不免也令许溪云心头一跳,她何曾与男子如此接触过! 许溪云忍不住惊呼出声,刚想出声质问,却瞥见那人的臭脸,周遭的气压都低了几度,只得费了些劲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程砚面无表情地将许溪云的双脚揽在怀里,解开自己的披风一层一层地裹住,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果然不出所料,就这一会儿功夫,袜底也已经湿透了。 程砚手上动作没停,却是眼含愠色,说话也冷了几分“寒冬腊月,雪都还未化尽,你也敢脱了鞋踩在这地上?!” 许溪云被他一嗓子斥得怔住,委屈地缩缩脖子,瘪嘴道:“人家只是想给你演示一下...”大约也觉得自己此举确实不太过脑子,说着说着声音反而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如蚊蝇一般的哼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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