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另一部分人仍觉得, 圣上对舒王这些年则不闻不问, 而太子毕竟是在他手心里被捧着长大的,又有皇后在后面给他撑着, 不至于因为这一两件事就塌高楼。 皇家威严,圣心难测,未来如何的确还值得人细细揣摩。 淮序和云山一人一边在院中站着,静静地看着自家王爷正瞅着屋檐的化雪顺着沟壑滴滴答答,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山在心里琢磨了许久, 这才弱弱开口:“王爷,近日流言四起,若是传到宫中,只怕会让皇上对您心生芥蒂,您看要不要属下....” 他的话却像丢进了无人的深谷里, 半晌也没得到回应。 往日这种情况,王爷不说话便是默认了,他在底下扯扯淮序的袖子,正准备差人去办,刚转身却又听见王爷开口。 “不必, 这消息就是宫里放出来的。” 程砚的语气平淡, 听不出一点情绪, 只是从他的紧抿的双唇和一丝晦暗的眼神中,能看出些许波动。 淮序和云山对视一眼, 面上皆有惊讶,可转念一想,也是正常。 太子是绝不可能放出这类消息的,他们更是知道这也不是自家王爷所做。 能传的如此轰轰烈烈又没人加以阻止,如此顺利,的确也只能是宫中那位了。 他们面面相觑,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地退下了,留程砚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一路走来,其实比他想得要容易,程砚心想。 其实他所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证明他不比东宫那位差。 证明从小到大受到的不公,其实错并不在他。 至于谁坐上那个位置,他还真不介意。 他也曾想过多少阴谋阳谋,要踏着多少人的身骨血肉,才能走到这一步。可是当他意识到这消息是皇上亲自授意传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也并无半分喜悦,反而只觉可笑。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样,连他最宠爱的儿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如此容易撼动。不过几件事,便已然开始摇摆。 俗话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帝王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爱得轻易,宠得轻易,自然厌得也轻易。 就如自己那位至今待在冷宫的母亲... 也不知这个漫长的寒冬,她可捱过来了。 程砚捻了一团碎雪,轻易地化成一滩水洇在指尖,冰冰凉凉,让他又清醒回来。 “淮序” 他站直身,唤了一声。 淮序迅速从假山一角闪出身来,听凭他的吩咐。 他扔下两个字:“进宫。” - 宫里这会其实也热闹着,大灾刚过,百废待兴,还有一大堆的事亟需处理。 和昶帝本来还在午睡,可也不知外面是谁一直在走来走去,似是想进来说些什么,又不敢进来,在门口踱来踱去。 他本来就烦,这声音听得更加恼火,半晌也没成功入睡,索性一个起身唤了人过来。 黄济康听见皇上起床的动静,反而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床边,一边招呼着人更衣,一边嘀咕着:“皇上,您可算是醒了,丞相和那户部吏部工部的尚书都在正殿候了许久了!” 和昶帝还道是什么大事,听见这几个人的名字脑子就开始突突。他看了眼刚刚还被人整理好的床榻,心里想着,现在躺回去装睡还来得及吗? 这几个尚书一向是不干实事,整天就会给他哭穷卖惨,一口一个皇上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有心将他们都换掉,可朝中着实又选不出来合适的人,只得让他们头上的乌纱帽暂且留着。 黄济康看着皇上的脸色,心里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那几个官员也不是好惹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催他进来通传好多次了!要不是皇上自己醒了,他扰了皇上的清梦,那可真是万死难辞。 他陪着笑,劝着皇上:“皇上不如先去听听,再说了,今天丞相可是也来了,您不是刚好许久没有见他了吗?” 和昶帝瞥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只想着:催催催,催什么催,那群饭桶最好是有什么大事,否则小心着脖子上的脑袋! 等到他收拾妥当来到正殿时,一群人正在里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只有一个人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吹着手中的热茶,看起来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便是当今丞相,叶敬林了。 他之前便是个瘦竹竿一般的人,如今许久未见,也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越显干瘪,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皇上皱了皱眉,直接略掉了其他人,向叶敬林快步走过去。 “叶兄,怎地回个乡越发憔悴了?近日来身体可有不适?是不是你那夫人又拘着你不让你好生吃喝了?来人!传太医!好好给丞相好好诊诊!” 谁不知道丞相耳根子软,他夫人是个富态的,自己倒是吃的珠圆玉润,丞相天天看着却跟没吃饭似的。 说着,他就要招手唤人。 叶相瘦弱,可反应却是快的,他一把按住皇上的胳膊,另一边招呼已经快走出门的宫人站住。 “皇上诶!哎呦” 他好不容易把皇上按住,又将他扶到龙椅上坐下。 这才缓缓开口,“臣多谢皇上的好意!但是臣的身体臣自己有数!别看臣瘦,浑身却是使不完的牛劲!这不,回乡一年,半年农活都是臣亲自在干!” 说着,他就要撸起袖子来,颇有要给大家展示一个的架势。 这下可轮着皇上慌了,看丞相这小身板,又这岁数了,若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不还是他负责? 两人这几来几回,这出戏才唱罢。 那一旁的人被皇上忽略了这么久,有心插嘴,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看着皇上和丞相好不容易歇歇,忙见缝插针,就差抱着皇上的大腿诉说自己的苦楚。 皇上却又不紧不慢起来,端了杯茶堪堪坐着,蹙眉看向他们,看似关怀,语气里却满是掩盖不住的嫌弃。 “各位有何事啊?工部尚书,你先来说说。” 工部尚书皮吉明冷不丁被点了名,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户部尚书,跪着往前挪了两步。 “回皇上,这次雪灾持续时间太长,压塌了不少京中的建筑,商铺民房都不在少数...” 他话还没说完,也不等皇上开口,丞相先摔了杯,他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指着那人开始骂起来:“房子倒了你派人去修便是,堂堂一个工部尚书连这点事都决定不了,那要你干什么?吃干饭的?怎么着,跟皇上说是等着皇上去修啊?要不要我去给你借个梯子然后我和皇上一人修一间?” 他的话跟珠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外蹦,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口沫横飞,直把那人骂懵了。 “我知道了,是不是缺钱了?缺钱你找户部要啊,你找皇上皇上能干嘛?把龙椅抠下来一块给你你要不要?” 皮吉明听到这里,哪里还敢接话,他将头磕得咣咣响,以证明自己绝对没有要抠皇上龙椅的心思。 “臣不敢,臣不敢,这些问题都是小事!臣这就回去解决!” 说着,他就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正殿,都没敢再丞相一眼,自然也没看见那疯狂给他使着眼色的户部尚书。 叶敬林拍拍袖子,颇有深藏功与名的感觉,又重新端起茶来,慢悠悠吹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剩下的人。 “各位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剩下几位对视一眼,哪里还敢说有事,除非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痛快了,找骂。 他们今日本是约好一起进宫,借着人手不足的幌子,说不定能替太子殿下说说情,让他解除禁足。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今天丞相今天也进宫了... 这丞相和皇上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是旁人都比不上的,这些年来他在朝内空担了个职位名字,其实什么事也不做。 整日便是带着夫人游山玩水吃吃喝喝,这不,去年说想家里的老母亲了,要还乡休息,又是一年多没回来。 可就算他啥也不会,可他会骂人,皇上还颇喜欢他这一点,这朝廷里上上下下,就没有几个人没被他骂过的。 尤其是太子殿下... 丞相膝下无子,自然对几位皇子格外关注,可他却从小就看不上太子似的,每每和太子出现在一个场合,总要找着机会明讽暗刺一顿。 即便是这样,皇上也从来不曾怪罪于他。 众人纷纷猜测,怕不是丞相救过皇上的命?要不然就是皇上有什么把柄捏在丞相手里。 当然了,这些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万不敢说出来,否则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叶敬林看他们此时都跟鹌鹑一样,纷纷缩着脑袋一言不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接着在瘦削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笑眯眯地看向皇上。 “既然各位都没有事情要说了,那我来说一个。” “皇上,我虽近日不在京中,可这风满楼我却是久仰大名,再加上此次灾害,许溪云着实出了不少的力,可见此人不仅是个有本事的,更重要的是心系百姓。若是能将这样的人才收入囊中,定将有助我朝发展。” “所以臣建议,将许溪云招入司天监为女官。”
第45章 联姻 “所以臣建议, 将许溪云招入司天监为女官。” 皇帝本还在美美看戏,一时听到叶敬林冷不丁提起来这事,还反应了好一会儿。 可看他的脸色也不像开玩笑。 其实叶敬林说得不错,这样的人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是最好的。既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好, 又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至于作乱。 毕竟事关天象, 如果把她放在人群之中, 待她日后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让别人听见便不好了。 皇帝大手一挥, 下意识地便准备答应。 却听那几个跪在一旁的人急匆匆地抢先道:“皇上!万万不可!” 和昶帝和丞相一同转头看向他们,微挑眉,眼里颇有: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放出什么屁来这一副架势。 那几个人也是下意识地反驳,如今被这左狼右虎直勾勾地盯着, 顿时也有些慌了神, 支支吾吾道:“回禀皇上,从古至今,司天监哪有女官,这有违祖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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