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条件,他自然也已经与田儋兄弟三人谈好了。当时他便开出三个条件让他们考虑。 一是彻底弃权,做个富家翁,他负责说服齐王,将如今赚钱的那些买卖都分润给他们。 二是仍为领兵之将,但只能驻扎于东海郡为齐国防御他敌。齐王在家乡深得人心,不用担心他们作乱,他们也可以安心。 三是作齐王麾下之将,随齐王出征。只要韩信放手任用,他们可以继续征战于乱世,搏一个更高的封赏。 三人没耽搁太久就选了第三项。是韩信将他们迫到此处,又迫得不得不降,他们肯定是不甘心的。但是既然事已至此,三人也不愿意就此庸碌一生。听了蒯彻的话决定投齐国,不就是看中韩氏最终可能得天下么,那自然是要在乱世中争立军功,博个封侯之赏才行,否则这投效岂不是投得亏了。 蒯彻都已经谈好了,韩信也爽快:“那就请先生随我同行,我本就要去聊城。秦楚相持,我齐国助力一二也是应该。” 他说得轻松,蒯彻心中暗叫侥幸。他已经听出来了,韩信本来已经快要发兵去攻打聊城,他要再来晚一点,就只能舍了这桩功劳,先投入麾下再找立功的机会了。 兵临城下时再入城劝降,他就不再是中立的身份,田儋怕了还好,要是因逼迫过甚而决意反抗,说客的性命能不能保全也是两说。 他倒是不怕。蒯彻天生就有种喜好在刀尖上腾挪的脾性,多少有点喜欢给自己加难度。就是少了这桩功劳,入齐不能一鸣惊人,不免叫人不快。 此时他哪肯再耽搁,起身道:“为免误会,我愿先行一步,将君上诚意告之狄公。” “也好。” 不过说是先行一步,又哪能让蒯彻真的起身就走,韩信请他休息一夜,正式任命为行人,负责外交事宜。 如今韩信一家在临淄的齐国王宫居住,官制没有大改,地方上大体依着秦国原有的官吏体制,朝中则是揉和了秦楚齐三国的官名,说实在的有点乱,也正议着准备改动。 蒯彻明显是纵横家一派的人物,齐国当年负责外交事务的官职有诸侯主客、行人、谒者这几个。诸侯主客更多负责的是礼仪性事务,行人倒是更合蒯彻身份。蒯彻也不在乎官职,这次见面验证了他的想法,他已经拿定了主意。 如今诸侯复立,赵王歇是张耳和陈馀刚刚扶起来的君主,不说是不是傀儡,反正显然也没有作主的能力,无非安然高坐,给赵国臣民做个旗号罢了。 楚王熊心更不用说。张耳陈馀既不是赵人,又不是贵胄,不保着赵王歇他们也没甚底气在赵国执政。不然也不会在武臣死后还要再立一个赵氏了,他们跟赵王还可以算得上是合作关系;项梁却是在楚国末期力抗秦军的项燕之子,论人望和名声完全可以死死压住熊心,让他只能做一个傀儡。 但蒯彻多方打听,知道熊心也不是个简单人物,牧羊长大,竟比那赵王韩王那样的贵公子还多几分心机。虽说是项氏的傀儡,但有了“王”的名义,在当下之世仍然有几分说话的余地,他不能明着对抗项梁,但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项梁,寻机用楚王的名义拉拢人手。蒯彻判断,要是项梁出点事,这位楚王说不定与项氏就要有一番争斗。楚国不但不稳,还有内乱的危险。 投楚倒是可以搏一搏,但风险过大了,还得看项梁是不是走霉运。蒯彻是喜欢赌,但他赌的是自己眼光,而不是命,所以楚国也是不去的。 至于其他,魏王已死,韩王成是因张良与项氏、韩氏之间的旧谊请托,才向两家借到兵马,又得项氏首肯而称王,如今在颍川一带与秦军交战,几座城池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尚未成气候。便是成了气候,恐怕国内也是司徒张良说了算。 蒯彻自命不凡,择明主而投是要显出自己本事的,不愿意去这些君王无能,臣子掌握实权的势力。他向诸侯献策,凭什么向诸侯之臣低头。 齐国与他们不同,齐王是说了算的。当然也有点相似,父亲韩川远在岭南,而且不打算回来的样子,事情是全交给了长子韩信。而韩信又任命兄弟为相,俨然只管打仗,政事托付给了母亲和兄弟。 也就是说,在这乱世之局中,齐国对外开拓完全由韩信说了算,韩信又以知兵名世,还是自己打出来的齐王。所以蒯彻根本不在乎官职,一定要跟着不在乎国君之尊,总是亲征在外的齐王啊。 他一个学纵横术的人,不跟着在外开疆拓土的将军,难不成还要赖在王宫里,陪着丞相在案牍间用功么。 韩信还不知道蒯彻仍是选了他为主,见他要出发了,便让韩武带他去选礼物。 瓷器没太多花样,虽然有工艺美术大师拿了帐号过来,但现在什么都缺,窑也是刚搭建起来,又赶时间,所以现在烧的都是素色瓷,多在造型上用心。蒯彻选了一件白瓷孩儿枕,一套流光溢彩的玻璃摆件,一面等身玻璃镜。韩武又推荐了一样刚刚制出来的东西——钟。 这也是件让蒯彻啧啧称奇的奇物。有了此物,世间计时竟可以准确到瞬息之间,简直不可思议。韩信也很重视这个,得知运输容易使它不准之后颇为遗憾。这东西要能缩小了随身带就好了,分处不同战场,就可以约定一个准确的时间一起进攻了。 他用心挑着礼物,思考着自己今后在齐国的前途,并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的到来,这一夜韩信睡得非常不安,辗转反侧做了一夜零乱不堪的长梦。 醒后,梦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却又把什么都想起来了,韩信拥被怔怔坐到天明,一早诸事不理,游魂般地去见母亲,什么话也没说,只躺在林芦膝上流了半天泪。林芦吓得不轻,抚摸着他的额头陪了许久,韩信才坐起来,笑着说无事,只是又做了小时候的梦。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都过去了。他必须坚信那是一场梦才好,他不能想象父母俱亡,兄弟不存,只他一人飘零于世上的痛楚。 那就是梦,必须是梦。 他父母兄弟皆在,还有偌大的基业,有比梦中更远大的理想。 他应该遗忘,忘掉那些没有发生过,不应该存在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
第86章 世上不曾有过的兵法 韩武没有发现兄长的异常, 他安排好蒯彻之后,才有空跟阿兄说军队建设的事。这时韩信已然恍若无事,听韩武说他与那些异人一拍即合, 要在军中教士兵识字。 韩信乍一听这要求都有些愣:“所有士卒?” “所有。”韩武肯定地说。 “不管是操练还是行军都很累了, 再让他们读书?” “对。先识字, 认数字, 一天认几个字,一两年能够完成基本的读写,再进一步学学算术什么的, 等他们回家就完全可以充当地方上的官吏了。” “那自然,能认识上千字, 又会数算, 做个县丞,甚至县令都是可以的。”韩信同意后半句。这年头文盲得有多少,能读写的都算是文化人了。能识几百字,就能继续往后学,认识上千字, 就能读书明理。有了学习的能力, 哪怕具体的事还不懂, 到地方上再找人教一教,有什么不能做的。 至于前半句他就要表示怀疑了。他认同士兵应该认一些字, 甚至他也简单组织过这样的教育, 不过为的是让士兵听得懂指令, 脑子也能活泛一点, 不要木呆呆的话都听不明白。 刚征召的新兵大字不识一个的情况下, 连听令都不太听得懂,脸上往往是一种蠢笨的茫然之态。把常见的号令识得了, 听令行事也就容易了。 那梦境中的乱世里,他一年多内势如破竹为汉王攻取天下,当然不可能组织士兵这样学习。但后来困于长安制定军法,他是将这项内容放进去的。在他的设想里,天下既定,士卒应该读一些书,这样才能明理,才不容易哗变营啸,才能更好的作战。 韩信按了按脑袋,把他有意排斥的记忆甩开,但总不太能够。 他那时没有机会亲手实施,也不知道这样正经的学习能不能推行下去。现在阿武所说的,又比他的设想更难了一些,还在乱世中就要着手教育士卒。 “一天能认几个字?张肥他们几个,在我们家磨大半天才认识两个字,你忘了?” 韩信是不会忘的,他这几天忆起那些前尘往事,一方面有点容易暴躁,另一方面又可以说脾气磨得平和不少了,但回想起自己的教育生涯都还是磨牙:人怎么就能这么笨? 他以后做什么,都不要亲自教人了,感觉会折寿,纯是被气的。 不过背后不能说人,他话音刚落,张肥的声音就在门口嚷嚷起来了:“大王你怎么又拿小时候的事笑话我啊。我那时成天想出去玩,没心思念书才这样。你试试现在教我,我一天认十几个字也不是事啊!” 韩信还没说话,韩武呸了一声:“你都能读能写了,现在认十几个字跟从零开始完全不一样了好吧?有本事你把阿兄教你的兵法说一说。” 张肥嘿嘿两声,道:“大王说了,那要天赋,我天赋平平,就不要为难我了吧。进攻的时候我都是冲在最前面的,没给大王丢人。” 这倒是真的。张肥也不是一点没学到,但是在韩信看来,他跟自己学了多年全学进狗肚子里了,也就学了一两成吧,遇事会多想一会,不至于傻不拉叽地往埋伏里撞。尤其学到一点,打仗宁可呆一点,步步为营,坚守不出,也不能自作聪明。 张肥论勇力也没有太超出旁人。但好在他跟着韩信混,也跟着韩家兄弟俩一起练武,一身武艺还算可以。尤其是足够勇敢,冲锋时总是冲在前头。辽西的盔甲质量好,他运气也好,至今只受过一点轻伤。 韩信其实也有私心,对几个发小都有点护着,并不想让他们冒险。奈何张肥也不知道怎么就激起了潜藏在心底的这股劲,自己非常乐意,韩信也不好拦着他立功。 韩武嘲笑了他两句,又转回来继续对韩信道:“阿兄,我知道你是觉得士卒是跟张肥以前一样没心思学习的,但他们没心思学是因为学几个字也没多大用。可现在不一样了,除了种地,我们会开很多工厂,以后我们需要大量识字的工人。他们如果知道不当兵了还能有这样的出路,多数人是会努力学的。跟坐不住的小孩子不一样,他们用心了,就肯定能学好。阿兄~再说是你练的兵,你还能教不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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