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真的真的已经不用午睡到这个点还得躺着了,她精神好得一点都睡不着。而且现在睡多了,她夜里也睡不着啊。 结果韩信就以为她还有失眠的毛病,忧心忡忡地找太医又给她开药。 韩信也真的很难相信她已经好了。因为六天前,他下午三点钟来摸摸妻子有没有发热的时候,张泽若都还只是极困倦的掀了一下眼皮就又睡过去。生完孩子到现在,头发掉了一大把,他从梳上取下那一团团长发时心都颤了。 这几个月他根本没睡好,产后本该分房睡,但他睡不着,还是坚持和妻子睡在了一起。许多次半夜惊醒去摸,还真摸到张泽若额上发烫。 她少女时看着还算健康,但东奔西走,水土不服,天生的弱质就慢慢侵蚀了健康。怀孕时年纪偏大可能也是损耗身体的原因之一,尽管从东州回来,他们已经听医嘱避孕调养之后才尝试怀孕了,但她怀上孩子后还是反应很大,更是在生育时难产耗尽了元气。 他担心她就这样死了。 “我真的不困了,夜里也不是失眠。”张泽若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诚恳地对韩信说,“太医不是也说我比生产前还健康么?实在睡不着,我见你将公文落在枕边,才拿过来看看。你要是担心我耗神,就拿些志异志怪故事给我瞧瞧。” “待会就让人找去。最近报上有连载的志怪小说,我叫人抄成一册给你。” 韩信说着,看张泽若确实气色比几天前强太多了,也放软了语气,将抽走的公文放好,笑道:“这是钟离眜从黑金半岛发回来的电报,那里天气炎热,沙漠多耕地少,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立足的地方,难怪那塞琉西国四处扩张,与诸强国征战不休争夺土地,却对这里不怎么重视。” “谁又想得到,这样贫瘠的地下却埋藏着黑色的宝藏呢。”张泽若屈起腿,抱膝而坐,想起去千乘县参观时的场景,那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地下喷薄而出,谁能想得到它蕴含着那样巨大的能量。 她很清楚,不管是煤,还是石油,他们能利用其中的能量,完全是因为那些不知因何而来的异士们。不然的话,就会像天书里记述的那样,几千年时光悠悠而过,一个一个越来越短命的王朝不断重复着“开国——发展——极盛——衰败——灭亡”的循环。 直到终于有力量彻底改变这一切,科技体系从头建立,在短短百年时间内令天地翻覆,变了人间。 张泽若其实一直担心那些异士如他们出现一般的消失。幸好他们并没有保持神秘,而是慷慨地分享了知识。她这些年身体不好,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在努力学那些真正的天书——她的意思是,太难了。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她的天赋不在这里,早期还好,她也曾经在淮阴学习过初入门的知识,对她来说那并不难。 但后面各科深入的内容学起来就很耗心神了。而像她这样的聪明人,又没有经历父亲张良半生起伏,就很容易有一种心态:担心事态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只有学会了,才能让她安心。 也就生孩子快要死掉的那时候,张泽若才一下子想通了。 她真的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她放弃了。 她以后就和大王一样,只了解大概,知其用途就好,不要再为那些真正天书一样的公式头疼了。 千乘县离临淄很近,这姜齐与田齐祖上一路扩张,还真是占了块宝地,古有鱼盐之利,后有煤铁之利,现在还有石油之利。 平原亦不少,粮食与蔬菜如今种得都富裕了,那内燃机车厂要加快建造,不然各地的菜蔬卖不出去烂在地里,农夫就不愿意种了,必须能在短时间内将内燃机厂建起来,铁路并不能覆盖所有的郡县,想从火车站再把菜运到各地,还得靠这种新定型的机车。 好在水泥路已经把主要的大县连起来了,异士们定的标准很高,虽然当时造的时候费劲,但现在就方便了,只要车出厂,马上就能用上。 等交通网完全形成,那该是什么样的景象啊……想来从南洋郡运来的水果,也不再是他们少数人的享受了吧。但那可能需要几十年的努力,她真想和大王一起看到那一天。 “文兰?文兰?” 张泽若收拢了思绪,看见韩信担心地眼神,莞尔一笑:“我没有事,只是想到石油,便又想到了内燃机,又想到了还没造出来的车……不说这个了,黑金半岛那里还得添人,离齐国太远了,人不够很容易被当地人同化。我在想……我在想,是不是把那些判了五年左右轻罪的人流放去那里。只要他们愿意去,其子孙不能参加官吏选择的限令便适当放宽,如何?” “好!”韩信击掌。 尽管现在多了许多行业,人们也有了多样选择,工资更是不低。但世人仍然更加热衷于参加考举,期盼经过考举得以成为小吏,尽管有些吏员的官俸还没有一些工厂的工资高,且大部分小吏并不能升迁到他们期盼的高位。 人们还是乐此不疲,考举失败了才去另找工作。 在这样的心态下,犯罪之后连累子孙不能为吏,这就是很大的罪过了。如果孩子是争气懂事的,那更是足以让族中老人从他判刑那天骂到他出狱回家,骂到老人自己进了棺材为止。 更别说除了限制考官吏之外,一些待遇特别好的工厂也会审核家庭背景。同等条件下,肯定是身家清白的年轻人更受待见。 那些人犯罪的时候想不到后果,判刑后,后悔的倒也不少。给了这个条件,相信会有不少人自愿且积极的申请去海外,死也不怕。 轻罪的话,有些斗殴盗窃的人,也不是不能给机会。 韩信考虑着,慢慢道:“如果立下功,限制还可以进一步放宽。这事拿到朝中讨论一二,我还要请李相来聊一聊……哎,我说你别费神了,先歇半年再说。” 张泽若赌气白了他一眼,一蒙头躺下了,只将一把尚未完全恢复光泽的黑发留在外面,韩信哄了半天才好。 她起床遵医嘱,先做了一套八段锦,然后韩信陪她去花园散步,两人又讨论了一阵长女的大名,仍是没能决定。 晚餐她胃口不错,张良也受邀入宫一同用餐,再次给她把脉,在夫妻俩不同的心态的紧张注视中沉吟片刻,让她再喝一阵补品。 张泽若脉象上看已经没问题了,但是人瘦下去还没长回来,头发又掉得多还失了光泽,任是谁也不敢说她已经完全康复了。 韩信本来下午已经被她说动,这回听了张良的判断,又坚定起来:还是得补! 连父亲都这样,张泽若只能认了,只拒绝再喝参汤这样药味重的补品。林芦便道:“这好办,下趟船过去南越,让那边多送些燕窝来。桑耳阿胶桃胶这些更方便,派人挑好的买。” 南方已经开始尝试搭建燕屋引金丝燕来筑窝,这样采的燕窝更干净,产量虽然还是不大,但出产稳定多了。燕窝这些年流行起来,但只流行在富贵阶层,就缘于其产量太少,价格太贵。 张泽若以前是不太爱这口的,味道吧没什么味道,贵妇们用它与其说是为其功效,不如说是为了彰显身份。但现在一家人都着紧她,她再拒绝就矫情了。 只到晚间夫妻私对的时候,张泽若才对着丈夫叹气:“我就是一时没养回来,正常饮食就可以了。” “没养回来,那不正应该补吗?” “哼。”张泽若负气地哼了一声,“阿父如今也俗了,与我说话,总提些孩子要如何养、身子亏了要吃什么补的事。” 韩信十分好笑。想来张良过去与女儿相处也不多,有限的时间里喜女儿聪慧,教其读书,也不吝于与她议论天下。在张泽若眼中,父亲始终是出尘高士的作派。 这回她生产,可生生把高士打落人间了。毕竟她生母早逝,与继母客气而不亲近,张良就对这唯一的女儿忍不住就多絮叨了几句。 可谁不怕呢,好好一个人,一夜之间差点没了。别说张良当时差点站不起来,韩信自己腿也是软的。 一想起那天的情景,韩信侧身把妻子搂进怀里,才觉得安心些。张泽若却会错了意,她身体好了,被夫君一搂,不免就有了些绮思,同样搂了回去,主动暗示他自己可以。 韩信却被吓了一跳,轻轻推开她,拧开了床头灯。 张泽若伸手遮了遮眼,困惑地问:“怎么了?” “文兰……”韩信斟酌着语气,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道,“我们不急着再要吧?” 张泽若:…… 更困惑了。 又不是没有避孕的手段,好好的这是说什么呢,真是扫兴。 看她脸色不豫,韩信更是误会了,干脆坐了起来,给她将被子掖好,缓缓道:“虽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但你刚伤了身子,实在不宜怀孕。我……我其实并不在意有没有儿子继位……我只希望你们都平安……至于国家,我有三个兄弟,不愁身后无人。文兰,你不要为此着急,好不好?” 张泽兰想坐起来,但已经脱了外衣,韩信怕她受寒,不让她起来,她只能抿唇翻过身,仰望屋顶出神。 夫君确实是误会了,她没有急着想生孩子的意思,但他也确实没误会,她是打算调养一年或两年之后,就试着再次怀孕。 她想得很好,妇人往往第一次生育艰难,后面就容易了。她自觉产后恢复得很快,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大王。”她侧过目光看着韩信,缓慢而坚定地道,“如果你我只是平常夫妻,如果我没有嫁给你,嫁给了朝中同僚,那么我宁可和离,也不想再冒险去再生一个孩子了。” 韩信正要说话,她却又道:“但是我们不一样。赵襄子传位的风波,难道只他赵国一例吗?人心不古,如今已经不是伯夷叔齐让国,太伯仲雍奔吴的时候了。我是你的妻子,但我首先是齐国的臣子,我不能只顾惜自己的性命,而让齐国出现这样的隐患。” 韩信微微张嘴,张泽若从被中探出手掩住他的口,叹道:“方才我又想了想,也必须承认,我还是有私心。韩氏必能王天下,而这天下更不止是昔日的天下,还有南洋东州,还有未曾踏足的遥远大陆。我想让自己的血脉做这天下的共主,不愿意在你我身后,我们的女儿只能做一个旁系宗女。不然,大王再纳几位夫人,又怎么会缺少子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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