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者无不喝彩叫好,韩信更是仗着没人认识他,跟张豚跺脚拍手的叫好,兴奋得一头是汗,也忘了还有县中的主吏掾跟着,他应该矜持一点。 张良在后面给他找补:“郡守仍是赤子之心。” 萧何欣然点头:“不错,不错。” 张良顺口便问:“萧君可愿随郡守往辽西建功?” “先生说笑了。”萧何淡笑,他连荐去关中做官都不愿意,怎么可能愿意去辽西那种苦寒偏僻之地,“何向来没什么志气,只想在沛县守护家小,不愿远行。” 张良也确实是随口一问,他自己不是那种擅长庶务的人,想着韩信招揽的门客不是壮士,就是擅长工匠农业之技的人才,要能把萧何这个熟悉政务的人叫去就省心了。既然萧何不愿,他自然也不会勉强,当下岔开话聊起了别的。 尽兴之后,刘季又带他们回去吃酒,萧何觑着空当悄悄一拽他,问:“你这样随意,不怕得罪了人么?现在郡守年纪小,过几年回味过来,未必不怪你怠慢。” 刘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自家兄弟的儿子,做了郡守又怎地,他特意绕到沛县就是惦记看那斗鸡呢。”心说过几年?过几年大家都忙着造反去了,就现在这样我还能叫韩信来给我做大将军不成? 刘季惯来如此,偏还处处混得开,萧何也拿他无法,只得松了手与他回泗水亭官舍吃酒。韩信年少,还不饮酒,张豚倒是想喝,硬是被韩信拉着陪自己喝水,郁闷得不停地灌蜜水,不一会就更衣去了。 刘季饮酒上头,兴致来了,敲着案唱起了楚歌,在座的除了张良都是楚人,跟着应和高歌,气氛莫名就热闹起来了。萧何一边饮酒一边好笑,他也是白替刘季操心,这人的天赋不在官吏事,而是在这些事上。 梁高是给商人做过门客的,当即离席伴歌而舞,刘季起身与他对舞,带着张豚和韩信也忍不住离席踏舞起来。钟离眜还在护卫,只敲击伴奏,张良和萧何端坐不动,举杯含笑观舞而已。 主宾尽兴之后各自回座,张良想了想,向韩信笑道:“郡守与良同行至沛,一路可不曾说过,这位刘亭长也是个知兵之人啊。” “嗯?” 这句话一出,不止韩信,连萧何也惊讶地看向了刘季。 他认识刘季都多久了,他怎么不知道刘季还知兵。 刘季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大言不惭地道:“我又没怎么读兵书,就自己瞎琢磨,除了张先生,没跟其他人说过。” 韩信来了兴趣,把案上的酒菜往旁边一推,埋怨刘季:“伯父也不早说,早知你对兵事也有所好,我就向陛下进言,让你也去百越立些功劳回来。来,你且同我说一说。” 好嘛,还考上了。刘季顿时对张良昨天说的“喜为人师”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印象里也没这样啊,抓着个人就想教兵法是什么毛病。 张豚已经凑过来了,特别自觉,反正他现在不旁听,回头阿信还要抓他补课,不如早点。 萧何吩咐了两句,亭父带人将酒菜都撤了,钟离眜等人退席到门外守卫,张良和萧何也来到韩何案前,听两人论兵。夏侯婴犹豫了一下,也没走,悄悄凑到一旁听他们说话。 不过萧何也就罢了,张良本来袖手看戏,韩信却不时把他也拉进来问两句。刘季倒是挺平常心的,反正他打仗不如韩信,要推演论兵,他尽力就好了嘛,输赢什么的,重要吗。 一番推演罢,韩信觉得过瘾极了。也就是在咸阳王贲还活着的时候,他有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到了桂林县,任嚣赵佗之辈实在没什么值得在一块讨论的。回了家更是连军务也无,张豚这猪脑子还不开窍,简直气死他了。 一路上有张良相伴他才觉得舒畅,这回加上刘季,三方大战才算真正过瘾。 “痛快。”他站了起来,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刘伯父,不然你也跟我去辽西郡吧?” 刘季吃了一惊,赶紧摇头:“不去不去,我父母妻儿都在这里,去什么辽西啊。” 韩信还不死心:“在这里能做什么,去辽西郡临着东胡,才有你立功的机会啊。” 刘季摸了摸胡子,嘿嘿一笑:“你看看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叫我去跟东胡拼命,你可饶了我吧。” 韩信一愣,刘季这半点不稳重的性子,他老觉得跟父亲差不多年纪,这时才想起来他都四十多了。 “好吧。”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神色怏怏,一想到去了辽西郡,张先生还有自己的买卖要做,也不一定总在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出几个知兵的说说话,他就高兴不起来。 刘季心中一动,突然起了促狭的念头,朝张良挤了挤眼,不等张良明白过来,就问韩信:“那你觉得我与张先生于兵事上能力如何呢?” 韩信偏了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怕他们对自己的能力有误解,以后万一有从军对敌的机会反而误了自己,于是详细地解释给他们听:“张先生知兵,在于大势,但是对于军中事务几乎一无所知,临敌应变也不行,行军布阵之道虽能说上一二,却没有指挥士卒的能力。所以张先生若要从军,还是不要做主将的好。刘伯父虽然不读兵书,但张先生的不足之处却都是你的长处,或许是因为在军中待过,又在泗水亭常年训练亭卒的缘故——伯父真不和我去辽西吗?信甚至认为你可以独领一军作战啊。” “那你觉得我能带多少兵?”刘季笑着问。 萧何和夏侯婴也不禁屏息。他们都没想到,熟悉的游侠出身的刘季,竟然被韩信认为可以独当一面,说得这么认真,难道这竟是真的吗? 韩信没在意他们的神色,很快给出了答案:“你能领五六万兵。” 夏侯婴没控制得住,发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五万兵啊,刘兄才是一亭长啊,有这么夸张吗?刘季却摇头作叹息状:“说了半天,我就能带五万啊?武城侯王翦灭楚可是用了六十万人呢。就算李信,他也带有二十万人吧。” 别人都当他故意逗乐,只韩信当他真不满,认真道:“人越多越难调配,若是安排不当,再多的人也不过堆在一起送死罢了。两军相接,不能用上全部力量,即使二十万人,三十万人,又与十万人有何区别?” 说到这里,他自己又摇了摇头:“不,若是这样,甚至会因为自己生乱,不能遥相呼应,一败而牵动全局,甚至不如十万人了。伯父没有打过仗,缺乏经验,再多就危险了。” 刘季啧了一声,有一种被嘲讽到的感觉,他几次大败可不就是这样么。彭城一战,五十多万人,叫项羽三万远袭之兵大败。荥阳就不说了,白登那次……罢了也不说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经过一世,记忆中后来又打败过英布,带兵的能力应该增长一些了吧。 他确实是逗乐,但也确实有点不高兴,怎么在韩信这里他就没长进呢,还退步了?他明明觉得长进了,至少……至少也长进了五六万吧。不过韩信又不知道他其实经验丰富,依着他现在的表现,确实说五万也差不多了,这会儿韩信甚至还安慰他:“伯父若是到军中历练一番,应该有带十万兵的能力。” “你呢?”刘邦明知故问,倒是想知道这丁点年纪,韩信怎么说。 但是不出所料的,少年人略带骄傲但又视若平常并不当回事的告诉在座的所有人:“我?我多多益善。” 在这一天,张良终于深刻理解了昨天刘季的表情。 不要跟韩信讨论兵法,显摆自己知兵,不然脾气不好你可能会被他气死。 嗯,没关系,幸好他脾气好,一点也不生气。他只是可惜韩国存亡的关键时候,王室中却没有出现一位像这样知兵的公子宗室啊。
第66章 盘点家底 韩信在沛县只住了两个晚上, 就要过齐地而入辽西。刘季是地头蛇,一边招待玩乐,一边已经把县令等大户送的礼物都给他收拾齐整, 让人装了车, 正好填上那辆因为送他礼物而空下的牛车。 他跟萧何也清点过自己收的礼, 除了那些珍稀的南地特产之外, 萧何最重视的是一瓮种子,还有韩川手抄的种植方法。 不过韩川在信里也说了,这作物他还把不准咸阳是什么想法, 他正在三郡中种植,让刘季先种着存下种子, 熟悉种植方法, 回头得了准信再说。 怕他自己瞎弄,韩川连这东西有什么用都没跟他说,只说到时候会告诉他。 萧何有点犹豫:“还种么?” 刘季却毫不犹豫:“种,为什么不种,少种点碍什么事, 沛县还能有人举报我不成?嘿, 真有人举报, 你这也给压下来。” 他可不信种点东西能犯什么忌讳,估摸着可能是会占粮田, 所以韩川把不准咸阳那边许不许种植。就跟红薯似的, 至今除了遇上灾荒之年, 都还不许多种呢。 送韩信出发的时候, 他被萧何暗地里催促着, 也盯着追了一句:“阿信啊,你若是在辽西种了什么, 别忘了给我来一份。” “那是自然。”韩信应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件重要的事忘了说,忙郑重道,“刘伯父,我父已经为我起了字,以后可唤我伯南。” “伯南?”刘季想了一会,也没想到这跟韩信的名字有什么关联,只想是不是因为去了南方起的。萧何则很快想到了联系,微微点头,觉得韩川对儿子的期待很高。 张豚刚来时有点拘谨,玩了两天也放开了,笑嘻嘻道:“我让阿信给我也起个,他从淮阴想到沛县都没想出来。” 韩信就在马车边怒目瞪视:“你这个名好难起字,怪我吗?我起了亥,起了田,你都觉得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张豚就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刘季目送他们上车,随口道:“我大儿叫肥,不然你也用这个字得了,多吉利。” 他也就随口一说,自己都忘了,张豚在路上想来想去,最后还真用了这个字。他的理由也挺足:“我家就是屠户,阿父叫我豚也是希望我长得肥壮如豚,字肥可不就配上了,就这个好。”并且强烈要求大家以后用字来叫他。 既然如此,韩信也要求他以字称呼自己,于是到了齐地,刀间亲自来接他们的时候,他们互相称字已经说习惯了。 刀间要送他们去辽西郡,并且向他禀报了造船购船的事宜。 现在购船不是难事,也有韩川派出与他同行至齐的人,据说熟悉海路可以行船。至于补给,只要韩川出面说动沿海的郡县,哪怕修个简单的码头,补给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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