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们知道要做什么了,学得更加用心起来,都存了要给自家弄一个的心。不过他们一起学着做的那个炕过了几天点上火,一半热一半冷,苏师傅大笑,说第一次做,学得还不错。 赵食其羞愧,晚上睡觉都在琢磨着盘炕的道理,很快就第一个出师了。 苏师傅爽快地给了他任务:“咱们不等,谁先学会谁开工。六十钱是官府给的基础工钱,今年是第一批,物以稀为贵,一个炕我们收五百钱,你们另拿一百钱。早出师早开工啊。另外,本来一个人就能盘,您年纪大,带个人吧。正好带上你儿子。” 赵食其坚拒:“让他学,学会了自己开工。”一个炕一百钱呢。 苏师傅让他逗乐了:“就先跟着你打下手,你自己教他,出师了来我这接任务。” 辽西郡早就用上了,也培养了不少会盘炕的高手,但上阳郡还没会呢,苏国庆带了一批工匠分到各县,任务就是教会更多的人这门手艺,更好过冬。 赵食其干劲十足,这家炕还晾着,就去另一家先开工,一个月下来,在县城挣了一千钱回来,可气是儿子又多学了几天才出师,那时候出师的也多了,接的活就少了,只挣了五百钱回家。赵食其就是气,要是赵至多用点心,跟他一起学会,父子俩都挣了小半头牛回来了。 毕竟已经是冬天了,再等炕盘好晾干,冬天也接近尾声,没那么冷了。只有不在乎钱的人家才会赶着第一批盘炕,最后十几二十来天也要过得舒舒服服,乃至早春的寒气里也要在炕上度过。像赵食其这样的人家,就是羡慕,也会攒钱等下一个冬天再说。 不过一个屋盘一个炕,县城里的贵人,光是一户人家少说也要四五个炕,有那妻妾子女多的,更是十个往上也打不住。 所以直到冬天快要过去,他们才渐渐没了活干,解散回家。 赵至不知道父亲怪他少挣了钱,一路上还特别乐呵,赵食其本来生着气,看小儿子这活泼模样,也慢慢高兴起来。走着走着,突然说了一句:“你仲兄送回来的麦种,说不定还能多收几斗粮食。” “对对对,这官府明明可以自己把钱赚了,还叫我们去。阿父,因为仲兄给燕公作战,才叫我们去做活。这种子,定然也是好的。” “嗯。”赵食其心中生起了期盼。这麦子啊,五月就可以收了,若是能多收几斗,他要给赵昌写信,叫他好生给燕公卖命,不用总想着家里。 他想起招人学盘炕干活的时候,小吏叫着家里有人投军才优先录取。当初赵昌换的种子送到家的时候,似乎也听小吏提了一嘴,辽东辽西全数发了,他们这不够,才紧着投军的人先给。当时不曾在意,现在想想,说不定还真的是优待。那些已经种下的麦种,应该真的很好吧。 燕地数郡这个冬天,有人收获了温暖,有人收获了铜钱,也有人收获了自由。 曾景带了一批人搞了好几个通宵,连着加班半个月,将官府的隶臣妾和刑徒都梳理了一遍。首先得到自由身的是那些因为父母亲人犯罪而被连坐的可怜人,有人甚至是因为祖父那辈犯事,一生出来就是小隶臣妾。 然后是那些根据秦律而判,虽有罪但判刑过重的刑徒。 东海郡人口多,都放了自由身一时没钱雇佣这些隶臣妾作活。燕地却是地广人稀,有的是地方安置他们。 这些得了自由的人,有人家就在燕地,欢天喜地回家去了。但也有外郡流放至此的,有几代为隶臣妾根本就没有家的,就被收编,作为第一批工人继续安排工作。 有一批身体还算强壮的男子,原本有的种田,有的做着城旦,有的在不同的矿山干活,却被一起召集起来,带到了辽西郡夕阳县(唐山滦县西南)。他们都是无家可归,自愿留下来干活拿工钱的人。这一路过来也没什么活,官府却遵守承诺,不但管了吃喝,还发了工钱。 脸上刺了字的伯黑隔着衣服捏了捏怀里的钱袋,心想给钱就行,要是真的能辞工,攒够钱他就去讨个妻子,生个娃儿。 他在乡里好勇斗狠,一时动气把人打伤了,刺字流放也不冤,本来以为官府放人跟他没关系。但没想到十七岁打伤的人,到现在三十岁了,官府说他刑满了,问他要不要回家。 还回个屁,他家在关中,老秦人了。家里也是一大家子人,他也想回。但是天下大乱,他回家半路就要被抓去当兵跟关中子弟组成的秦军作战,还不如待在燕地做工。什么时候不打仗了,他再带着攒的钱回家。希望父母还活着。 当年他家里富足,贫苦之家的男丁三十多岁娶不到妻的一大把。他家却早早给他定好了一门婚事,十七岁时就迎娶过门。但是怪他自己不好,脾气太暴,以前打架没惹出大事所以也不晓得收敛,刚成亲没两天就把人打伤惹出大祸。 他发往北地之前就跟家里和刚娶的新妇说了,让她回家另嫁吧,别拖着人家了,唉。 站他旁边的石文比他瘦弱些,但最近吃得饱,长了肉,看起来比出发时强得多,也在摸钱。他跟伯黑还不一样,伯黑只是捏一捏,他是隔一会便去碰碰,生怕没了一样。 伯黑瞥了他一眼,生出点带着优越感的好笑。他只是怕丢,石文却是不敢相信真有这么一笔钱在怀里。 他知道石文,生下来就是小隶臣,成年了就去做采石的重活,幸好没干两年燕公就来了,不然再没两年就得熬死。本来是选不中他这样瘦弱的人,但石文学东西快,也被选上了。他本来没有姓氏,这次登记名字,要求他们都得有个姓氏,石通起不出来,还是他说的:“你不是采石么,就姓石。”这才登上了石文这个名字。 跟他可不一样。他听族里老人说过,他们伯氏出自荀姓,是从晋国迁到关中的一支人。不过迁得早,到他这代早就自认是秦人了。 伯黑正出着神,跪坐在他旁边的石文轻轻拱了他一下:“听仔细了。” 他一凛,赶紧回神。那个邵……邵专家说了,学字识数合格的人,工钱上调半级。虽然半级是多少他也没弄清,但是多总比不多好。 早先他们就学了字,一天几个,倒也不费劲。石文竟比他学得快,让他颇为不服气,夜里暗暗地比划记诵,总算没差太多。这会儿还要学算数,这他倒是不怵,学得挺快。就是不能走神,一走神说不定就学不会后面了。 他们先在夕阳县集合,然后被带到山里的煤矿,官府先叫他们修房子,说是以后给他们住的。修好后县里有人——伯黑看着就是当地的农夫,却是有本事的农夫,来给他们在屋里做起了叫火炕的榻。一屋睡十个人,点上火整个屋子都暖,他们干完活都不愿意出去,就在炕上认字算数,闲话作耍。外间灶头上还能架个锅,里面时时加满水,能随时喝上热水。 这日子过的,他要能回关中,得给父母也弄一个。就是不知道这手艺能不能学到,现在虽说是自由身,但又签了契,矿上的规矩是不能乱走,他想去找农夫学手艺都不行。 但他还是用心学到了一点手艺,跟石文一块学的。不得不说,石文是挺聪明的,他现在也承认了,比他强得多,已经被叫出去单独上课,不跟他们一起学了。 听说这个地方煤和铁都很多,先前郡守已经在这里开矿了,现在他们在的地方也有煤,只是人手不足,之前没开。 房子没盖起来的时候,他们先住帐篷,白天出去在山里挖,挖粘土。这山里还有煤,先前就有人采,现在煤都被拉来了,建了个窑,就用粘土烧出了红砖。 听说别处还有另一个窑,烧出了一种叫水泥粉的东西。 官府竟然用红砖给他们盖屋子,水泥粉不知怎么弄的,变成了一种湿的时候像泥,干了之后像石头的东西。红砖盖屋,水泥勾缝,外面又全糊上了水泥。屋子里再烧起炕,冬天竟没冻死一个人。 可惜他不认识做水泥的人,不过烧砖他会了。老秦人看不起工匠,但他不爱种田,回关中做个烧砖的也不错。伯黑心想。 直到屋子盖好,人都住进去了,他们才真正开始工作,在这个地方搭建起一片厂房,挖出源源不断的黑色煤块。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处,也同样有一批人起屋、开矿,挖出无数铁矿石。而另一名秦专家,正在一片荒地上建立起这个世上人们难以想象的高炉,并将这片荒地扩为夕阳县辖地。 一座未来的新城,已经悄然建立。
第77章 齐王信 韩信回东海, 自然不会把大军都带回来。他安排大部分燕地士卒镇守齐地,只带了少数燕军和部分齐军回来。 将领们赴宴洗尘,士卒自然不能随意乱走, 在营地里也分得一口口大猪, 放血宰了吃肉。两地士卒都不由得瞪眼咋舌, 说楚人养的猪怎么能这么肥?自然少不得本地人的得意吹嘘, 进而生了念想:如今燕公也是我们燕国/齐国的主人了,我家是不是也能养这么肥的猪,收更多的粮食? 只少数将领身边的亲随得了空, 能出来乱逛一气,见见不同的风土人情。 被分到了张肥身边, 跟着张肥踏水冲阵, 悍不畏死搏到个百将的方粟就是其中一个。他在家时被左邻右舍的乡亲呼为方大胆,不仅胆大,还不安份,整天不想老老实实过生活,总想着去外头见见世面。 方伯年轻时在赵国军中, 伤了一条腿才回的家, 对他这想法气不打一处来。好在秦律森严, 他光是想想,还没傻到真做。不料那么强大的秦国居然就要完了, 燕军又征兵, 方粟偷摸着去了, 丢下孩子给父母, 誓要搏个功名再回家。 不过经历了战阵, 方粟才理解父亲的愤怒。他还是见得少了,别看方粟已经有了个儿子, 那是成亲得早,十八岁就当父亲了。现在他也不过二十一岁。跟着将军血战数场,虽然他活着,还成了百将,但他也看到了无数人的死。 也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人,也有刚刚相熟的同袍,闲谈时说过家里的父母妻小,转眼就成了不说不动的尸体。这才是战争。 方粟不怕,他仍是想在战场上取功名,但他怕父母失了他这个独子,还要抚养他的孩子。好在他活下来了,再努力升一升,应该不那么容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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