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不知道跟在顾霜染屁股后头多久的小圆团子走出来,啪嗒啪嗒的小脚跑的勤快,蹲在一座“山”下,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说:“是姨姨!姐姐,这是我姨姨!” 是顾霜染在门口看到的小女孩儿,她看起来很开心,在为自己把姨姨介绍给别人而开心。 “姨姨睡着啦,姐姐,”她说着又跑过来,攥住顾霜染的裤脚,“等姨姨醒了,姐姐一定要来噢!姨姨前几天天天念叨着要见当官儿的啦!要是能见到姐姐,姨姨一定很开心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顾霜染笑,面团儿一样的脸上看不出阴霾与哀伤。 小陈默不作声地别过头去。 顾霜染鼻子一酸,把她抱在怀里:“好的,姐姐一定会来看姨姨的。” 这时小陈说话了:“大人还是小心点,别把您也……” 顾霜染看着这小孩白嫩的小脸儿:“她脸上倒干净,没有染病吗?” 小陈点点头:“这说来也怪,她名叫苏鲤,家里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她爸早年死了,就剩她妈妈一个,平日里也没有钱看大夫,不知怎么从未患上病过,如今在我们小队当差。” 顾霜染捕捉到“小队”这个词:“你方才说过的小队,这是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时疫区的人,进来的容易出去的难。”小陈又叹气一声,带着顾霜染往回走。 “要是你死在里面也就罢了,可是这病有些人命大抗住了,便不会再患上了。但是我们时疫区的人呐,说的话都不能信,只要看到你脸上的疤,那些官兵说什么都不让出,怕传染给北边的人。” “所以我们这些挺过来的,就在时疫区帮帮忙,死的人眼见多了,越来越多人无家可归,我们就帮忙端水挑粪,西边还有点庄稼在种,不过城里地太硬,种的一般,但是好歹是能吃,有个救命的口粮。” 顾霜染想到自己在路上听到的事:“官府不给放饭吗?” “放饭?”小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日一碗粥,还得自己去领,就是他们说的放饭了?” 她说着抬起头来:“大人您看我,如今脸上已经疤痕遍布,我们队里每个人哪个不是如此?面相丑陋,有时自己也分不清。” “可是那些官兵,”小陈讽刺地笑了,“他们能在放饭的时候认清楚我们每一个人,骂我们‘还吃,滚回去’,好像我们就是闻到味道来讨食吃的狗一样。” “可我们不帮那些躺在街上的人拿饭,还有谁能拿呢?” 顾霜染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是自己也染上了病,还是有风吹过,她觉得很冷。 她从时疫区回来,临安知府不知道是觉得她既然已经看过了没必要再议,还是觉得她身上恐怕容易染病,没有再次邀请她进行今日的晚宴。 她看着侍从端上来的吃的,却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下便放下了筷子。 如今战事频繁,她即便是回京和楚云阔当面说,怕是他都不肯尽信,也不会在乎这些百姓。 她在当初宣战时就劝他说过,时疫盛行,开战后百姓如何受得住,可楚云阔只用“谁不辛苦”云云敷衍了事。 彼时楚云阔都如此不当回事,现在他们关系更是不同往日,她若是说了,楚云阔怕是在怀疑她居心叵测、干扰战事,怀疑她的用心吧。 更遑论奏折上书,别说是楚云阔不在乎,估计她写的奏折都没办法到楚云阔的手里。 一个四品的临安知府敢这么明目张胆,对着圣上新宣的宣谕使虚与委蛇,甚至把自己的不作为写在明面上,摆明了虽然不想她瞧见,但是她要是瞧见了也无妨。 这知府在京中必定也有人,户部发的赈灾钱银在此地一分也看不到,想必都已经从京中开始就瓜分干净了。而镇江太守、绍兴刺史一类的地方太守,虽只能分到小头,但也已经是屈指可数的俸禄的百十倍,再依次往县里漏漏,大家便因为这些钱拧成一股绳,结结实实地抵抗起“时疫”来。 顾霜染盯着远处沉思了一会,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铺开纸研起墨来。 几日后的临安府里,又是宴席,不过这次没有了那新来的宣谕使。 “知府大人,我听说这宣谕使天天往时疫区跑,她是真不怕染病啊?”镇江太守看着上位的知府,面上满是疑惑。 “诶,她那哪是不怕啊,恐怕是在记录时疫区情形,等回京的时候好好地参我们一本呢!哈哈哈!”绍兴刺史满不在乎地抬手喝了一杯酒。 “那也要她有命回去再说。”平江太守笑了笑,和绍兴刺史隔空碰杯。 坐在上座的临安知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唤道:“钱安!” 守在府外的侍从听令快步走进来跪下:“属下在。” “她这两日有什么状况不曾啊?”知府捋了捋胡子。 “回大人,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她的吃食都有染上时疫的人的口水,都是他们吃了几口才送到宣谕使桌上的。属下这两日观察她确实有时畏寒,今日面色开始潮红,恐怕最迟不过今晚就要发热了。” “好!”绍兴刺史闻言又举起酒杯,“先预祝知府大人此次又解决了一个麻烦。” 临安知府闻言点点头:“你下去多看着,等她明显发起热来,便传令给官兵来捉,给她丢到时疫区里。她不是爱去吗?便去个够吧。” 说着,知府有些乏了,摆摆手准备让他们都下去。 疾风吹过,知府外飘在屋檐下的铃铛应声作响。 这时一个侍从飞奔进来,不等知府反应过来便跪在地上:“报!” “宣谕使大人自尽了!!” “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告别 距离卫潇潇同意和丽太妃互通书信已经快一个月了。 当第一封飞鸽传书飞落至卫潇潇臂弯,卫潇潇便了解了远在深宫中的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的计划。她想要针对楚云阔,以推自己的皇子上位,卫潇潇倒觉得不算过分。 “毕竟楚云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卫潇潇嘀咕。 黎越闻言从地图中抬起头来:“他变成这样我非常意外,我只能说应该和我的剧本无关。” “你什么意思?”卫潇潇瞪圆了眼睛,像一只倏地抬起耳朵的兔子。 黎越觉得好笑又可爱:“谁知道你把我们的男主角怎么样了……” 话没说完,就被炮弹一样的卫潇潇撞进了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劲有点大,黎越闷哼一声。 卫潇潇伸手把他的嘴捏住,像个小鸡一样,这些天两人的亲密无间已经让他们没有什么隔阂了:“我觉得我们得答应她,毕竟没有比楚云阔更差的皇帝了,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出兵攻打羌国。” 黎越自然地把她环在怀里:“嗯。” 卫潇潇又小声嘀咕:“而且这是顾霜染的鸽子,是顾霜染同意她来的。” 黎越想了想:“看来我们的女主角还没长歪。” 卫潇潇闻言抬起头来很得意地看他:“那可不,我精心打造的坚韧不屈、聪敏智慧、以民为先、胸怀家国的主角是不会被人打倒的!” 黎越面色有些苍白,身体的毒素这几日几乎从未离开过,令他动作有时显得迟缓。 但他还是微笑着看着卫潇潇,心里想,顾霜染能够这么好都是因为写她的人是你。 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黎越抱住卫潇潇,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不过事情很快急转直下,像那日那样单纯的快乐,都在离他们远去了。 丽太妃书信常来,分享的都是从楚云阔那里得到的军事消息。 将在外军令都有所不受,何况战术,镇国大将军吴镇不会事无巨细地同皇上禀报自己将来的详细计划,但是大体上的框架也是有的。 卫潇潇因此掌握了大周的军营驻扎处,知道了大周可能在未来半月内来一次夜间突袭。 卫潇潇把不准到底是什么时候,只能提出要加强夜间守卫。 不过她和黎越的话早就不如当初那么好使了,因为自从玉门关和阳关被攻破后,羌国再无打赢过一场胜仗。 因为黎越和卫潇潇毕竟没有真的上过战场,纯粹是根据对笔下人物的了解铤而走险才打赢了第一仗,战败后的吴镇想必也受到震慑,不敢再采用激进的战术,甚至实际定下战术的人可能是大周军营中的别的将军,就为了防止再次被猜到。 果不其然,之后黎越和卫潇潇商讨出的几次埋伏点都未能命中,羌国惨败。 尤其是上一次,黎越提出自己最后一次制定战术,如果不能成功就退出军帐,得到了络腮胡和其他将军们恶狠狠的同意。 现在羌国军帐驻扎在嘉峪关六十里外,大周可能是因为丢失了阳关和玉门关,行军策略非常沉稳,几乎从未进行过主攻。 黎越命前线部队撤回大本营,以做羌国撤军的假象,等大周军队出来查看时再利用弓箭手射杀敌军。 设想很好,但还是失败了。 大周过于谨慎,只派出几个斥候前来查看,羌国人严阵以待等了整整一日,大周也没有出兵的动静。 此日正好羌王前来军帐,目睹一切的他神色不变,只道:“本王看众将军打了几月,也都累了,不如今晚在大帐设宴,鼓舞一下我军士气!” 说着他特意看向黎越和卫潇潇:“尤其是我军两位优秀将领,可一定要前来啊,不能不给本王这个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卫潇潇只能上前称是。 黎越还有些担心晚上大周会不会起兵,看向帐外的眼神略有担忧。 羌王把他二人的神色都看得仔细,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卫潇潇低着头,并没能看到那抹笑容。 她只觉得心脏狂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已经发生,或者将要发生。 会是什么呢?她的心口传来一阵一阵闷闷的痛。 她也不禁向遥远的东方望去,太阳早已西沉,东方显出朦胧的灰白来。 一个时辰后,羌王果然整出一顿丰盛的晚宴。 这还是卫潇潇和黎越来到羌国之后第一次同羌王坐在席间吃饭,他们坐的位置不前不后,差不多正中间。络腮胡坐在黎越右手上位,离得还有两位将领,而卫潇潇就坐在黎越左手边。 人陆陆续续坐下,宴会便开始了。 羌王举着酒杯:“我国军队坚不可摧,战无不胜!诸君举起酒杯,一同祝愿我国大破大周!” 众人纷纷叫好:“好!”“干了!”“大周必败!” 军营里将领多,文臣很少,所以营帐里喝了酒之后就变得热闹起来。有的拉着旁边的将领划拳的,有的高声叫嚷着唠嗑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正到酣时,羌王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本王前日里遇到个大周的剧团,听他们唱了一出,很有滋味。今日正是好时候,请诸君都欣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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