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薯蓣其实不用把树全砍完也能种的,他们这两年在山里就没全砍,薯蓣东一棵西一棵的种着。 桑萝看了看赵四说的那没成材的树,不少也都有她手臂粗细了,道:“也砍了,我有用场,等都砍了,地平整出来,后期薯蓣也能多种些。” “欸,那行。”赵四听她说有用场,也就不可惜了,这一带山多,自家山里没木材了再往山里去伐一些,只要不过份,只是自家用,没谁会说什么。 又有些好奇:“桑娘子,你们家这二十多亩地全种薯蓣啊?明年各家粮食不少种,这薯蓣也不当主粮了吧,咱们这一带山里出来的人不少,家家应该都会种,到时候自家吃不完,卖怕是也卖不上多好的价吧?” 这事其实兄弟两个,包括跟家里人都嘀咕几天了,实也是怕桑萝吃亏,甭管什么东西,种的人多了它也不值钱,他爹娘都说让找着机会提醒一声。 桑萝听了笑笑,道:“放心,眼前这几年只要是吃食,就没有不缺的,你们家也有五十亩山地吧?用好来,咱们这一片离城近,种点养点什么都好送进城里卖,不愁销路的。至于薯蓣,这东西在咱们大齐应该没有人工种的,都当作是野生的药物在用,等来年收成了,知道的人应该就多了,就是当种块卖也能卖出个好价钱来,头一两年正经是个好营生。” 其实还有别的用处的,比如做成山药粉条,只是这是准备做自家营生的,桑萝也没大方到这份上,便就不提了。 赵大和赵四只听她说明年当种块也好卖,双眼就亮了亮,他们家五十亩山地,除了种些豆子,一时还真没想好怎么用。 赵四胆子要大些,也比他兄长善言辞,见桑萝肯指点,便就问道:“不知桑娘子家另二十多亩地可是有打算?我们家山地也多,您要是方便说的话,我们学一学,不方便的话,便只当我没问。” 这倒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赵家人做事实在,后边原也准备继续请他们帮工的,都要过他们兄弟二人的手。 桑萝道:“另一座山我准备在那边种点果树、豆子和菜,再养些鸡在山里,这些东西除了果树,其它的产出都快,除了供应自家吃,有多的就送进城里去卖,到时活儿挺杂的,伐树开地搭鸡舍,也要辛苦你们二位了。” 赵大和赵四没太听明白,养鸡养鹅不能就养在自家屋后吗?园宅地挺大的,菜也能种屋后啊,不过要送进城里去卖的话,那还真是山里能种的更多。 桑萝见识广,这在村外村那一带山民中是公认的事了,兄弟两个哪怕不懂,下意识已经琢磨起哪些菜能和什么果树一起种了,赵大少言,想问也没好意思问,赵四倒是大方得多,看桑萝并不相瞒,便直接问道:“桑娘子是准备种什么果树?” 桑萝沉吟,道:“不算什么好东西,山葡萄、栗子树、枣子树,林子里能找到什么树苗种什么吧,这个你们倒不必学我,自家安排合适的才好,我也是尝试着摸索。” 她种栗子和枣树是方便自家吃,加之养鸡也要搭鸡舍,总要有这么一块能空出来的地,而种葡萄是准备用来做些葡萄干和酿酒用,赵家人不会酿酒,种这个未必适合。 赵大和赵四确实不太能想象出来,这些东西想吃的话山里找一点是有的,何必自己种?不过桑萝做事应该是有她的道理,兄弟两个都连连应下,道:“桑娘子放心,我们做事加紧着些,争取早点把这边的地开出来,去给您把旁边那座山头也打点出来。” 桑娘子刚才可是说了,旁边那座山头伐树开地搭鸡舍,还是请他们做。只这一句话就够赵家兄弟俩高兴的了。 桑萝笑笑,这才带着沈宁继续往山里去了。 找冬笋是要有些技巧的,沈宁跟着她大嫂还真没少学,两片竹林转下来,哪怕之前已经来挖过,还是挖出了二十多个。 瞧瞧时间,已是巳时初了,不知沈烈和沈安几时能回,也不贪多,忙就往回去,剥笋、清洗,再冷水下锅加盐煮了,捞出来切成片,铺在晒垫上晾晒。 等活儿都干好,瞧瞧日头,快中午了,正说是不是往外去等等,听得地头那边好似有动静,转头看去,远远的就看到沈烈和沈安大步朝这边来了。 桑萝和沈宁忙就迎了过去,沈烈步子迈得快,没等桑萝和沈宁迎太远,已经走得近了。 “考好了?” 兄弟两个都点头。 沈宁问道:“顺利吗?那题难吗?” 桑萝也看沈烈和沈安。 沈安抓抓脑袋,道:“帖经不难,都是会做的,墨义就不知道了,有六七题不会,最后空着了。” 他们在山中学习,原也没有老师,经文背默不难,难的就是释义,有一些是王云峥和魏清和也不清楚的,恰是出到那样的题了。 桑萝看沈烈,沈烈道:“我和小安差不多,也难在墨义,不过有几题照你从前说并不确定正确与否的释义写了,总之尽力了,能不能等明日出榜文才知了。” 四书五经,桑萝自己也并不熟悉,有些字甚至也是常听魏清和他们读,桑萝才能对得上的,因而沈烈不明白的地方,大多数她能教,也有一些是她自己也不清楚的。 这一类的沈烈问到了,她会说可能是,不确定,教别人就不敢教了。沈烈照着那个答了,倒也比空着强。 “尽力了就成,考篮放下歇会吧,我去做午饭。” 沈烈并没歇着,看着午饭一时没那么快,跟桑萝打了声招呼,拿着锄头就去山里干活去了。 桑萝在灶屋窗口处往外看了一眼,问也准备跟去的沈安:“今天参考的人多吗?” 沈安点头:“七十三人。” 桑萝心下有数了,放了沈安出去。 沈烈这一天格外的忙,至晚上睡下,心下也不算平静。 桑萝整个人钻进他怀里,他下意识就揽住了。 “担心考不好?”她贴近他,借着暗夜里一点朦胧的影望着他问。 沈烈的夜视能力远比桑萝的要好,能将她的五官眉目都瞧得清清楚楚,握住桑萝落在他心口的手,应了一声,道:“是有点儿。” 桑萝轻笑一声,道:“明早我陪你去看榜,若是考上了,我呢,以后就做读书人的娘子,若是没考上,明年后年再努力也行……或是,你若做个农夫,我便陪你做个农妇也是欢喜的。” 沈烈一颗心原是紧张的,而今因着她的两句话软得不知成了什么模样,又热烫得厉害,把手移到她脑后,只稍施了一点气力,气息便融到了一处。 哪舍得叫她做个农妇。 越是相处,越是想宠进骨子里去,想护着守着,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好些天没沾着她了,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上下又错了位,所有的压力倒是全被抛到了脑后,老旧的木床根本不堪折腾,桑萝脸红得要滴血,只庆幸沈宁住的屋子离着他们这间并不近。先时还顾得着羞,后边就自顾也不暇了。 沈烈哪哪儿都好,唯独这一点叫人难应付,原是宽解他的,到最后哭的是她自己。效果也实是好,沈烈压在心头小一天的压力折腾半宿全散了个尽,帮着桑萝清理干净后看看桑萝睡颜,想着先前她的那一番话,自己唇角扬了起来。 农夫农妇? 他笑容愈大,在桑萝脸颊上轻触了触,拥着心尖尖的人一夜好眠。
第221章 考上州学 桑萝累得太狠,沈烈又是连日的熬夜读书,夫妻俩第二日都起迟了。 沈烈还好,只迟得两三刻钟,天光稍亮也就醒来了,桑萝却是还陷在黑甜乡里。冬日好眠,沈烈身上又格外的暖,她整个人都贴在沈烈怀里。 外边有细微的动静,沈烈猜着是阿宁先起来了,他垂眸看桑萝,见她窝在他怀里睡得舒服,一时竟不舍得早起,索性把人拥住,合眼陪着桑萝接着睡。直到估量着快卯正了,才轻声唤她起床。 桑萝压根还没睡饱,下意识给点反应,眼也未睁,接着就睡。沈烈低笑,在她耳际,颈项,一点一点儿作怪。这样的叫起,谁消受得?桑萝从迷糊到清醒,差点又迷蒙起来,险之又险推开沈烈,恼得照着他肩上就咬了一口。 沈烈轻笑,“说好今早陪我去看榜的,去吗?” 桑萝这下子不迷糊了,“去!” 沈烈笑着把昨夜里被他扔到床角的衣裳给她递了过去。 …… 歙州城里,经州学阅卷批改的考卷于昨日州署衙门下衙前就被送到了长史案上。 歙州长史在灯下一份份细看过数遍,排列又排列,斟酌又斟酌,直忙到夜半才初拟了排名,一大早也没敢多睡,天色方亮就早早起床匆匆往州署衙门赶,才到衙门口,远处十数人打马而来,他定睛一看,大松了一口气,也不急着往里走了,只在衙门口等着。 刺史才下马,将马鞭抛给随从,长史便迎了上去:“实是担心大人今日赶不回来。” 刺史脚下带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排名拟出来了?” “出来了,只考卷各不相同,难易程度也自不同,这排名实是不易,还得等大人看过再定夺。” 快到自己办公的公房处了,值夜的差吏疾走几步打开门,又将连排的长窗皆打开,室内一时敞亮许多,案上镇纸压着的厚厚一撂考卷也被卷入的一点微风带得微动了动,长史取了最面上的一张递给了刺史:“大人,这是初拟的排名,您先看看。” 名单拟得仔细,从考生姓名、籍贯、年龄到考的哪一经都有分别列出,上边甚至还有涂改,显然不是最后张榜用的,而是方便给他看的。 从前至后,一目数行,排在前列的大批的林氏子弟,他细看了看,前二十名中林氏子弟占九人,王氏占三人,另一些其他姓氏,无甚印象,看了看写在后边的年龄,有三人年纪在三十之上了。 再往后看,吸引住他目光的却是名次姓名之后的籍贯,那间杂在其他名字籍贯里,却因为太多一样的字眼而显得格外打眼的大兴庄三个字。 “大兴庄?” 他想起那日隔窗看到的那群穿着粗布短褐的人。 九人? 不,有一个是王氏子弟。 那就是八人了。 刺史目光在录取名单上扫过一眼,竟是上了五个! 歙州王氏也不过如此,唯一比大兴庄有优势的是排名更前,大兴庄的五人是在末十名中,排名最低的那一个是第四十名。 长史见他果然关注到大兴庄,笑道:“大人应是还有印象吧?看打扮个个粗布褐衣,我也没成想来了九人竟是中了六个,而且,除了王家那个小郎君和这个魏清和选的是《礼记》和《左传》,另七人考的全是《左传》和《公羊》,很齐整。” 他这九人是把那天同来的王云峥也一并算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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