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加上打斗时间长,贺严德此时已是站立不稳,扶着小院中一株枯死的杏花树,弓着腰,大口喘起了粗气,看贺严修的目光中满都是憎恨。 要死在这里了吗。 而且还是死在贺严修的剑下…… 贺严德忽的顿了顿。 是啊,死在贺严修的剑下。 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有律法来惩治他,而不是贺严修来亲手解决。 而且,他贺家的大公子,贺严修的大堂兄,是血脉至亲,若是死在贺严修的剑下,那贺严修必定会落得一个屠杀手足的名声。 这个恶名会影响整个贺家,也会跟着贺严修一辈子。 无论往后他再如何身份显赫,旁人提到他时,都会记得他曾经亲手杀了自己的堂兄! 既是到了这个地步,那也不妨鱼死网破! 贺严德嘿嘿笑了笑,「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那我就成全你! 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贺严德纵身扑向了贺严修手中的长剑,以求那长剑能够贯穿他的身体,让他命丧当场。 贺严修已是察觉出来贺严德的用意,眼眸微垂,躲闪到了一旁。 果然还是不敢! 贺严德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忙收住了自己的力气,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快速调转了方向,又向地上扔了两个霹雳弹。 「轰!」 烟雾四起,眼前顿时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隐约中能看到贺严德逃窜翻墙的身影。 那两个侍卫中的一个见状亦是快速逃窜,另外一个则是被时丁等人控制住。 时丁见状,急忙去追贺严德和那个侍卫。 「不必了。」贺严修将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 「主子……」 时丁有些不解。 此时分明是能够将贺严德拿下的极佳时候。 「他拼着一副鱼死网破之态,想要让我背上残杀手足的罪名。」 贺严修沉声道,「他底下那些人只怕也各个都是撬不开嘴的,到时候倘若底下人将罪名尽数担下,即便我此时捉拿了他,他依旧可以择的干干净净,说不准还要再反咬一口,说我对他栽赃陷害,我反倒得不偿失。」 「这次布局,主要也是警示他一番,让他知晓我什么都知道,让他不要轻举妄动,顺便断了他一个臂膀,让他能够安分一段时日。」 「往后时日还长,这帐也可以慢慢来算。」 而且,说到底,他是大伯一家留下的唯一子嗣。 大伯和大伯娘皆是温和之人,与父亲母亲关系十分亲密,待他更是亲厚的很。 尤记得母亲不善女工,自己小时候贴身的衣裳鞋子,许多都是出自大伯娘之手,而知道他喜欢字画骑射,大伯更是想了办法,对他的要求样样满足。 一想到慈爱的大伯和大伯娘,在面对阴狠的贺严德时,贺严修便觉得自己有些下不来最后的狠心。 他到底是个正常人,做不到罔顾亲情。 这次,也算是还给大伯和大伯娘最后一个情面了…… 肋骨和手腕处再次渐渐疼了起来,贺严修忍不住拧了眉。 「属下这就去请大夫来。」时丁知晓贺严修的旧伤,此时看贺严修脸色有些发白,忙扶住了他。 「无妨,先回府,我的伤我知道如何处置,今晚略作歇息即可。」 他的伤,一直都由苏玉锦照看着,这次复发,还是让她看看比较妥当。 明日不如去青河再住上几日? 贺严修想了想,道,「去准备几篓螃蟹来吧。」 秋高气爽,膏肥蟹美,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搭配上其他的几样精致菜肴,在小院中进食,大有悠然自得之感吧。 时丁,「……」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起螃蟹来了? 是因为要警示那些人莫要像螃蟹一般横行霸道,要安安分分做人? 毕竟吃螃蟹时要掰掉蟹腿,也有告知对方断其手脚之意…… 自家主子一向睿智,每每做事也破有深意,此时也一定如此。 时丁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 晨起,贺家。 早饭摆在了贺老夫人的院子里头,贺承业,陆氏和贺严舟先到,紧接着是贺严修,最后是贺严德和方氏。 「大哥早。」贺严修看到贺严德时,眼睛微眯着打招呼,「看大哥脸色不大好,步子也有些虚浮,可是身子不大好?」 「入了秋后时气不大好,天气也是忽冷忽热,这冷风若是刮起来便如刀子一般容易伤身体,大哥还是多多注意为好。」 这话分明若有所指。 贺严德心中腾起了恼意,但当着贺家所有人的面,他也不敢发作,只扯了嘴角挤出一抹笑意,「有劳二弟记挂提醒,不过是昨晚出去吃酒时,结果酒楼里蹿出来了一只耗子,受到了惊吓,也不小心被磕碰到了而已,都是小事,不打紧的。」
第152章 如此贪财 「原来如此。」贺严修点头,「大哥竟是害怕耗子,还因此摔了一跤。」 「我原以为大哥久在工部任职,平日里拳脚功夫也没落下,本不该如此才对,可见大哥这些时日大约是偷懒懈怠,又心神不宁,所以才会如此吧。」 「不过说起这耗子来,好端端的酒楼竟然会有耗子,可见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哥往后还是不要再去哪种地方,免得再次被吓到摔跤。」 这就是警告了。 折让贺严德咬了咬牙。 昨晚他几乎是通宵未眠。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地落入耳中。 虽然乔甘也好,魏三也罢,都没有将他这个主子供出来,甚至将河东府铸币局矿山之事揽在了自己身上,但贺严修的手下却将魏三途径时所有院落据点一个不落地全都敲掉。 人抓了个干干净净,连那些地方也几乎全都被夷为了平地。 唯独留下了他安置步锦的那处院落。 这分明是告诉他,往后吃喝享乐可以,安置外室,玩赏美人更是可以,但唯独不可以到处生事,尤其是生他的事。 一个晚上,贺严德气得摔碎了整整五套茶盏。 但气愤之余,贺严德却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此时斗不过贺严修。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之事,他自然会有能够胜得过贺严修的那一日。 他需要忍辱负重,静待时机…… 贺严德强忍了心中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二弟所言极是,也是几个不大要紧的人非要拉着吃酒,往后不再去那样的酒楼吃酒就是。」 竟是这般容易低头? 贺严修探寻的目光从贺严德的脸上掠过,捕捉到他低垂眼眸中的明显憎恨时,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句,「大哥年长我几岁,平日里做事也最是稳妥知分寸的,想来大哥自是知道如何来安排自己的事务,我也不过是说一两句闲话,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二弟说笑了。」贺严德仍旧是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句,带着方氏一并落了座。 贺老夫人,贺承业和陆氏三人,不动声色地互相看了一眼。 贺严德和贺严修二人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他们能够瞧得出来,却并不打算多问。 二人脾气秉性如何,他们三人可谓了然如胸,至于他们二人近日里各自所做之事,他们三人虽时常在家中,却也并非全然不知。 此时眼看着二人没有撕破了脸面,他们三个长辈自然也就没有要挑明多事的道理,只吩咐底下人布了菜,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开始享用早饭。 「昨日严修回京,从河东那带了许多东西回来,都送到了我那院子里头,我看里头有竹叶青汾酒什么的,我们妇道人家用不上,待会儿让底下人给你们两个人送了去。」 贺老夫人道,「只是这酒虽好,可你们也得知道适量,把握得住分寸,莫要贪杯,更不许贪杯后惹了事端出来。」 贺承业和贺严德忙应了声,「是,母亲/祖母放心。」 「还有那些红枣豆腐干等吃食,估摸着你们是瞧不上的,我老婆子年岁大了贪嘴,就都自个儿留下来,你们不许抢,到是那些潞绸,我瞧着颜色鲜亮的很,到是适合做些冬日里的棉衣、斗篷什么的。」 贺老夫人道,「待会儿你们两个来我院子里头各自挑上两匹吧。」 「是。」 陆氏和方氏依次应了下来。 「还是二弟细心周到,出门一趟也惦记着孝敬祖母,我这个做大嫂的都还能沾上许多光呢。」方氏笑眯了眼睛,「也怪不得祖母偏疼二弟,这般孝顺懂事,怎会不招人喜欢?」 「说起来,二弟此次河东公干受了伤,此时可全养好了?要不要请个好大夫进府给二弟好好瞧上一瞧。」 「有劳大嫂记挂,已是大好了。」 贺严修笑道,「只是说起这受伤之事了,河东之事我已写了奏折上呈圣上,个中之事也已经处置完毕,今日晨起一早又向圣上又告了几日假,想要好好休息几日,免得这伤落了病根。」 「嗯。」贺老夫人点头,「是得好好休息几日,不如向宫中递了牌子,请个太医过来瞧一瞧?」 「倒也不必,孙儿近日听闻了一个好大夫,医术倒比太医还要精湛几分,待会儿便准备去寻那大夫,让她好好给诊治一番。」 贺严修道,「刚好也趁这几日好好休息休息。」 贺老夫人点了点头。 经历了这么许多事,贺严修自然也是乏累的。 尤其是心里头,只怕沉甸甸的不是个滋味。 想要离京几日调节一下心情,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既然如此,那便依严修所说的,让那位大夫给诊治吧,你们两个待会儿给严修收拾一番,也给那大夫备上一些厚礼。」 既然是位医术堪比太医的大夫,想来医术卓然,为人应该也有几分傲气的。 这样的人该以礼相待,不可失了规矩,对方也才能用心给贺严修看诊。 「母亲放心,儿媳一定办妥。」陆氏应了下来,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贺严修一眼。 当真是去寻大夫看诊? 这是自然。 母子两个心领神会了交流了一番,直到吃罢早饭,陆氏按贺老夫人所说的帮贺严修收拾东西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这次要去几日?」 「看伤势和诊治状况如何,少则十日,多则半个月。」 「时间到是不长。」陆氏点了点头,而后眯了眯眼睛,「说起来这青河县也不远,天气也都差不多,也不必带太多的衣裳了,至于你祖母所说的给大夫的厚礼,我到是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我看你大约知道如何投其所好,不如你来决定带些什么?」 「若是自己那没什么好东西的话,不如到我的库房里去挑选?」 去母亲的库房里挑选给苏玉锦的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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