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慕云生推门进来的时候,直接打了林粟一个措手不及,她慌乱地把话本往被窝里一塞,侧着头对着慕云生虚弱地咳了两声:“咳咳……老板,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病了。”慕云生抬脚往里走,打量着林粟道。 林粟脸色红润,眼神清澈,虽然装着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听她讲话倒中气十足。 看她那眼珠子乱飞,慕云生还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林粟还以为自己装得天衣无缝,继续“强撑病体”道:“没有什么大事……啊,原来已经到出任务的日子了吗?怪我,病得忘了咳咳咳咳咳……” 林粟一阵猛咳,慕云生静静地瞧着她表演,等她咳完才讥诮道:“身体这么不好,今日还是别出任务了,要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林粟听了,心里一喜,想着自己一番演技出神入化,从父母到辅导员没一个瞧出来过,就知道他也瞧不出,等她捱过这个任务,她就琢磨琢磨另谋出路。 不过演戏还是要演全套,林粟故意猛地起身,装作一副很急切的样子:“不……” 然后屋里人都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 林粟:完了,演过了。 慕云生弯下腰,捡起那本制作拙劣的话本子,看着封面一个字一个字念道:“《恶少出逃,相府嫡女太难缠》?” 林粟听他念这个书名,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伸手就要去抢慕云生手上的话本。慕云生自然不能让她抢到,于是轻轻向后一退,两人这么一够一退,林粟忘了自己在床边,失了重心,竟然就这么从床上摔了下来。 木地板传出不堪重负的一声巨响,林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慕云生将话本丢回床上,拍拍手冷声道:“还没演够吗?还不起来?” 林粟:“……这回真不是演的,我手好像断了。” 慕云生:? 准备上来扶她的楚山孤卫风:? 卫风不可置信地看看床榻又看看地上的林粟:“小栗子你不会吧?我们楼主当年被仇敌大战三天三夜,身上挨了七七四十九刀,走投无路跃下百丈悬崖,也才断了三根肋骨,你这才多高啊,手就断了?” 慕云生凉凉看他一眼,眼含警告,卫风却一脸痛心地道:“楼主您不愿提当年勇,我却忍不住,这些话您不屑说,我帮您说就是!还有五年前……” 楚山孤实在瞧不下去,连忙把卫风拉到一边:“你可闭嘴吧。” 卫风觉得委屈,但见慕云生没有说话,只好瘪瘪嘴乖乖地不说了。 林粟面朝下趴在地上,手臂折成一个神奇的角度,一动就是钻心的剧痛,吓得她是一动也不敢动,满心只等着这三位有谁能大发善心救救她,谁知卫风居然还在大吹特吹慕云生的“光辉事迹”! 不是,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她刚要喊,耳边传来一句很轻的叹息,接着就是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有谁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伸手动了动她的胳膊:“是哪只胳膊折了?这只?还是这只?” “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痛痛!是这只是这只,轻点别动别动!”林粟被戳得浑身一抖,痛得叫了出来。 又是一声很轻的叹息,林粟感觉有人小心地避开她受伤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让她在床上坐着。 这么温柔,竟然是慕云生。 慕云生用手背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面无表情地道:“也不见得热,怎么脑子就坏了?” 林粟被冰得一激灵,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胳膊就被慕云生抬了起来。 “看这程度,倒也不用找鬼医,骨折罢了。” 说罢,慕云生利按住她的大臂,利索地摆弄着林粟的手,只听“咔咔”两声,林粟传出一声杀猪般的哀嚎,响彻九霄,连隔音一向优秀的结海楼也没能防住这声尖叫。 据说很多年后,结海楼内还有传闻,说结海楼杀手作孽太多,厉鬼索命,竟不惧青天白日的正午阳气,也要来找人索命,这才有那声哀嚎。 慕云生接过卫风递来的手巾,随手擦了擦,面无表情道:“去给她找两根树枝,手臂捆一下,然后就随着车马出发吧?” “她这样了还要出任务?”楚山孤猛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不然呢?”卫风从窗口给林粟折了两根树枝,一边用布条捆着一边插话道:“当年楼主摔断了三根肋骨……” “卫风,”慕云生继续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不要耽搁了时辰。” “是,楼主。” 林粟还停留在慕云生直接把她胳膊掰回去的那点疼痛的余韵里,此时仍旧在龇牙咧嘴,内心恨不得把五分钟前的自己扇个十个八个大嘴巴子,是哪根筋搭错了觉得慕云生温柔? 老虎改吃素了慕云生都是大魔头! 谁知她这边痛劲儿还没过去,那边慕云生居然还在催着她去干活,天杀的奴/隶/主!那驴也经不住这么拉啊! 她深深闭上眼,咱们工人有力量,就是要革//命!要推翻这把人变成鬼的旧//社//会!要建立新/制/度!要翻天覆地!要共//产//主//义! 楚山孤满脸爱莫能助地看着她,拍拍她的肩,沉重地说了一声:“加油。” 谁知拍完半天林粟也不说话,楚山孤以为她伤心过度,还再接着安慰她:“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样的任务,想必赏金是丰厚的……” “……不是,你拍着我受伤的那只手了。”林粟摆着一张和慕云生如出一辙的臭脸道。 楚山孤尬笑了两声,讪讪收回手。 “不过你刚才说奖赏丰厚,是真的吗?” 楚山孤:……大概吧。
第7章 身世 马车平稳地驶过山间小路,车外鸟鸣山更幽,四野草木葱茏寂静无人,很有几分野趣。 卫凌的赶车技术很不错,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把马车驾得又快又稳。林粟看着飞快朝着两边后退的树木,心痒难耐,却也不敢让卫凌停下来好叫她去山野撒欢。 因为她断了的手刚刚让慕云生接上,她本人又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柔弱少女,学不了其他几人在林间“嗖嗖”来去,于是破例让她和慕云生共乘一驾马车,时不时还给慕云生端个茶倒个水啥的。 卫风气得吹胡子瞪眼,觉得林粟抢了他的工作,林粟耸耸肩,心想这活爱谁干谁干,当她上赶着给领导敬茶呢? 好在慕云生在车内一直闭目养神,免了她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楼主,前方有一面湖,是否停车休整一下?” 慕云生撩起帘,看着帘外古木连天:“也好。” 虽然卫凌驾马车的技术很好,但是几天下来,林粟依然坐得腰酸背痛。此时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机会,她几乎是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要朝着湖边跑去。 谁知卫凌面无表情地朝她一横手:“楼主先下。” 林粟回头,这才看见慕云生黑着一张脸被她堵在马车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是下来扶楼主下车的,你懂什么,让开。”还好林粟脑子转得快,一把推开卫凌的手,跳下车,伸出手,十分狗腿地向着慕云生笑道:“来老板,这马车高,您小心别摔着了。” 慕云生冷哼一声,并不理他,顺着卫凌搭好的台阶下了车。 林粟早被冷落习惯了,如今也不恼,见慕云生没有要找她的意思,就自己蹦蹦跳跳跑去湖边玩了。 “顺风。”慕云生看着林粟跑走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有何事要报?” “禀报楼主,属下无能,未能查到贪狼悬赏的单主信息。”一个黑色身影一闪,跪在慕云生面前,低着头道。 “果然,来者不善,你先起来吧。”慕云生皱了皱眉,抽出腰间的刀扇把玩起来。 “楼主,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卫凌也眉头紧锁,对着慕云生道:“当初贪狼是楼主您亲手杀死的,人死不能复生,怎么会有贪狼的消息?” “属下也觉得这是阴谋,”顺风拿黑布遮了脸,只剩一双暗藏锋芒的眼,“当年楼主虽把停云楼连根拔起,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或有一些余孽在外亦未可知,此次大概率是停云楼旧部放出的假消息。” 慕云生没有答话,只是“唰”的一声打开自己的扇子,来回翻转着打量了几遍。 当年屠停云楼的时候,他杀红了眼,扇子都卷了边,这把扇子是后来新打的,没有见证过当年那场血雨腥风。 慕云生收了扇,对着顺风做了一个“刺”的动作,在胸口前堪堪停下,这才缓缓道:“我当年确实刺穿了他的心脏,但是他毕竟掉下悬崖,死不见尸,若是有机缘,卷土重来也不是不可能。” “此次就算是陷阱,本座也要去闯一闯,贪狼绝不能重回人世。本座倒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慕云生说着,将刀扇收了,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重新插回腰间,剑气激荡与树木相抵,留下深深的划痕,入木三分。 “另外,她的来历,你可查清楚了?”慕云生冲着林粟抬了抬下巴,对顺风道。 “查清楚了,是历州过来的流民,没有什么特殊身份,我与她接触时,也瞧着她心思纯善,应当没有什么特殊身份。” 顺风低下头,努力压住自己抽搐的眼角。 他一开始查林粟时,只觉得她神出鬼没,每日都不怎么出门,还以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对她愈加小心。 没想到盯了她快一旬,发现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因不过是白天在床上睡觉,饿了才出来找吃的,顺风遇见她的频率最高的地方便是供饭的食堂。 她还十分客气地将最后一只鸡腿分成两半,分给他一份,说要友谊第一,吃饭第二。 她白天睡得香,晚上倒是不睡觉,有时披着床单在床上唱歌,有时在窗前看月亮,有时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叠好又拿出来反复到天明,有一日顺风甚至瞧见她在床上自顾自地嘟囔着什么,他还满心以为自己终于要听到什么惊天大秘密了,连忙凑上耳朵去仔细听: “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秽乱六宫,罪不容诛!” 顺风吓得差点从房顶上掉下来,这也是他能听的?皇室关系乱他知道,但是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与皇室多加往来,也就不怎么听皇家秘辛。 不过熹贵妃是哪个,他怎么没听说过? “宫规森严,祺贵人不得信口雌黄!” 林粟虽然换了个声线,顺风却能听出这不过是她把声音压低了一点,紧接着,又听见林粟夹着声音道: “臣妾以瓜尔佳一族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全族无后而终!” 祺贵人是谁?瓜儿家是什么?全族无后而终? 顺风刚想接着听,就听见林粟在里面嘀嘀咕咕道:“好像不对啊,中间是不是漏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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