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天应二年,一道赵洵的遗诏在岭南道公之于众。 遗诏上大骂,向砌为窃国逆贼,并书此等不忠不义弑君夺位之徒,天下人应共讨之。 原来赵洵在书写禅位诏书之前,偷偷写下了这一道诏书,藏在宫中最不起眼的淑太妃手中。 淑太妃出身低微,身体不好,在后宫之中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十几年下来,早已经无人知道她与赵洵生母的情分。 这道诏书跟着她从皇宫到了永贞寺,转到她娘家侄子的手上,由其护送一路到了岭南,交到旧识罗天雄的手中。 罗天雄也不负所托,拿到手之后,便将诏书公之于众,声传四海。 谁都没想到,赵洵已经死了,还给向砌来了一记回马枪。 不管最后向砌成没成,这一道遗诏都将他弑君窃国的罪行钉在了历史上,遗臭万年。 . 两年后,伪陈,天应四年春。 剑南道,蓉城侯府。 一个身穿天青色锦衣的小少年,鬼鬼祟祟从老侯爷院子钻出来,左转右拐,躲躲闪闪地从后窗爬进了一间屋子。 沈兰止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笔,挑眉道:“正路不走,学会爬窗户了?以后不知道多少姑娘要遭殃。” 少年沈惊羽神神秘秘道:“九叔,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他从窗户上跳进来,将一卷画递到沈兰止的手中,心中至今还是怦怦直跳,家中长辈都出去打仗了,发现了这天大的秘密,他只能来找九叔。 沈兰止拿过画卷,缓缓打开,一身白色男装手持银枪的萧霁月出现在眼前,她目视远方,甚为威严庄肃。 “这不是你表姑姑吗?从哪里偷来的,你五叔房里?还是从你八叔房里?”他问。 “不是,都不是,我是从曾祖父密室里拿到的。” “祖父的密室你也敢闯,还从里面往外偷东西,行啊,小羽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九叔小时候还作,九叔后继有人喽。”沈兰止哈哈笑道。 “我才没有,我是看曾祖父最近整天神神叨叨的,还老往卧房后边的帐子里钻,钻完之后越发奇怪。担心他,才偷偷进去看看的。”沈惊羽辩解道。 “看了?”沈兰止撇撇嘴,嗤笑道,“就偷出来一张你表姑姑的画像?” “什么表姑姑?你看看那上面的字。”沈惊羽把画卷往下拉了拉,露出几个小字来,上面写着:“先祖沈苍。” 沈兰止眨一眨眼睛,又眨一眨眼睛,看看画像的脸,又看看这四个字。 “别眨了,从这幅画像的纸张来看,也已经时间很久了,不可能是表姑姑的画像。”他接着又好奇道,“原来表姑姑长这个样子啊?我们先祖沈苍不是男的吗?画像怎么会跟表姑姑一样。” 沈兰止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当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眼熟呢,根源在这里啊。” 如今他才想起,在很小的时候,也钻进密室看过一眼这幅画像,当时,刚打了一眼儿,就被扔出来了,记忆不深,后来见了连玉,也没想起来。 “阿月长得不像姑姑,不像姑父,也不像大表哥,原来是像咱们沈家先祖啊,不愧是咱们沈家的女儿。”沈兰止颇为自豪,长得这么好看,必须是他们沈家血脉的功劳,跟萧家没有半分关系,这就是证据。 “什么沈家的女儿?沈惊羽瞪大双眼,惊叫道,“九叔,你快看看上边的字。” 沈兰止垂眸细看,才发现右侧有两排小字,写着: “荧惑守心至,五星连珠现,紫气天降,沈氏 问鼎天下” 沈兰止抬头看向沈惊羽,问道:“这有什么可惊奇的,仗都打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怎么做沈家长子嫡孙?” “难怪不让你上战场,你看清楚,看清楚,要是这样,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沈惊羽将画卷继续往下拉,下面竟然还有一圈卷在一起,不用力拉,根本发现不了,而多的这一圈处,赫然在沈氏下边连了“女儿”两个字。 “沈氏女儿问鼎天下。” 沈兰止一惊,直接跳了起来,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咱们沈家哪有女儿?”沈惊羽丧气道,“我怀疑曾祖父根本没有发现这两个字,画像挂着的时候,看不见这两个字,我是不小心碰到,给拉开的,当时吓一跳,以为给扯坏了,没想到多出两个字来。” “如果画像上的预言是真的,那咱们家忍耐了这么多年,打了这么久的仗,岂不是到头来一场空。”沈惊羽忧虑道,“这若是败了,可是灭门之灾,河北的洪家、段家,河南的苗家,江南道的范家……我们沈家难道也要步他们的后尘?” 沈兰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咱们沈家,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岂是他们那些刚刚发迹的小门小户可以比的。咱们现在就去见你曾祖父,看看你曾祖父怎么说。” “我怕曾祖父身体受不住,才偷偷来找你的。”沈惊羽担忧道。 “他身体好着呢,受得住。” 两人拿着画卷,快步往敬仁堂走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从蓉城侯的卧房内传出,“是谁?谁进了我的屋子,动了我的东西?陈九,你怎么守的院子,家都被偷了,快带人去抓贼。” 陈九急匆匆从屋子里奔出来,差点撞到沈兰止身上,及时刹住脚,行礼:“九公子好,小公子好。” “嗯,不用去叫人了。”沈兰止道。 “九公子?侯爷的屋子被偷了。”陈九解释道。 “嗯,贼在这里,马上就去自首。”沈兰止一把将沈惊羽抓过来,推到陈九面前。 “小公子?”陈九万分惊讶。 “是我,我这就进去跟曾祖父说,陈叔不用去抓了。”沈惊羽不好意思,说完快速钻进了屋内。 沈兰止拍拍陈九的肩膀,说道:“陈哥,我与祖父有些私事要谈,麻烦你去廊下帮忙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陈九应了,沈兰止跟在沈惊羽后面走进房内。 蓉城侯沈年见到沈惊羽手中的画卷,怒吼道:“臭小子,是你,你,你连先祖的画像也敢偷,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说着就扬起大掌,抬手往沈惊羽身上扇来。 沈惊羽立刻将手中的画像往前一挡,大叫道:“先祖在此,救我一命。” 蓉城侯的手,僵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脸上愤愤然,手上却小心翼翼将画卷接过来,嘴中喝道:“还不跪下磕头,给先祖赔罪。” 跟进来的沈兰止,伸手拉住沈惊羽,开口说道:“祖父,惊羽在这幅画上发现了一个问题,您还是先将画打开看看吧?” 蓉城侯担心浑小子把画弄坏了,紧张地立刻打开检查,沈惊羽把头凑过去,手指勾住画轴往下一拉。 “轻点,轻点。”蓉城侯大叫道。 “曾祖,您看这里。”沈惊羽手指点在最下边的“女儿”两个字上。 蓉城侯身体一哆嗦,说道:“你加上去的?我打死你,先祖的画像也敢乱涂乱画。” “我哪有那个本事,曾祖,你看清楚,这是本来就有的,只是以前被遮住了。”沈惊羽喃喃道,“对哦,那痕迹很像故意遮住的,为什么要遮住呢?” “沈氏女儿问鼎天下。”蓉城侯一字一字缓缓念道。 当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他也软软倒了下去,幸亏沈兰止及时伸手接住,才没有摔在地上。 “九叔,你不是说曾祖挺得住吗?”沈惊羽大惊道,“这怎么晕了?曾祖要是被我气出事来,我爹非打死我不可,九叔,这事都是你干的,跟我可没关系。” “没事,咋呼什么咋呼,掐人中。”沈兰止呵斥道。 沈惊羽立刻伸手往蓉城侯的人中处,用力掐,这一下简直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蓉城侯幽幽转性,叫道:“停!停!” 沈惊羽收回手,惊喜道:“曾祖,您醒了,没事了?” “臭小子,手劲这么大,是头牛也被你掐醒了。”蓉城侯醒来,赶紧去看画卷,那两个字依然醒目的落在卷尾,不是幻觉,手指抚摸那被被粘起过的痕迹,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他真的很想咆哮一句,到底是哪一位先祖干的好事,遗误子孙啊,遗误子孙。 沈家女儿,沈家哪来的女儿?本以为沈家代代男儿多,是龙气昌盛之象。 对比皇家赵氏的子嗣零落,他们一直引以为豪,觉得属于沈家的盛世王朝将近,这,这,若是问鼎天下的是沈家女儿,那还争个屁啊。 “先祖在上,您不是在骗我吧?”蓉城侯慌慌张张地捧着画像冲进帐子后边的密室,将画像挂回原来的位置,先净手,后焚香,跪在蒲团之上,砰砰磕头。 跟进来的沈兰止和沈惊羽,正好奇地观察密室的布置,蓉城侯压低声音,叱道:“臭小子,还不快点跪下磕头。” 两人收回目光,在蓉城侯身后跪下,跟着磕了三个头,沈兰止微微仰起头,看向墙壁上的画像,总觉得对着这样的先祖叩拜,像是在给表妹阿月磕头。 “发什么愣?”蓉城侯发觉他看得出神,回头瞪视着他。 “祖父,还有一个事……嗯……就是阿月表妹,她跟画像上的先祖长得一模一样,会不会就是画像上所指天命所归的沈家女儿。”沈兰止说道。 “你说阿月长什么样?”蓉城侯惊讶道,之前阿月用其他身份在剑南的时候,他没有见过,后来恢复了萧霁月的身份,便再也没有来过剑南,蓉城侯自然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这个外孙女。 只是听家里孩子们说,她长得不像母亲,他便猜测着是随了萧家的容貌,长相肖父,萧扶城别的地方没什么突出,但是那那副容貌还是值得传下去的。 他万万没想到,阿月是这么个长相,两百多年来,他们沈家就没有出过一个长相肖似先祖的孩子。 难道这些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但是阿月不姓沈啊,沈家儿郎两百年的隐忍搏杀,最后就便宜了萧扶城这个狗东西? 不行,绝对不行! 蓉城侯起身,站上木凳,小心翼翼重新将画像取下来,卷好,收进一个精巧的竹筒之中密封好,看向屋子里两个玉树临风的子孙,肃容道:“荧惑守心已出,五星连珠未现,天命未定,我们沈家儿郎还可搏上一搏。今日之发现,不准告诉任何人,你们的亲爹也不行,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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