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是什么滋味了。” 小船再一荡,矮几上被剥开一角的那一只莲蓬也滚落地上。观景窗外云开雨散,湖面夕阳沉坠,浮光跃金,船舱内的郎君与女郎已经无暇欣赏。 说不清是谁先主动。 那些亲近的回忆似乎未曾有一天远离,只要一点契机,就可燎起烈火。日暮的湖心清凉,而沈徵的唇滚烫,重重碾过她唇珠,再辗转至耳际厮磨。 “什么时候能听见,郡主再喊一声夫君?”
第35章 罗挲皇子 “什么时候能听见, 郡主再喊一声夫君?” 沈徵的气息灼热,揉过她耳廓与耳垂。热意顺着耳朵,蔓延入心口,游走过手臂, 叫她快攀不住沈徵的肩膀。 姜玥启唇, 几番欲言,贝齿堪堪咬过舌尖, 忽地泄了气:“我喊不出来……” 在崔府要饰演晴娘, 她得心应手。 如今黄昏寂寥,小舟在无边绿波中飘荡, 天地之间,唯他们二人。轻飘飘的两字如重千钧, 好似什么过于掏心掏肺的肉麻情话, 叫姜玥羞耻得头皮发麻。 沈徵短促地笑了下,鼻腔哼出气音, “不是这意思。” 那是何意? 她快喘不过气,腰被沈徵手掌压着。 男人不语,炽热的唇摩挲她耳根, 吮吻而下,渐渐地让她攥在他肩骨的手卸了力气。 “我喊别的不行么……” “喊什么?” 姜玥咬唇默了数息:“道麟哥哥。” 沈徵的反应慢了一瞬,似乎是没听清,“什么?” “沈道麟, 道麟哥哥。” 女郎眸子潋滟含情,无辜地看他,檀口轻启, 轻巧四字有如实质,自耳廓激起痒意, 游蛇一样蹿至丹田。 风月旖旎与男女之事。 沈徵对此的所有了解,无论是亲身体验,还是存于脑海的绮梦,都源自于她,都有她的痕迹。 暌违三年,一朝成真。 想恣意放肆,又恐仓促唐突,会搅散一段水月镜花。 小船划入莲荷深处,翠叶拂动,拨出细细水声。 船舱内无人再语,唇舌在安静中纠缠。她夏裳衣领早在鬓角厮磨中扯松,沈徵手指微凉,触到锁骨,激得她一颤。 若有心索取,她会愿意的。 可沈徵吻到了她颈窝,也停在了她颈窝。 他双臂把她圈在怀里,宽而平阔的肩背,随着沉缓的呼吸,慢慢地一起一伏,耐心地平复。 姜玥抬手摸到他耳廓软骨,捏了捏。 沈徵吐出一口气:“别动了。” 她不动,想他方才的话的意思:“我好像懂了。” 沈徵把她的手捉下来,葱白手指攥在掌心,“郡主生辰八字,与当初在平洲县告诉我的,不一样吧?” “当初告诉你的,是我阿爹阿娘捡到我的日子。” “我想也是。” “我的庚帖……在永春候府。” “那永春候年底从边城回京,我便登门,可好?” 夕阳完全隐没,湖心暗下去。 艄公在船头点起鲤鱼灯,淡淡的光线弥漫到船舱。 沈徵没等她回答,整理好她衣襟,朗声嘱咐艄公,将船撑回岸边。鲤鱼灯的光线陷落,朦胧落在他剑眉下的眼窝。 姜玥忍不住想抬手挡住那双宽容的眼。 怎么能怎样?她还未说清楚对他的欺瞒,他好像就预先选择了原谅。 “沈大人就不怕后悔?” “怕,娶不到才后悔。” 阴雨朦胧的一天过去。 第二天暑气升腾,仿佛比之前还要热上几分。 姜玥在西市一家画坊后堂的屋舍里,魏如师与两位账房先生在她身侧翻阅画坊这些年的账目记录。 人静坐屋中稍微动一动,身上都要起薄汗。 她却穿一身冰蓝色圆领罗裙,领口绣着一圈花边,收束得窄窄的,只露出一小段修长秀美的颈项。 画坊掌柜纳闷,也不敢乱瞟乱问,只把冰镇过的甜瓜往她的方向推,“郡主放心,这店你眼下看到是什么样儿,接到手上就是什么样儿,店里所有字画,还有做装饰的文房雅玩,一律都留下。” 姜玥笑着谢过,只等魏如师与账房先生点头。 她一直寻找有鹤标的画,途中遇到有收藏价值的字画,也会买下来,再转卖给皇都里相熟的各个画坊。赚得不多,但也累积了一点银钱,再加上随着郡主封号下来的几百户食邑,她手上的银钱足够盘下一家画坊。 “郡主,都盘算清楚了,没什么问题。” 魏如师与两位账房先生交流,把所有账簿递给她。 “那就立契书吧。” 姜玥从袖子里掏出预备好的钱庄飞票,想到那个次次滑不留手叫她找不着人的神秘卖家。 她使银钱与人情拜托各画坊掌柜留意,可总有看漏眼的时候,不如自己守株待兔在西市里开上一家画坊。 盘账立契,签约交接,忙忙碌碌大半天过去。 姜玥回到安康路府邸,习惯性地往另一侧的小绣楼看,檐角下一盏灯笼没有亮起。她回到寝屋里间,松开了领口的玉纽扣,罗裙褪下,只着单薄交领中衣。 银杏接过她换下的罗裙,眼神若有似无地往她颈脖上看,又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偷偷转开了眼。 姜玥拿过梳妆台的铜镜看,轻轻蹙眉,一日过去,淡红痕迹不但没散,颜色还变得更深了些。 戌时过半,绣楼仍旧没有亮灯。 但洗浪来了,还带着一封信。 “郡主,郎君散值回府一趟,取了书稿就上了六殿下派来的马车。去前留下这份书信,让我亲手转交给你。” 信封里薄薄一页纸。 姜玥拈在手里,“你等下要随他去燕王府吗?” 洗浪点头:“郎君嘱咐我,收拾随身物件二三赶去。” 居德坊在西墙根,燕王府在东,两边距离隔得远。 姜玥让银杏去送客,借着花园里挂的风灯,抖开信纸。沈徵写得简洁,连开头称谓与落款都没有,只写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太子高启泰为砥志研思,专心修学,遣散了一大批从民间搜罗而来的歌姬舞伎。 此事乍看之下合情合理,若联系第二件事,太子侍读薛珩被罚禁足府内,思过两个月一事来看,不难看出蹊跷。 昨日马场的事情恐怕还是让教导高启泰的辅臣知道了,让高启泰自行清退歌姬舞伎,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些。 至于第三件事,是《大暐郡县志》初稿修编完毕。 六殿下想赶在太后诞辰前终校,呈給陛下与太后祝贺。沈徵白日上值,夜里与几位一同编修的著作郎、校书郎、燕王府功曹去赶最后的校对。 姜玥放下心来,专心忙画坊经营的事情,只每日归家,还是习惯成自然地看看那幢竹木搭建的小绣楼。 皇都最炎热的几日过去。 这日惠风和畅,晴空万里,秋山马场前所未有地热闹。 柔软如曼的绿草坪上,立起两侧高台,绕出一圈广阔的场地,前后还拉起彩旗猎猎的帐篷。 各国使臣来贺寿,除了送珍奇宝物,还有不少带了宝马良驹。皇帝高澹少时也爱游猎,着鸿胪寺按往年习俗在秋山马场办马球赛,与皇家宗室、各国来使、文武百官同乐。 观赛高台借着地势,可一览无遗看清整个赛场,上面多是朝臣与武将。皇家宗室与官员女眷被安置在帐篷里,按着各自品级与家中郎君职位高低,分配到的帐篷也不同。 “原本给郡主预备的帐篷与嘉宁公主挨近,但皇后娘娘说郡主要陪黛梦公主,所以您的营帐也在外国使团这边。” 小黄门一路引着她与银杏往另一边走。 外国使团没有像本朝那样讲究男女大防。 姜玥来到这边,满耳异国腔调,入目皆是深眉高目,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黛梦帐篷里只有她的扈从与女侍。 各国使臣太多,鸿胪寺派的通译人手不够,最先紧着陛下皇后那边,其次是重要的国家,分到这边的少之又少。 几人一番比手画脚,姜玥才懂。 活泼爱热闹的异国公主按捺不住,趁着马球赛未开始,撺掇了邻国皇子,一起下去跑马。 姜玥闷坐了一会儿,“银杏,你陪我去寻嘉宁公主吧,她与谢珲的婚礼就在这几日,也不知准备得怎么样。” 银杏从一靠近这片就成了惊弓之鸟,连忙答应她。 行至半途,一个异国侍女来到她与银杏面前。 姜玥避让往右,那侍女也往右,她往左,侍女再跟上。 “姑娘这是何意?”姜玥语言不通,一筹莫展。 侍女叽里咕噜讲了一句话,没等到姜玥反应,伸手直接拉住她衣袖,要把她往一个帐篷里扯,吓得银杏低呼起来,死死攥住姜玥的另一只手。 “她说,她家主人请你到帐内一叙。” 有柔和声线解释,那声线沉而不实,乍一听男女不辨。 姜玥扭头去看,见一身着群青色骑装的高挑男子,眉目生得深邃利落,但皮肤略白,表情有着与大多数异国来使不一样的平和宁静。他骑装上的五彩丝线盘绕成某种花纹,与姜玥在黛梦身上骑装看过的相似。 姜玥晃了晃自己两只手,异国侍女与银杏都松开了她。 她福身行礼:“还请阁下帮忙询问,这位姑娘家主人是谁?为何请我入账一叙?” 男子不用询问侍女:“她家主人是鄂仑国皇子罗挲。” 黛梦这些天与她游玩,也说起过家乡风物与邻面异国。 鄂仑国与蕖丽国疆土相接,语言相近,时常侵扰蕖丽国边陲,烦不胜烦。偏偏两国势均力敌,东风西风轮番压倒。 两国王室之间相见,不讲究汉中的什么面和心不和,都是心情直率,剑拔弩张是常态。 “那请这位郎君转达,入乡随俗,我朝陌生男女初次相见,宜在开阔人多的明处,不宜入营帐私自相见。” 高挑男子转头低语,那异国侍女面上惴惴,不太想去,高挑男子又说了一句什么,她才入了有狼头旗的白色帐篷。 入内没多久,里头传来一句语气明显不快的鄂仑话。 罗挲皇子的声线粗粝浑厚,姜玥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个五大三粗的鹰钩鼻男人形象。 姜玥再次道谢,“阁下是黛梦的皇兄拓已吗?” 拓已皇子讶然:“你认得我?” “我看你骑装上的图腾与黛梦公主身上的相似,公主说过,还有一个哥哥在等待蕖丽国宝马的马驹幼崽长大一些,亲自运送过来,会晚一些到。”姜玥与他通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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