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还有人嘀咕当着佛祖的面大口吃肉是不是不大好?被燕宁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就给扫的无影无踪。 连战场都上了,谁手里还没两条人命啥的,这个时候还讲吃斋念佛那可忒虚伪。 都是七尺高的汉子,又常年混迹行伍,真干起饭来就跟那蝗虫过境似的,一只整鸡三两下的功夫就能被吃的干干净净,丢进去都不带听响的,一时间只听得到狼吞虎咽大口咀嚼的声音。 俗话说得好,人多吃饭才有气氛,看着别人大口吃喝,连着自己的食欲都好了。 沈景淮将烤好的野兔递给燕宁:“才烤好的,你也饿了,先吃吧。” 野兔被烤的表皮金黄还在往外滋滋冒油,上头粘了一层细细的调味料,动一动鼻子香味儿就直往鼻腔里钻,好歹也是付出了劳动的,沈景淮喝的汤还是她煮的呢,吃他只烤兔子又咋了,燕宁也不跟他客气,说了声“多谢”就直接就掰了只兔腿下来。 刚烤好的兔腿还滋滋冒着热气,外皮油润焦黄,燕宁略吹了两下咬了一口,立时眉梢一扬,朝沈景淮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含糊夸奖:“不错。” 调味料的辛香压下了野兔的膻味儿,丰润的油脂在舌尖漫开肉质十分紧致却不显枯柴,说明烤肉之人的手艺确实是不错,火候掌握的刚刚好。 见燕宁吃的惬意,沈景淮干脆将剩下的半只兔子也都放在了她那边,言简意赅:“喜欢就多吃点。” “倒也吃不了这么多。”燕宁摆摆手:“剩下的你吃吧。” 等确定燕宁真的要不了一整只后,沈景淮才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比起朱涛他们的狼吞虎咽,沈景淮显然就要斯文得多,虽然速度同样很快,但好歹该有的礼仪是一样不少,不至于说弄得满脸都是油。 或许是觉得就这么干吃饭没意思,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从行军途中遇到的趣事聊到村西口的八卦野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的口水唾沫横飞,偶尔还夹杂着两句粗话,那种围着篝火吃烧烤欢声笑语不断的热闹氛围一下子就起来了。 “燕姑娘,要不您也跟着说两句?比如有没有什么奇闻轶事啥的?” “对对对,燕姑娘您别光顾着吃啊,您也说点故事让咱们听听?” “...” 燕宁正啃着兔腿听众人唠嗑听得津津有味,结果冷不防就被点名,一抬头就对上众人灼灼有神的视线。 让她上? 燕宁眨了眨眼,也不推辞,将啃得差不多的兔腿放下来,随手擦了擦嘴,落落大方:“那行,那我就来讲个...” 燕宁故意停顿了几秒,见众人的好奇心都被拉了起来,她才拖长了声线,幽幽补道:“鬼故事吧——” 沈景淮端碗欲喝的动作一顿,那边朱涛已经怪叫了起来:“不会吧,燕姑娘您要讲鬼故事?” “黑夜,大雨,破庙...” 燕宁咧唇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森然白牙:“多么完美的故事场景,直接沉浸式体验,不来个鬼故事简直白瞎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弄不清她到底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 谁见过一姑娘家张口闭口鬼故事的? “当然,如果怕的话就算了,”燕宁若无其事摊手:“不过我这人没啥别的才艺,就鬼故事管够。” 所谓激将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引你上当,可心里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涌上来就跟热血上头似的,哪怕前头有老虎都能冲上去撩两根虎须。 不过就是一鬼故事罢了,又不是真的有鬼,再说了,人家姑娘都不怕,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还怕了不成? 朱涛咬咬牙,当即就应声,胸脯拍的啪啪响:“我老朱长这么大还没怕过什么呢,燕姑娘您只管说,咱们听着,鬼故事算什么,就算真有鬼俺老朱都能抽的他哭爹喊娘跪下叫爷爷。” 朱涛一起头,其他人也纷纷不服输的跟上:“对对对,鬼故事有什么好怕的?” “我打小就是听鬼故事长大的,许久没听了还怪想的。” “......” 一人呼百人应,不管心里怕不怕,总归这个时候是没人退缩,不然还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见一众下属成功被激,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嚷着要听鬼故事,沈景淮嘴角一抽,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却也没出声阻止。 等的就是这句话! 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位,燕宁喝了口热汤,清了清嗓子:“那我就开始了哈。” 屋外雨声还在继续,淅淅沥沥雨打窗沿发出“啪嗒”声响。 “很久很久以前,荒郊野岭间,有一座无人居住的破庙,那破庙中常有离奇事件发生,凡进此庙者尸首就会出现在离破庙三里外的一棵老槐树下,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敢去,直到有一日,突逢大雨,有一外地来的书生进庙避雨......” 夜风掠过丛丛杂树,呼啸声犹如鬼哭狼嚎,晃动的树木枝叶随风摇曳张牙舞爪映在窗上纷乱无序,忽明忽暗的火苗飘忽不定,庄严的石佛罩着红布显得几分狰狞可怖。 “...书生睡到半夜,突然觉得身上津寒,窗外骤然狂风大作,一片寂静中,突然,只听“咚咚咚”的敲门声自门外响起,然后“吱呀”一声,紧闭的门倏地被打开,一阵阴风卷了进来,书生循声看去,门口赫然立着一道黑影...” “嘶——” 朱涛打了个哆嗦,搓着手臂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燕姑娘,你这说的怪渗人的,怎么连声音都模仿出了?我好像还真听到敲门声了...” “不是我,”燕宁停下,有些迟疑:“至于敲门声…我好像也听到了。” “啥?”朱涛一吓。 沈景淮神情凝重,倏地起身。 “吱呀——” 饱经风霜的木门缓缓被打开,冷风挟裹着夜雨簌簌灌进来,朱涛下意识回头,一下秒就瞳孔猛地一缩,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蹿三尺高,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凄厉叫喊—— “娘啊,有鬼啊——” 第4章 岑暨 朱涛这一嗓子嚎地可谓是石破天惊,硬生生将悬梁上的横木都震了点木头屑子下来,燕宁只觉眼睛一花,下一瞬就发现朱涛已经跳到了旁边同伴的背上。 分明是个五大三粗的七尺壮汉,此刻蜷缩着身体搂着人脖子脑袋还直往人家衣领子里埋,嘴里还不住嚷嚷着“鬼啊鬼啊”,连声音中似乎都带上了哭腔,活像一只遇到了危险就原地挖坑埋头装死的傻狍子,就是这狍子的体型有些大。 同伴不妨他来这一手,一时没来得及躲避,被他勒得白眼直翻差点就迎面一头栽进火坑,幸好被燕宁眼疾手快地给扯了一把,这才避免了火烧头发的噩运,就这朱涛还死活赖着不肯下,看的燕宁一阵无语。 说好的不怕不怕呢? 别看朱涛长得膀大腰圆能一口一个奶娃娃的凶悍样,没想到胆子竟然这小,燕宁恶趣味的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行了行了,别嚎了别嚎了,不是鬼,是人!如假包换的真人!” 来人显然也被这一嗓子给吓得不轻,等反应过来后就疯狂摆手:“我们就是路过的,外面雨下太大了,想进来躲个雨而已。” 你才是鬼! 你全家都是鬼! 秦执同样无语,不知道事情发展为何如此奇怪,分明就是俩大活人站在这儿,结果莫名其妙就被贴上了恶鬼标签,再说了,这世上有像他这样俊俏的男鬼吗? 人? 朱涛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定睛一看。 嘿,有影子,好像是人哈。 这就有点尴尬了。 同伴白眼一翻,毫不客气的就将朱涛扒拉了下来。 朱涛讪讪,自觉方才自己反应确实太过,着实有些丢人,幸好他皮肤本就黝黑,哪怕这会儿涨的满脸通红别人也瞧不大出来,面子不能白丢,当下就梗着脖子叱声:“躲雨也讲个先来后到,进来就不能先敲个门?” 知道里面有人还一声不响地推门直入,也忒无礼,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嘿! 秦执心道,这破庙也不是你家开的呀,怎么着别人还进不得了?这话也忒霸道! 破庙空间不算太大,加上又有篝火的加持,站在门口就能将屋中情形尽收眼底,差不多有十来个人,除了一个姑娘外,清一色的青年壮汉,此时一个个都站了起来目光警惕的盯着他们,身形紧绷就像一只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秦执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一丝异动,即刻就会被这帮人拿下。 就这架势,哪里像是寻常过路躲雨的商客?结合外面草棚子里系着的那些膘肥体壮的骏马,秦执猜测十有八九是训练有素的哪个大户人家的护卫,亦或是行伍中人。 秦执警惕心起来,悄摸往旁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爷,这群人似乎来历不简单呐。” “嗯。”他旁边站着的男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将全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只听他捂唇闷咳了两下,恹恹蹦出一个字:“冷。” 确实。 秦执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背后这冷风扑的他后背都是凉飕飕的。 也怪他们运气不好,走到半路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偏偏荒郊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找个能避雨的地方都难,眼前这破庙是他们唯一能歇脚的地儿了。 唉,没办法,谁让他们来晚一步破庙已有人了呢?现在就算是再找位置也来不及了呀。 虽然说这破庙并无归属,但要是对方不同意他们在这儿避雨,那还真不好弄,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而他们这边就只有两个人,再能打也扛不住群殴啊。 秦执心中戚戚然,面上却堆起了笑容,露出一个秀气的小虎牙:“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在外头敲了半天门了,实在是没听见回应这才推门进来。” 谁让你不吱声的?总不能一直就搁外面淋雨站着吧。 这...朱涛目光游移了一双,方才好像是只顾着听故事没注意外面响动哈。 秦执往前一步,正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对方分个地盘先躲个雨,就听一道沉稳男声传来:“先进来吧。” 看来对方也不是不讲道理嘛。 秦执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开口道谢,却在看清说话人的面容后脸色大变,差点原地蹿起来:“沈,沈将军?” 咦? 认识? 这声沈将军一出,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燕宁也有些惊疑,目光在沈景淮和那披着蓑衣满脸惊诧的陌生青年中间来回扫视,破庙躲个雨都能遇到熟人?还是说沈景淮已经出名到这个地步,路上随便遇到个人都能叫出他的大名? 没想到这人能准确点明他的身份,沈景淮同样有些诧异。 看着神情激动目露出惊喜的秦执,他眉头缓缓拧起,听口音好像是盛京人士,只是他常年在外驻守,京中熟悉的人并不多,虽然感觉看起来似乎是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沈景淮不动声色:“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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