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信子断续吐出,轻舐过她的耳垂。一下接着一下,像是落下的绵绵细雨。 冷冰寒彻,引起微弱的痒。 没过多久,黑蛇化成了人,懒洋洋地侧躺在她身旁。 “看来昭昭是觉得他更有用处。”太崖懒声开口,唇虽往上抿着,脸上却不见多少笑意。 奚昭尚还平缓着呼吸,睨他:“原来道君留下是为了衡量自个儿和别人的用处,而非满足什么怪癖。” 她的声音还有些作哑,如一柄小钩,轻飘飘勾在了太崖心头。 他手指稍动,又借着暗淡烛火,看见她唇上的咬痕。 “那月二公子比玉衡还有莽撞,昭昭真不要尝试着换些选择么?” 奚昭:“比如?” 太崖一手撑着床铺,没甚力气地支起身子。 “昭昭……看着我。” 他低声说着,微张开嘴。 一条蛇信子从中垂落,殷红如血,被飘摇烛火蒙上浅浅的影。 他倾过身,附在她耳畔,近乎耳语道:“要帮你么?” 短短四个字,咬着微弱的笑意。又因变成蛇信子,声音含糊不清,恰如引诱人的狐精那般。 奚昭隐觉耳尖发痒,问他:“帮我什么?” 末字落下,蛇信子轻抚过颈侧。 “舔。”他吝啬送出一字。 - 在这之前,奚昭一直没大注意太崖的那条蛇信子。 隐约记得是细长一条,尖上分着岔。 现下她却切实感受到了。 那蛇信子的分岔因为过深,像是被劈成了两条舌头。分岔得蛇信尖摩挲时,便能前后不一地擦过两侧,令两壁都泛起一线灼热的痒。偶尔亦会像蜜蜂的翅膀,急速震颤着。 不似猫犬的舌头,蛇信子要顺滑许多,也更为扁平,似乎何处都钻得进。 奚昭仰着颈子,双目半睁。 这太怪了。 她横臂压在脸上,借此忍着声儿。
第103章 但正因蛇信子分外细长, 恰似一截被劈开的薄薄竹片,存在感并不算太强。 所引起的痒意也是若有若无,像是落在湖面上的一片羽毛。被风吹着, 偶尔落在水面, 泛一阵涟漪, 却又不能搅起更大的波澜。 溺在这不上不下的快意中, 奚昭的意识也越发昏沉。 恰在这时, 她恍惚听见了脚步声。 有两道。 一阵重些,步子迈得大而快。 另一人则轻缓许多, 若不细听, 难以察觉。 她猜到应是月郤和月问星。 便压着稍促的呼吸, 赶在外面人推门而入的前一瞬开口道:“月郤, 别——嗯……别进来。” 嗓子有些抖, 不过隔了道门, 被压得模糊不清。 月郤的手搭在门上, 还没推开, 便顿住。 “怎么了?”他问。 那蛇信子忽然收了回去。 奚昭得以缓过神,正要应他,便觉似有尖利的蛇牙贴上。轻轻咬吻吮舐着, 不疼,却使那酥痒翻倍涌上。 她一下噤了声, 想好的应答全都淹在了海潮般涌来的混沌里。 正逢深秋,她却像是置身炎炎夏日。 灼热的太阳烘烤着, 令人透不过气的热浪阵阵扑来, 她的呼吸越发窒闷。 但又有区别。 较之盛夏时节的煎熬, 眼下要好受许多,四肢百骸皆有快意游走。 没得到回应, 月郤在外唤道:“绥绥?” 奚昭被这一声捞回些许意识,模糊记起他方才的问询。 ——怎么了? 该说话的。 找出个合理的解释,再让他离开。 但碎乱的字词一块儿冗在脑中,却捋不出一句成形的话。 许是察觉到异样,没过多久,太崖忽直起身。 那条蛇信子垂落而下,如一条殷红的绸布。 不过比那灵活得多,在半空扭曲颤动了两番。 烛火跳跃,隐能瞧见些许银线淌过蛇信子,坠在信尖儿上。但还没来得及滴落,便被他一卷,咽下。 嘴再微张时,蛇信子已变回了舌头。 他一手托在她的后颈,落下轻吻。 “昭昭……” 他附在耳畔低语,帮她编着理由。 同时那蛇信子方才所待之处,换作了手。 “便与他说,你要歇息了。” 话虽这么说,奚昭却明显感受到有何物缠绕在他的手指上。 她稍怔,片刻后反应过来,是他指背上的那蛇纹刺青。 “放心。”太崖垂下眼帘,半掩住眸底的欲念,轻声解释,“不会咬人……” 奚昭这才平缓了吐息,对着外面道:“要……睡了。” “便与你说她要睡了,你不听。”月郤侧身去看月问星,“非要把她吵起来看你胡闹么?” “我不知道,我……我并非有意。”月问星的眼中划过丝茫然,但很快便恼蹙起眉,看向月郤,“这么晚了,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月郤冷笑:“我去何处,还要向你请示不成!” 月问星陡然靠近,视线紧锁在他脸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 “你做什么?”月郤往后退了步,避开她。 月问星闷不作声,从他的前额到脸颊,再到嘴,一处一处地看着,妄图找出什么端倪。 但雨夜太暗,她看不大分明。正觉他的嘴瞧着不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时,他就已大步走进蒙蒙细雨里。 “懒得陪你发疯。”月郤丢下这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月问星紧随而上,一步不落地跟着他。 以前陷入影海时,每一息、每一刻都分外煎熬。溺毙的痛苦时刻折磨着他,理智也在这等摧残下渐趋崩溃。 偶逢月圆,能短暂逃离这折磨时,却又仅能独身一人在府中徘徊。 谁也不喜她。 将她当鬼,当邪祟,当不容靠近的晦气之物。 与在影海中也无分别,使她的心绪越发麻木。 后来遇着奚昭,那日复一日的痛苦中竟多了些期许。 盼着下雨,盼着圆月。 总之盼着能再见她。 而自从上回撞见那事,痛苦又再度压过期许。 溺在那何物也瞧不见的黑水里时,她总控制不住地去想。 想月郤与她现下在做什么,她对月郤是否会亲近些许。 控制不住。 猜疑埋进心底,催生出的枝条须臾间就占据了脑海的每一处角落。 她抬起眼眸,紧紧盯着朦胧雨帘中的模糊背影。 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 忌恨、痛苦、猜疑、渴欲……盘根错节地占去了她的全部心神。 “她也亲我了。”她突然冒出一句。 月郤停住,转身看她。 “什么?” “她也亲过我。”月问星的眼神略有些失焦,显得错乱迷离,“脸上,和你在一处位置。” 月郤稍拧了眉,只觉她又不正常了,没当回事。 “哦,要我说些什么,摆宴帮你庆贺么?” “你能不能……别去找她?”月问星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又因太过紧绷,眉眼间游走着骇戾,“我不想看见你,很烦,想杀了——不行,不行。做了坏事要被带走,再看不见她了。为何谁都能在她身边,我却不行。不喜欢,都不喜欢……” 月郤听着她神神叨叨的话语,终于忍不住道:“不想看见我,又跟着我做什么?” 月问星陡然住声。 片刻后,她抬起沾了雨水的眼睫。 眼神空洞无物。 “不喜欢。”她僵硬地别开视线,声音比风还轻,“她睡了,不能打扰,不想你见她。” “你!”月郤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心口,半晌转身,语气生硬,“算了,随你!” - 听见他俩走远后,太崖才俯了身,断断续续地落着吻。 意识到奚昭的背逐渐紧绷,他低笑出声。 “昭昭……”他的嗓音有些哑,吻着她的唇角,“别太急,再等一等,多感受些许。我想想……十息,好么?再等十息。” 奚昭半抬起眼看他。 他指背上的刺青小蛇为妖息所化,但和真正的蛇没什么区别。 冰冷、滑顺。 随他的操控而扭曲翻搅着,偶尔吐出细小的蛇信。 那蛇纹脱离了指背,他的手指便搭在了另一处,指腹轻揉缓按。 “已过一息了。”太崖轻声说,“想些别的事如何?现下月二公子被扰断,今夜怕是难以帮你了——要去将他找回来么?” “不、不用。”奚昭艰难挤出几字,气息越发短促。 “怕他看见我?”太崖轻笑,语调懒散,“那月二公子到如今还以为我在帮他——昭昭,可要与他说实话?” 帮什么? 他俩私下有什么往来么? “好昭昭,已忍过两息了。”太崖在她的面颊上落下细密的吻,“还有八息。” …… 分明是在乱数,早就不知过了多少息了。 奚昭攥着枕,分不出多少心神听他说话。 太崖又道:“若说了,他多半会要我性命。月二公子和见远不一样,何时都没法藏在心里——昭昭,又过两息了,现下感受如何?” 奚昭难以言说。 快意像是被强行塞进一个狭窄盒子里,却又层层往上蓄着。 太崖视线一移,落在她脸上。 “快受不了么?”他手中稍顿,“那可要暂且停一停?” 奚昭摇头。 松开手,转而掐在他的胳膊上,以作催促。 “知晓了。”太崖垂了头,在挨着她唇的前一瞬,他低声开口,带着蛊人的轻喘,“好昭昭,最后一息了。” 话落,他吻住了她的唇。 奚昭却急切地想要咬些什么。 现下她何物也顾不上,索性直接咬住了他的唇,更没收着劲儿。 太崖闷哼一声,眼底漫出愈多春情。 另一手抬起,掌在她的颈侧轻抚着,直到她逐渐放松下来,才松开。 没过多久,太崖坐起身。唇上见着咬痕,隐有血色洇出。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右手。 那条细长的小黑蛇已经盘上他的手指,变回了刺青。 外面还在下雨,且有雨势渐大的意思。而他也像是出去过一趟,手上被洇湿了。 他扫过那手,指腹轻搭在唇上。张口时,又伸出条蛇信子,稍缠住手指,再一卷,连带着唇上沁出的血一同咽了下去。 “昭昭,”他眼底笑意渐深,“事已至此,不若直接将我的元阳之气拿了去?” 奚昭眼瞳大张着,跟在大太阳底下晒了小半天似的,只顾着喘气,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不行。 她眼神一移,看向太崖。 这人简直比狐狸精还像狐狸精。 到时候可不像她要取走他的元阳之气,而是他反过来吸她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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