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触感。 看着像是破了的伤口,摸着却有实感。手指仿若陷进冬雾里,很冷,还湿漉漉的。 她敛下心思,开始驭使鬼雾。 渐有淡黑色的雾气缠绕上她的手臂。 月问星看见,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影响到了她,急忙想避开。 但她的肩被奚昭一手压着,一时没能挣开。 紧接着,她便看见那鬼雾分散成一缕缕淡黑色的细线,如蛛网般交织缠绕着覆上了她的身躯。 她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暖意落在肩上,随即便见肩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月问星的神情间划过丝错愕。 也是这时,她才发觉那些并非寻常鬼雾。 被缭绕的淡黑雾气包裹着的,是一缕缕细到几不可见的浅蓝灵线。 “这是……?” “驭鬼术。”奚昭顿了顿,“不过我改良过了。” 她现下驭使的契灵里,花灵主防御修复,鬼气则能腐蚀东西。若同时驭使这两种契灵,便能修补鬼物。 这是她拿来修复那块瞬移鬼核的法子。 但将鬼核的力量补足后,就再没其他适用的地方了。 帮月问星修补身躯的空当里,奚昭问起另一茬:“我先前听你说,你修炼过控影术?” “嗯。”概是与她离得太近,月问星的嗓音发紧,“怎么了?” “有一事挺好奇——影子里面也能藏东西吗?” “影子所在的世界比海更宽广,若修习了控影术,打开影海界门,便能将东西藏进去。”月问星慢吞吞道,“但很危险。影子,很危险。” 奚昭托起她的脸,修补着面颊的漆黑破洞。 “不会控影术,也能藏吗?” “只要找到会这术法的人。”月问星看着她,眼神恍惚迷离,“你要藏?可是很危险,影子失控……会很麻烦。” “不是我。是我要找的东西藏在了别人的影子里。”奚昭问,“要是影子世界真比海还宽广,那岂不是很难找?” “影子,会排斥外物。只要会控影术,很容易拿出来。”月问星断断续续地说,“你若想找,我可以帮你。”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人敲门。 随后传来道疲累声音:“绥绥,问星在你这儿吗?” 奚昭望一眼紧闭的房门:“是月郤——你过来没与他说么?” 话落,便要起身去开门。 月问星却忽地拉住她,冷冰冰的前额抵在她的胳膊上,说话也语无伦次。 “不想,不想他进来。”她用那尚还破损着的手掌,紧紧攥住了奚昭的手臂,“就我们两个人,不行么?”
第175章 奚昭并未多想, 只当是她和月郤不亲近——毕竟在月府的时候,他俩的关系就不算融洽。 她摸了下她的头,说:“应是在担心你。” 月问星低垂着脑袋, 神情间显出嫌恶。 根本就不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现下还非要来打岔。 但奚昭已推开她, 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 月郤恰巧垂了手。哪怕这几天就没睁过眼, 可他仍是一副倦容。 “绥绥,”他眼神一移, 看向了坐在床边的月问星, “我来找问星。那薛家二子常在附近打转, 若她被发现了, 会很麻烦。” 奚昭了然。 月问星的存在本就不能被鬼域的人知道。 她侧过身, 让月郤进门。 进了房间, 月郤看向月问星, 拧眉。 “深更半夜跑这儿来做什么?” 月问星也蹙眉看他。 “你能不能——”她刚将语气放得狠厉些, 陡然想起奚昭就在旁边,便又软下声音,“我凭何不能来这儿?若非我要找昭昭, 你只怕现在都还在守着鬼域的信。” 月郤语气平静:“现下不是在府里,没禁制藏着你的鬼息。白日里就被薛家那两人察觉到了死气, 还是说你想跟着他俩去鬼域?若如此,我也不拦, 你尽管随他们去。” “知道了!”月问星起身, 苍白的脸上划过丝恼怒。 趁着奚昭转身关门的空当, 她快步走向月郤。 近身的瞬间散作鬼雾,消失不见。 鬼雾拢来, 月郤只觉像是掉进了冰湖里,好一会儿才渐渐回暖。 恍惚片刻后,他发觉自己并没像之前那样失去意识。 他拢了拢僵硬的手,望着毫无血色的掌心。 应是月问星这些时日消耗了太多鬼气所致。 仅一个关门的工夫,奚昭再回身时,身后便只剩月郤一人了。 ? 月问星呢? 刚刚不还在这儿吗? 不等她开口问,月郤便解释说:“问星需要藏匿住身形,以免被薛家人看见。” 奚昭颔首以应。 “那我便先回去了。” 月郤提步往外走,但行至门口,又转身看她。浑身没什么精神气,活像株蔫了的树苗。 “绥绥,我能不能……能不能留在这儿?便是蹲在角落也可以!不出声,也不动。” 奚昭:“……你是蘑菇吗?” 月郤紧绷着脸,没说话。 他难以解释。 但自打清醒后,只要看不见她,便会心慌得厉害。时间一久,又会陷入现实与虚幻不分的癔症中。 奚昭想了想:“那儿有床被子,你要不怕冷不嫌硌得慌,便在窗边矮榻上睡吧。” 闻言,月郤那疲乏无神的眼中总算有了些许熠熠光亮。 他也没骗人,直到奚昭吹熄蜡烛躺下了,都没听见窗边传来半点动静。 像没这个人一样。 但没过多久,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闭了眼,可她总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身上。炽热坦诚,便是隔着床帘,也如六月烈阳般让人忽视不得。 翻来覆去好几遭,奚昭终于忍不住拉开床帘。 果不其然,幽幽月光映下,勾勒出一双模糊的眼眸——月郤便侧躺在那儿,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见她拉开床帘看他,他忙道:“现下时辰还早,可以多睡会儿。” 奚昭:“……” 她知道。 她这不刚睡一炷香的工夫么?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她问。 月郤不语。 因着长时间睁着眼眸,眼眶也有些酸涩。 但他不敢阖眼,唯恐下一瞬她又会消失不见。 奚昭披了件外衣,走至榻边,躬身看他。 “阿兄,为何不说话了?” 月郤坐起,双臂搭在盘起的膝上。 那常常高束的头发这会儿披散着,透出些萎靡不振的意味。 “我……”他攥紧手,声音弱了下去,“看不见你,会有些,心慌。”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显然还不适应这般直白地表露情绪。 也是离近了,奚昭才发现他脸色分外苍白。但唇又是红的,因着情绪不稳,还在轻颤。 她还没看见过他这样,只觉新奇得很。 半晌,她忽然冒出一句:“阿兄,要接吻吗?” 月郤一怔,抬眸看她。 烫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烧至耳尖,他却摇了摇头。 他垂下眼帘,涩声解释:“接吻……心会跳得太快。” 心跳太重,会压过其它声响。 其它他更想在意的东西。 譬如她偶尔含糊不清的呓语,轻到难以听见的呼吸,衣料摩挲的轻微响动。 皆是些足以让他确定,她还在这儿,还在身旁的证据。 “好吧。”奚昭直起身,“那你别盯着我看了,怪瘆人的。” 月郤低下烫红的脸,点头。 - 翌日,天放了晴。 奚昭照常去找元阙洲修炼驭灵术。 到元阙洲的院子时,他正坐在石桌边分药。 看见她,他起了身,视线却落在她身后:“这位是……?” 奚昭扫了眼紧跟着她的月郤,说:“哦,他是从大寨来的。说什么前两天大寨主立冬摆宴,他被几个喝醉酒的妖匪给揍了。找大寨主评理,结果反被训斥了一顿。心里气不过,就跑到这儿来了。这两天对这儿还不大熟悉,就暂且跟着我。” 她说得有模有样,连月郤自个儿都快信了。 元阙洲不疑有他,看向月郤。 “大寨主行事粗蛮,勿要放在心上。”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温声道,“我看你的气脉有淤堵之象,概是心绪不平所致。服用此药,每日一粒,过两天便好了。” 月郤没接,看了眼奚昭。 奚昭:“小寨主的药挺有用的。” 月郤这才上前拿了,说了声多谢。 等他接了药,奚昭又驭使出契灵,对元阙洲道:“小寨主,这几日总有些难以控制它——以前喂多少灵丸它便吃多少,但最近胃口好像大了不少。吃了给它喂的,还想吃我的其他契灵。” 哪怕前两天就听她说在修习驭灵术,目下亲眼看见,月郤还是心觉惊奇。 错愕过后,便是懊恼于当日听信了兄长的话,将她留在月府,而非送去便于修炼的地方。 元阙洲抬手搭在那灵龙的头上,片刻后收手。 “你太惯着它了,纵容了它的脾气。”他面容温和道,“虽为你的契灵,但也要时常教训它——打骂皆可。” 奚昭:“可要是打它,小寨主不也感觉得到吗?” “仅有三四分罢了,若放纵它,往后更不易控制。甚有可能引起相斗,吞食了其他契灵——不如现下便试着提点它。” 奚昭犹疑一阵,终还是拿出了灵丹。 同之前一样,她仅给了两枚。但吃过那两枚后,灵龙又开始去拱她手里的瓷瓶,甚而将身形化小,想偷食灵丹。 见状,奚昭看了眼元阙洲。 在他的注视下,她驭使灵力,凝成木棍形状。 再犹豫着轻打了下那灵龙扒在瓶口上的爪子。 刚落下,小龙就松开了瓶子,细细弱弱地叫起来。随后便蜷至一旁,再不碰那瓷瓶。 竟真有效? 亦是同时,奚昭听见了一声微弱的气音。 她循声望去,却见元阙洲稍抿着唇。 想着方才是打在了爪子上,她又看了眼他的手。 果不其然,他的掌侧已泛出微红,显然是被打过的痕迹。 “小寨主,你的手?” 察觉到她的视线,元阙洲面露温笑。 “无事,依你的来。”概是怕她心有愧疚,他抬起手,迟疑一阵,才轻轻摸了下她的发顶,“方才便做得很好。”
第176章 月郤看着元阙洲搭在奚昭头上的手, 思绪滞了瞬。 手里的药囊登时变得如火球般,炙烤着他。 方才元阙洲送他药时,他还觉得这人脾性温和, 很好相交。眼下却觉有何处不对劲, 那手更是碍眼得很。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 元阙洲便已垂下手, 对奚昭说:“它如今已被纵得了几分脾气, 知晓你喜欢它,多半会不知悔改。若再犯错, 还当严加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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