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突然涌现出某种陌生的情绪,又酸又涨。 他懂我的意思! “我喜欢这里。”阿芙脸上,终于泛起一点真实的喜悦。 世人提及陇西宋氏,总是心生向往,说那里如何文采横溢,乃是天下学子们的心之向往。 但对生为女子的阿芙而言,那里更像一座腐朽而沉闷的,几乎死去的牢笼,如连绵的巨大的坟墓,黑且闷,不见一丝日光。 什么世家大族,都一个样子,何为屹立数百年而不倒?说的好听了,叫审时度势,说的不好听了,不过墙头草而已。 阿芙喜欢京城的繁华,喜欢这里的蓬勃,喜欢每条街巷之间涌动着的野心,喜欢随处可见的繁杂的机会。 时下联姻,都说男方是为了前程,可她何尝不是? 三月三日上巳节,时宜采兰配柳,这边没有兰花,但柳树不少,秦放鹤便顺手折了几段柳枝,三下五除二编了一只小巧的篮子出来,又摘了许多鲜艳的野花放进去,递给阿芙,“单佩戴柳枝呆呆的,拿着这个玩吧。” 柳枝刚萌出新芽,翠油油嫩生生,叶片柔嫩可爱,编成篮子也是毛茸茸一团,越发衬出里头野花之动人。 阿芙见了,果然欢喜,双手接过,忍不住看了又看,“真好看,你怎么会这个?” 不光她,后头跟着的宋府下人们也俱都啧啧称奇。 哎呦,这姑爷不仅没架子,肯放下身段哄姑娘开心,手还怪巧的咧! 阿芙正爱不释手,忙着欣赏花篮时,秦猛抓紧时间凑到秦放鹤耳边低语几句,又往后看。 秦放鹤:“……” 阿芙注意到这边,“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不必管我。” 秦放鹤收回视线,笑着摇头,“没事,那边风景更好,我们去那头走走吧。” 难为这会儿她才有点少女的松快。 这会儿阿芙也放松不少,闻言也不多问,嗯了声,欢欢喜喜提着柳枝花篮往前走。 秦放鹤与她并行,中间适当隔了约么一步的社交距离,边走边低声道:“我也喜欢京城。所以你看,我们现在便有一处共同点了,以后再见,也不怕没有话说……” 说着,他倒背在身后的双手便猛地上翻,无声却铿锵有力地向后方比出一对中指。 正在不远处尾随偷窥的齐振业和赵沛:“……” 两人面面相觑,这是,被发现了? 哦,子归么,心眼儿多得跟藕似的,发现了也不奇怪。 但那个手势什么意思? 虽然不懂,但隐约觉得……不是特别友好的样子。
第82章 【捉虫】定亲 意识到被发现,赵沛老脸多少有点过不去,跺脚悔不当初,“我本堂堂一君子,今日却被你拉来做此等不入流的事!” 齐振业当场拆台,叉腰斜眼,“哎呀,好放屁好放屁,还饿拉你来,方才也不知是谁看得起劲……” 就他这个身板,这个功夫,但凡真不愿意,三个齐振业也拉不来。 三月三日上巳节,有媳妇儿的找媳妇儿,没媳妇儿的去相亲。 赵沛和齐振业相熟的人之中,孔姿清和康宏的家眷都在京城,唯独他们二人,有媳妇的胜似无媳妇,端的天各一方,便相约出来踏青游玩。想着好歹挚友在侧,出门发发诗兴,得两篇好文章也就罢了。 不曾想,才一出城,就看到打扮一新的秦子归。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事儿,嘿嘿奸笑着跟得过来…… 相互甩锅之后,齐振业和赵沛面面相觑。 来都来了,这名头也担了,看一眼是看,十眼八眼也是看…… 事后众人再见,秦放鹤将他二人如何按着暴打不提,天气渐暖,大家也各自忙碌起来。 三月中,齐振业便正式南下,返回章县,此番他离家日久,思念妻儿颇甚,早已等不得了。 赵沛已基本定下日后转职方向,心下大定,也与家里手书一封,好说歹说取了妻儿过来。 他家中世代为官,虽只是中级武官,几代下来却也攒了不少银子,顺顺当当在内城靠外的位置赁了小小一座二进院子,一家三口外加仆从若干,住着倒也舒坦。 秦放鹤继续在太学就读,因书院离城内甚远,日日往返不便,就每隔五日回家一回,找师长、亲朋说些长短资讯,保证信息库及时更新。 同时,他继续与大理寺卿之子陈舒保持良好稳定的关系,更去他家做客两回,也顺势拜见了那位陈大人。 初次拜访时的谈话内容暂且不提,第二回 的场景,陈舒实在不想过多回忆。 该如何说呢? 最初并无异常之处,但似乎就只是他低头喝口茶的工夫,再抬起头来,就跟不上了…… 事后陈父对儿子意味深长道:“日后你们多来往着些,于你大有裨益。” 陈舒听了,不敢有违,只是心下暗暗发苦。 这哪里是多个朋友,直如给自己请了个活爹! 既然去过家里,便是好友了,秦放鹤又找机会将陈舒与赵沛、孔姿清和康宏几人引见了,各自说话。 孔姿清和康宏倒还罢了,唯独赵沛对三司表现出极大兴趣,得知陈舒之父便在大理寺,当即问了许多话。 陈舒也早闻他的才名侠气,一见之下,也是欢喜,便道:“这些事,我却不大清楚,来日你见见我父亲也就好了。” 两边都爽快,几日之后,陈舒还真就带着赵沛去见了自家老爹…… 如此一来,以小带老,圈子逐步扩大,也不显得突兀。 而宋家那边,因宋伦便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算是孔姿清等人的上司,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 之前大家不过寻常同僚,自然没有多余话说,可眼见如今两边要做亲家,宋伦难免对未来女婿的好友们多加照拂,偶尔方便时,私底下也多有提点,让二小少走不少弯路,少得罪几个人,着实感激。 有时汪宋两家不便通话时,宋伦干脆就托孔姿清代交书信,稳妥又便宜。 上巳节之后,宋家对秦放鹤颇为满意,连最初不大那么痛快的宋琦老爷子也没话说,只在巡视太学时,难免要求更严苛了些。 为此,秦放鹤痛并快乐着。 三月底,秦放鹤与阿芙又见了一回,乃是两边都出门游湖,装着不经意地在水面上遇见了。 这回再见,阿芙明显比上次舒展许多,出门前看到案头那只已然干枯却仍不舍得丢弃的柳枝小篮子时,心里竟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此时尚未定亲,聊太深入的话题也不合适,秦放鹤索性就带着阿芙玩,自己也跟着忙里偷闲。 画舫停靠在树荫下,两家长辈凑在一处说笑,把船尾留给两个小的。因长辈都在,伺候的下人也在,便不算私会,谁瞧见也说不出什么。 船上无甚好玩的,秦放鹤便要了两根鱼竿,与阿芙并坐钓鱼,一边愿者上钩,一边手谈。 下围棋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的文艺活动之一,秦放鹤就发现,这个看似温柔的姑娘棋力竟颇高。 他是在董春手下过过的,平时也常被汪扶风和姜夫人拉去陪下,回到太学也不清净,多有借口请教实则挑衅的同窗车轮战。故而他棋艺虽算不得一流,在同龄人中却鲜有对手,但阿芙竟也能稳稳下几十个来回。 这就有些意思了。 下了几盘,阿芙总是输,虽有几分懊恼,却并不沮丧,反而大着胆子问自己为什么会输。 秦放鹤失笑,也同她细细分说。 阿芙听得认真,完了又笑,“果然比我一个人玩有趣得多。” 日头渐高,船舱内的大人们也都有些倦怠起来,说话声渐渐低下去,各自找了地方休息。 秦放鹤见了,心头一动,朝阿芙招手,“走,带你玩个好玩的。” 说着,竟要带她下船。 岸边无人,阿芙便有些踟蹰。 秦放鹤也不急,站在原地等她,笑着伸出手去,“不妨事,船上水光晃得人眼晕,照得皮疼,我们只在岸边。” 阿芙也正被水面折射上来的日光晒得热辣辣的,又见岸边一处四面通风的凉亭,也是心动。 她乳母见了,便上前低声道:“姑娘,出来玩么,长辈们都在这里,略松快些,不妨事的。” 阿芙是她自小奶大的,跟自家女孩儿也没什么分别,眼见姑爷不是那等木讷人,着实替她欢喜。 阿芙终究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纵然之前日子再压抑,哪里有不爱玩的? 如今见乳母都这样讲,便自心底生出一股勇气,轻轻哎了声。 早有人轻手轻脚放下渡板,秦放鹤先跳下岸去,又转身来扶阿芙,“来,可能有些晃,别怕。” 阿芙看见他伸出来的手臂,虽隔着衣裳,却也不似父亲那般纤细,便有些不好意思。 秦放鹤也不催,就笑盈盈站在岸上等。 后头的乳母、丫头也不动。 嗨,姑爷在呢,有我们什么事! 过了会儿,阿芙微红着俏脸,用手帕子将手卷了,这才轻轻搭到秦放鹤胳膊上。 隔着两层布料,便不算肌肤相亲了。 三月底的天并不算太热,但秦放鹤身体好,穿得就不那么厚,阿芙才一扶上去,便觉一股热力径直穿透了衣裳、手帕,直直烫到她掌心了。 脚踩到地面的瞬间,阿芙就赶紧收回手去。 秦放鹤向后退开小半步,笑着问她,“怎么样,不怕吧?” 阿芙抬头看了他一眼,杏眼中也泛起混杂着兴奋的笑意,“嗯。” 知道有人在岸上等着她,就不怕了。 两人沿着岸边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秦放鹤时不时抬手拂去柳枝,一心多用。 这一带岸边平时人不多,但毕竟是天子脚下,路面修得也平整,又有鹅卵石堆砌着的花圃,十分有趣。 花圃里有牡丹,只是现在时节尚早,只得几个花苞,尚未开放。 秦放鹤探头看了一回,张口便说:“这是姚黄,这是魏紫……” 阿芙听了,噗嗤一笑,倒有几分俏皮,“瞧你这么个伶俐的人,竟连牡丹都不认得。” 说着,便伸出葱白似的手指去,遥遥点着几株牡丹道:“那才是姚黄,这个是洛阳红……” 说到半截,阿芙便觉不对,扭头一瞧,果见秦放鹤正笑吟吟看着自己,“你这人!” 他分明认得,故意诓自己呢! 秦放鹤笑着作揖,“我确实于花卉上见识少,如今它们未开,自然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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