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隋青竹立刻道:“马上带人包围库房,无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不等郑岩反应,于岑已然大手一挥,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军士兵呼啦啦涌过去。 他本人现场察看一番,反客为主命令起来,“除库房所在二院,点燃县衙内所有火把、灯笼,务必将暗处都照得纤毫毕现!一只猫一条狗都不能藏! 另外,各处水缸水桶都装满,水车 预备;凡院门□□界处,都运几车沙土来!” 隋青竹一听,冷汗涔涔,这是要防备敌人暗中放火了! 的确如此,库房里堆积的全是纸质文书,但凡有个火星儿,莫说证据,他们这些搜集证据的人也都要化为乌有。 果然是有经验的地方行伍,对这些最阴狠狡诈的手段也最了解。 郑岩人都傻了,“大人,这……” 隋青竹无暇多言,此刻便是与暗处的敌人赛跑,“本地仵作是哪几个?近十年内可曾换过?现在何处?” 郑岩被迫跟着他的思路走,俱都一一作答,同时心中暗道不妙,忙陪笑道:“大人若要找人,何必急在一时,瞧您风尘仆仆,面有疲色,不如先入内歇息,养精蓄锐。此等琐碎之事,都交由下官去办,保管您明日一早醒来,人就都到了。” 半夜三更找仵作,还能有什么事! 必然为了翻人命案来的! 无论翻哪一件,都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站住!”站在后面的小方突然喝道,“哪里去!” 话音刚落,他的两个伴当就从暗处揪出一个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人来,“钦差大人在此,你做什么去?!” 眼见亲信尚未来得及通风报信就被捉,郑岩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 所幸那人尚且撑得住,兀自嘴硬,“小人替钦差大人喊仵作去,小人路熟,路熟……” 郑岩紧跟着打圆场,又使眼色,“胡闹,纵然有孝心也该看看时候,钦差大人尚未发话,有你什么事儿?还不迅速退去!” 那人当即翻身拜倒,“小人糊涂,只瞧钦差大人远道而来,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万望开恩!” “路熟?”隋青竹看过来,“既如此,小方,你带几个人同他去,期间不许离开视线。” 谁还真想帮你们请啊?郑岩张了张嘴,没奈何,只好朝着望过来的亲信摆摆手,颓然道:“去吧。” 小方领命而去,郑岩又听隋青竹道:“自此刻起,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行走需两人成行,互为担保……” 郑岩听了,哪里肯干? “大人,这于理不合啊,下官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这是……” 这分明是将我架空了呀! 若在以前,隋青竹必然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细细分说寻求体谅,但现在,他已然意识到权力的高效。 他从怀中抽出圣旨,高举过头顶,“圣旨在此,如朕亲临,谁敢造次!” 话音未落,郑岩就呼吸停滞,双膝一软,不自觉带头跪了下去,“万岁,万万岁……微臣,遵旨。” 库房那边于岑很快安排好,之后又将剩下的人手一分为三,其中两队分别沿着县衙中轴线不间断巡逻,另一队则跟在隋青竹身边,听候调遣,以备不测。 一行人抵达县衙时刚至亥时,子时一过,小方就带着两个仵作回来,隋青竹亲自接见,针对卷宗细细询问起来。 郑岩本想参与,奈何被于岑单独扣在后院,门都出不去,只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打转。 如此突然,毫无准备,坏了坏了坏了! 被问到具体死者时,原本那两名仵作还在装傻,以各种理由搪塞。 隋青竹见了,仿佛又回到毒菌子那夜,“尔等必然受人威胁,本官知道,但若此刻不说,便等同包庇,死罪难逃。” 小方就在旁边说:“大人,既然问不出,不如直接拖出去杀了干净!左右卷宗还在,尸骨也在,天下又不止这么两个仵作!谁同他们受这鸟气!” 隋青竹听罢,再看那二人时,果然有些怕了,但仍在挣扎。 “也罢!” 不等那两名仵作反应,小方还真就招呼同伴一前一后拽住他们的衣领,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一人年纪小些,先出门,后面年纪略大些的只看见纸门后头人影一闪,像是刀重重挥了下去,紧接着便传来头里的仵作惊恐又短促的“啊”。 重物倒地,一片死寂。 杀,杀了? 真就这么杀了?! 他脑袋里嗡的一声,也不知一把年纪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竟瞬间挣脱小方的钳制,连滚带爬退到隋青竹脚边,磕头不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是被逼无奈啊……” 这一次,都不用逼迫,他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一遍,上到前任知县如何叫他伪造死因,将殴打致死写成不慎摔死;下到现任知县郑岩如何与他银子封口,更甚至还有私下强抢民女,以致有孕,小产后大出血而亡…… “大人若不信,小人愿开棺验尸,骨头上都看得出的……” 隋青竹听得青筋暴起,命他现场签字画押,带下去单独关押。 待那仵作一下去,方才出门的护卫竟又拖着“被杀死”的年轻仵作回来。 护卫不屑地啐了口,“小人还以为这厮什么硬骨头呢,不过是刀背砍了下,竟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隋青竹命人将他弄醒,正叫人翻找对应卷宗核对,忽听外头一阵喧哗,“什么人!” “在那里!” 院子外面忽然乱起来,隋青竹本能地起身往外看,被小方拦住,“大人,当心有诈,莫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几句话没说完,就听“啪啪”几声接连脆响,像是有什么碎了。 紧接着,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淡淡的火油味。 有人放火! 隋青竹的心脏都有一瞬停跳。 这里可是县衙,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 “不必惊慌,”于岑令人心安的声音迅速传来,“甲组扬沙,乙组拿人!余者各司其职,不许乱动!紧守门墙!” 前后不过短短两刻钟,于岑就在门外回禀道:“禀告大人,方才有贼人趁夜投掷火油,欲放箭纵火,因四处灯火通明,提前暴露行踪,卑职已带人清理完毕。” 隋青竹松了口气,忙开门请他进来,“贼人何在?” 于岑摇头,“他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被包围后便自尽了。” 如此狠辣! 暗处动手的人,难道已经泯灭人性了吗? “可能瞧出来历?”哪怕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隋青竹仍抱有一丝期望。 但于岑的回答非常残忍,“衣裳是新做的,布料也是外头任何一家布庄都能买到的粗布,针脚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长相也是最平凡的那一类,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是康县或云南本地人。 如此单凭容貌识人,谈何容易? 隋青竹用力吐了口气,“带郑岩!” 来的路上,郑岩已经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墙角吸满火油的沙土,还有隋青竹、于岑等人不善的目光。 他二话不说,张口就喊冤,“大人明鉴,下官再不济,也熟读律法,怎敢拿九族来试探!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下官啊!” 最后一句,他喊得撕心裂肺,两只眼里登时滚出泪来。 并非他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怕了。 如果钦差大人真的在他衙门里出了事,都不用朝廷诛九族,他自己先就要以死谢罪! 不管动手的是哪一方,那人,就没想让自己活! 郑岩明白自己被放弃了,一夜权衡过后,干脆就交代了,奈何他位卑权小,卢实等人根本就没有将其纳入核心圈子,一直都只派些边缘活计。 林场的事倒是知道不少,也参与了,但也只说是上面的人授意他办,至于福建船厂那边,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隋青竹捏捏眉心,“你说是旁人授意,严英杰指使,有何凭证?” 郑岩嘴里发苦,“并无凭证……” 他不过区区七品芝麻县令,根本没有面见巡抚大人的资格,而那些人也很谨慎,一直都是派人来传话,信物也只是给自己当面看过,纵然有亲笔信,也需得在传话人的监视下阅后即焚。 所以他手里,确实没有证据。 如今再说,旁人可能不信,陛下也可能不信,但当时他若不同流合污,那么此刻坟地里埋着的,恐怕就是他了。 如此这般翻来覆去审讯数日,眼见郑岩确实不了解更深的内情,隋青竹也只好转向别处。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隋青竹如法炮制,接连走了几县,虽如愿破获了几起冤案,但也只能证明李仲等人行贿、官商勾结,几名知县受贿、草菅人命。 一直到了上一级州衙,才有了真正的大发现: 抚州的一名低级官员指控知州刘文远与福建船厂往来密切,“下官曾亲耳听到,知州大人命其家下人用假名往钱庄存银子!” 又说了两处私家宅院。 隋青竹当即命于岑带人分头查证,果然不假,更从其中一处宅院内搜出与严英杰的书信。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仿佛看到胜利曙光。 然而押解证人和嫌犯返回总督衙门的路上,隋青竹一行人遇袭。
第151章 何时照我还 “……抚州知州刘文远当场身亡,钦差隋青竹重伤,人证一死三伤,随行护卫军士伤亡若干……当场击杀贼人一十有六,生擒五人,缴获十字连环弩两架,强弓十余副,箭矢若干……” 苗瑞的折子递进宫时,乃是十一月十三深夜,恰是秦放鹤一班轮值。 折子里的每一个字,秦放鹤都念得心惊肉跳,尤其“十字连环弩”一出,更是震惊至极。 如此赤裸裸的谋杀,无法无天,不管前世今生看几次,都会让人觉得丧心病狂。 在场其他几名翰林也是屏息凝神,偶然对视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 太荒谬了,如此装备和配合,俨然已经成了有组织有规模的团伙,威胁和攻击力堪比地方武装。 后面还有许多,但秦放鹤觉得前半段信息量太大,天元帝恐怕有话要说,所以选择性停顿了下。 天元帝听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怒发冲冠,反而出奇平静,平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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