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烟摇了摇头,看了她一眼。 “因因你的眼睛......”江羡年还没说完, 洛雪烟向前一步,垂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她在发抖。 江羡年一怔, 感觉衣领在一点点被眼泪打湿。她略微俯下身, 给了洛雪烟一个拥抱,问道:“是妖吗?” 洛雪烟摇头。 “是人吗?” 洛雪烟还是摇头。 “做噩梦了?” 怀里的少女顿了下,点了点头。 江羡年稍稍放下心来,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因因,我在呢, 现在没事了,你不要害怕。” 门口有风吹过, 灌进了屋里。 江羡年松开洛雪烟,执起她的手腕,带上门,将她迎到了屋里。 她把洛雪烟领到床边,引她坐到床上,给她披上被子,又给她倒了杯水,随后找出药和绷带,坐到洛雪烟身旁给她处理伤口。 江羡年小心翼翼地擦掉血迹,看到横在手心上的割伤,细细的几条叠在一起,像是用坚韧的细线勒出来的一般。 线?她想起江寒栖在洛雪烟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缚魂索,拉过洛雪烟的另一只手一看,腕上果然有一道血淋淋的勒痕。 “是哥哥的缚魂索让你感觉不舒服吗?”江羡年看向洛雪烟。她低垂着眼眸,睫毛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落下的泪珠,似乎还陷入噩梦带来的恐惧中,表情木木的,身体还在抖。 “因因,”江羡年大声叫洛雪烟,见她向自己投来了视线,心疼地抹去她的泪痕,“你已经醒了,现在很安全。” 洛雪烟看了她一会儿,又低下头,看向腕上的红绳。 江羡年上完药,看洛雪烟格外在意缚魂索,特意用绷带遮住红绳。她缠好绷带,说道:“别看了,我明天让哥哥解开缚魂索。” 洛雪烟眨眨眼,挂在眼睫上的那滴泪落到衣裙上,洇进了上面沾的零星血迹。 肚子空空如也。 江羡年看了眼窗外,日上三竿。 洛雪烟还在昏睡,江寒栖没露面,今安在一大早也不知去了哪里,不见踪影,钱进宝单独把点翠叫去商讨论关于花萼会的事,不方便让旁人听到。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饿着肚子等其他人一起吃早饭。 江羡年蔫蔫地趴到桌子上,盯着时不时掠过的飞鸟发呆。 “江姑娘。” “今安在!你去哪儿了?”江羡年喜出望外地转过头,看到今安在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她问。 “千张包,江姑娘趁热吃。”今安在笑呵呵地把油纸包递给江羡年,看着她睁圆了一双猫眼。 “你一大清早出去买这个?”江羡年惊喜道。 “对,没想到那么多人排队,还好去的早。” “有口福了嘿嘿。”江羡年解开油纸包,香气扑鼻,四四方方的千张包规矩地叠成一堆。她捏起一块,咬了一口,外层的豆皮厚实但嫩,内陷为瘦肉,加了鲜笋丁和榨菜丁,和着豆脂的芳香,鲜美又不失清甜。 江羡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嘴里有东西说不了话,于是对着今安在连连点头来表达的千张包的喜欢。 “江姑娘喜欢吃就好。”今安在笑道。 昨日他们陪点翠出门,途经一地时点翠说那里早上会有个小摊卖千张包,每天只卖固定的数量,卖完就收摊。江羡年听她描述千张包的口感如何好吃,馋得不行,但听说得在卯初前后到那儿排队否则很可能买不到,吃千张包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她起不来。 今安在当时走在江羡年身侧,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于是他默默记下了那家店的位置,特地起了个大早去排队。 肚子叫的声音接在话音后面。 江羡年看看今安在,咽下嘴里的东西,惊讶地问道:“你没在外面吃早饭吗?” “没有。”今安在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摊主装千张包的时候说过趁热好吃,他想得让江羡年在千张包最好吃的时候吃到。 “买的人竟然没尝过味道,”江羡年调笑他,招呼他坐下,把油纸包推过去,“来一起吃!” 今安在吃了一个,想起来什么,环视一圈,发现今天的人似乎有些少:“怎么没看到江兄?” 江寒栖平常起得比他还早。 “我到现在都没看到哥哥。”江羡年等了一早上也没等到江寒栖,她想告诉他洛雪烟昨晚做噩梦手被缚魂索割破的事,让他解开留在她身上的缚魂索。 江寒栖当初留缚魂索的目的是提防身为妖物的洛雪烟反过来害他们,可她觉得现在没有提防的必要了,洛雪烟不是那种害人的恶妖。 “江兄莫非也染上风寒了?” “不会吧……”江羡年也说不准,江寒栖昨日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太对,老是走神。 “要不我去看看江兄?” “好,那我去看看因因。” 今安在找到江寒栖的房间,敲了两下门,没人开。 “江兄。”他叫了声,又敲了两下,门关得紧紧的,屋内寂静无声。 “难道是出去了……”今安在喃喃自语,放下手,转身欲走,门却忽然开了。 “江兄,”今安在看向立在门口的人,愣了愣,“江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江寒栖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惨白里隐着一点灰,嘴唇却比以往更红。病态在红与白的极大反差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再加上他身上穿的月白色长袍,往那一站像是一尊用白玉雕成的易碎玉人。 “无碍。” “你是不是跟洛姑娘一样也……” “提她做什么。” 今安在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那双凤眸一挑,狠狠刮了他一眼。 “啊?不能提吗?” 江寒栖提了口气,欲言又止,默了默,露出笑容:“今安在,长嘴不是用来让你问无聊的问题的。” 今安在不明所以,他感觉江寒栖好像在…生气?可他在生谁的气?他的吗?可他也没说什么啊,就提了嘴洛姑娘。 “那江兄你身体没不舒服的地方吧?” “我好得很。” “没生病就好,江姑娘去看洛姑娘了,也不知道她今天好……” 青木香气擦身而过,今安在怔怔地看着江寒栖的背影,感觉他今日格外难相处。 江寒栖疾行到大厅,将今安在远远甩在身后。 聒噪。无名火腾跃而起,烧得他心烦意乱,杀意在心头流窜。 “哥?你没事吧?” 江寒栖循声望去,看到江羡年挽着洛雪烟的胳膊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洛雪烟有些红肿的眼睛上停留片刻,手瞬间握紧,又很快松开。 “没事。”江寒栖垂眸避开洛雪烟的视线。 洛雪烟看着他,想起他疼醒后捂住心口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孤零零的,转眼间被黑夜所吞噬。她知道莲心针发作时有多疼,但她没有张口为他唱鲛歌。 愧疚油然而生,再回神,洛雪烟见到了那双望着她的漆黑眼眸,黑沉沉的,像是蕴了一团没散开的墨。 不远处的人和梦中杀她无数次的恶鬼形象渐渐重叠在一起,恐惧挤掉内疚爬上心头,被红线绞杀的疼痛袭遍全身,她的脸白了白,不敢再看他。 四个人终于聚集在一张桌上。 早饭期间,江羡年极力推荐今安在买的千张包。 “快尝尝,特意给你们留的。”她和今安在吃了一半,留了一半给江寒栖和洛雪烟。 江羡年期待满满地观察洛雪烟的反应:“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洛雪烟嘴里没味,吃什么都是苦的,但不忍扫了江羡年的兴,还是做出被好吃到的表情。 江寒栖一眼就看出她是装出来的,他不由得想起和洛雪烟偷跑出去吃东西的那天晚上。 那晚她有真心实意地笑过吗?还是说都是假的?阑珊灯火下的一个个笑浮现在脑海里,如此鲜活,又如此模糊。 那里面哪个是真心,哪个又是假意?他不知道,他分不出。 “哥,你也来尝尝。” 江寒栖看到洛雪烟的嘴角沉了下去,缠着绷带的手颤了下,随即低下了头。他忽然发觉一件事情:假的也好,她现在甚至都不愿意装装样子。 “哥?” “我吃好了。”江寒栖放下筷子,步履匆匆地离开了餐桌,像是要逃避什么似的。 “哥、哥?”江羡年连叫几声,他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感觉我哥这两天怪怪的?”江羡年扭头想向洛雪烟求证,结果看到小姐妹也心事重重,压根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江羡年狐疑地看了看洛雪烟,联想到江寒栖的反常,心思千回百转,最终什么也没说。 “今安在。” 今安在看到江羡年把装千张包的油纸包推到他面前。 “看来只有我们两个享用千张包了。”她惋惜道。
第34章 .花神 香火味远传数里, 求神之人揣着各色心愿,跨过门槛,走入观中, 还没见到花神像就合掌拜了又拜。观前始终不缺虔诚举香拜神的人, 离开一茬又接上一茬。面容慈悲的花神像含笑俯视众生, 聆听各色愿望而不动安如山。 点翠进到花神宫里, 朝花神的方向拜了拜, 走到发放香火的地方。 “点翠娘子,又来拜花神啊。”发放香火的道士跟她打招呼。 “是啊, 好久没来看花神娘娘了,得空过来拜拜。”点翠接过香火。 江羡年和今安在也向道士讨了香火, 跟点翠走到供奉花神像的殿前,举香拜神。 今安在没什么愿望要诉说。他只是按步骤拜了拜,插好香火,就站到旁边看江羡年拜神。 江羡年举着香, 举了很长时间,嘴张张合合, 默声向花神诉说心中之愿。其他人也跟她一样,一个个将香举过头顶, 垂头祈愿。 其中有穿着满是补丁衣物的平民, 也不乏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然而纵使家财万贯,纵使权势滔天,只要有愿相求,神前总也免不了放下身段,垂下往日里高昂的头颅, 作为世间里渺小的一粒尘,献上一颗虔诚心, 但求所想皆如意。 愿望是红尘的枷锁。有欲所求便被其所困,苦苦求索而不得超脱世俗。 今安在看着他们,忽然觉得他虽身处人间却仍未真正入世。他无欲无求,没有自己的愿望。 杀尽世上作恶妖是他师父所愿,不是他所愿。 僧侣在出家前尚且是世间人,所以需要放下执念,拔除欲望,如此才能遁入空门。然而人的欲望何其顽固,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所以他们要修行,他们要在诵经念佛中磨掉人生来就有的七情六欲,一点点熬成与佛无限接近的慈悲为怀空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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