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想到这,床榻上的何盼轻应一声,回答道:“好吧,那我先回去。不过你也别硬撑,一旦觉得在这里过得不如意,随时回到安宁镇来。” 何盼是个拎得清且务实的人。 哪怕她百般为陆行川宋辞两人说合,却从未想过要抛掉自己的人生,跑去别人那里改过另一种生活。 不管宋辞以后是侯府贵妾还是侯夫人,即便是皇后……她也无法插足到宋辞的命数里。 属于自己那条路,还得她继续往下走。 不过,要是可能的话,遇到困难找宋辞帮帮忙,让路走得更顺些,这还是可以的。 如此,她认为她留下对宋辞没有太多益处。 反而是离开,既免去了一人吃用的花销,又能留宋辞孤身一人。 没了陪伴,方能凸显出陆行川的表现,没准依赖感动之下,加速升温也未可知。 不过…… 要是自己走后,万里有一,那侯府的公子是个不值得托付的呢? 于是想了许久的何盼终于再次出声,轻轻嘱咐道:“小辞啊,你听我说。” “只要你想,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到我那去,你可千万别为了面子,做出为难自己的事情,知道吗?” 静谧的夜,窗外虫鸣滋滋作响,宋辞已然半入梦乡,迷蒙中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嗯。” —— 随即便是漫漫长夜,安稳好眠。 转眼来到第二日,何盼带着自己的小心机,离开了都城。 宋辞遥望那道消失的背影,说不失落无助是假的……毕竟,这是她第一个超脱原主亲缘以外,第一个以心交心,结识的朋友。 在这里,她可以不做“沈之宜的女儿”、“宋韵宋锦的长姊”、“叶家小四的街坊”。 她就是她,是“宋辞”,而非“原主宋辞。” 她不用笼罩在任何原有习惯当中,时时刻刻去扮演旁人,生怕露馅。 何盼不知道任何关于原主的事,彼此的相识也是自由自愿。 所以和她相处时,宋辞很自在,是来到这个朝代后,初次感受的畅快。 这种畅快与陆行川萧承钧他们不同。 虽说跟他们在一起也可以做自己,但毕竟有着男女的差异,避嫌之下,总归没有闺阁密友那般无所拘束。 总而言之,她将盼盼看得很重要。 盼盼这么一走,她也能在京中勉强活下去……只是有些无助。 所幸,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陆行川那边用最短的时日将手头积存的差事处理完毕。 接下来,便是他用心安排的无间歇游乐。 伏初,二人在京中出入各式酒楼饭庄,夜晚消食散步,赏昙放灯。 逢上阴雨天,他便在侯府组局,听戏看牌。 一连三日,她输掉了陆行川好几十两银子,搞得组局那些贵女贵妇人们都十分喜欢与她凑搭子。来回往复之下,对她这个人也有了些许生怜。 起初大家觉得她打牌笨笨的,任谁都想多坑一下。随着时日久了,渐渐从中发觉出几丝可爱,看透了她只是不擅打牌,人其实还算伶俐。 所幸宋辞对赌的方面没有瘾头,一次凑热闹,二次被赶鸭子上架,后面一再而三的,都是特意点名受邀。她怕卷了人家的面子让陆行川难堪,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几日后,天终于放晴了。 她说什么都不肯再去打牌,陆行川笑她小心眼,直告诉她喜欢玩就继续组局没关系。至于输赢,那都是常有的事。 反正牌桌上联络的都是有错综复杂往来的世家,银子搭出去不算打水漂。能惹得那些贵妇人贵女们高兴,也算是听了个响儿,别说区区几十两,就是几百两,能交往下她们,那也是有意义的。 宋辞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再去输钱。 不知道他说的那番话是安慰她,还是权贵圈子当真有这样的说法。 总之,就算是真,她也不愿意再去败旁人的钱。 而且…… 青葱的绿茵草地上,宋辞与陆行川并肩而坐,身后马场有大批的俊美良驹分散着,各自垂头悠闲地吃草。 宋辞皱了皱小脸:“这些天我输的银子,等我发达了以后一并还给你。” “不过,输银子只是其中一方面。”她抱着膝盖的两只手放在头上挠了挠:“哪怕不计筹子,只玩牌的话,总输一次不赢!那也是很败兴的好吗!搞得我心脏都要裂开了!半点继续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陆行川脸上的笑根本抑制不住,边笑出声,边劝她道:“好好好,那咱们以后不看牌就是了。如果非要玩,寻几个人给你喂牌,让你赢,这总行了吧?” “那也不玩了。”她双臂在身前交叉,非常坚决道:“打死不玩了!” “哈哈哈哈……” 广阔的草场,陆行川爽朗地笑声自由地在上空悠然飘扬。 “所以啊,这不是来避暑跑马了嘛!” “走?再来一圈?” 宋辞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翻身上马,提着缰绳轻夹马腹。略矮小性子柔和的白马迈开步子缓缓行进…… 盛夏的耀阳高悬于头顶,普照着整个京郊马场,将草叶照得翠绿发亮。 雨季后的晴日不算炎热,和风在耳边徐徐拂过,扬起她鬓角的青丝。 宋辞所骑的马是精挑细选出最温顺的一匹,同为白色,却与高贵圣洁的荼雪截然不同。 陆行川始终在她身后不远处看顾,见她骑术虽不至于出神入化,但也绝非一窍不通。 “小辞。”他抬抬手腕,控制马匹进上去,与她持平:“你可真厉害,居然还会骑马?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宋辞偏过头,明艳的面孔在光芒的照耀下,更加绚烂:“有呀。” “什么?” “打牌。” “噗……” 陆行川笑罢,觉着氛围大好,内心斟酌几番,方启口:“对了,想起个事。” “北境传来消息,说是……宋家的周氏,已经认罪伏诛,谋害正室夫人的罪名坐实,秋后处决。” “宋家其余人不知情,仅堂上示威警示,放逐归家。” 宋辞的笑渐尖凝结在脸上。 周氏? 二姨娘。 上天有眼,能让案情得以沉冤昭雪……虽换不回沈之宜,至少没有在案发后任他们毫发无伤的将诡计实施并得逞。 “那宋朗山呢?宋贤呢?他们当真全然不知情吗?” “还有宋姝,当初用毒药蒙骗我,企图置我于死地,难道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陆行川眼神里闪过几分不忍:“明知如此,可周氏将罪责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替宋姝开脱。因为时日过去的实在太久,无从更深的追究,所以……既然认罪,并将细节招认的一清二楚,官府便也无法奈她若何。” “小辞。”他语重心长,一改往昔嬉皮笑脸,劝她道:“世上的有些事终究无法尽善尽美,得到今天这样的结果,我知道你会不甘,但强求只会让你心神俱疲,不会有其他的更好的解决方法。”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在京里过你的生活,开食肆完成自己的心愿。她那边,有这样一遭闹出来,人言可畏,余生想必也不会好过。” “看开些,往前走,好吗?” 见宋辞缓缓垂下头颅,一张美艳的脸庞写满惆怅哀伤。 陆行川连忙岔开话题:“钱婆婆和两个妹妹已经在路上了,刚刚启程。听闻食肆转手非常顺利,婆婆甚至变卖了自己的宅院,带着银子过来要留作你在京城站稳跟脚的本钱。” “你看,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你,怎么能牛角尖呢?对不对?” “她们身体柔弱,恐怕这一趟走走停停,要费上好一些时日。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差人前去接应了,尤其是猎王谷附近……听说你们来时还遭遇了狼群围攻。” “除了派去的一队亲卫,待她们接近那地段的时候,我再从京里派人过去,两头护送接应,一定确保几位毫发无伤的抵达都城。” 宋辞听到猎王谷字眼,缓缓抬起头。 “是你……派人过去的?” 陆行川扬了扬眉毛:“嗯,怎么啦?” “没,没事。”宋辞扯起一个无力的笑容:“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这句酝酿已久的谢谢,终于说出了口。 只是。 他说他会帮忙照看的,他说他会派人带婆婆小韵小锦进京的。 他们在猎王谷的生死相许,十指紧扣的承诺无论置于何时何地,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对方身边,一起面对,同生共死…… 他……终究还是失约了。
第129章 一股悔意铺天盖地的涌上宋辞的心头。 合着头顶明晃晃的烈日, 晒得人有些头晕眼花。 她在马背上身型略微摇晃,吓得陆行川连忙狠提缰绳,让两匹马并驾贴近, 关切问道:“怎么了?小辞?” 宋辞怕叫他看出端倪, 强忍情绪,将面庞低低压在胸膛前,谎称:“有点不舒服。” 说罢, 驱使白马掉头返回,提起速度奔向后方休息的帐子。 随着奔袭,耳边充斥满了风的嘶吼,将周遭空间尽数撕碎, 惹得阵阵凄鸣。 她束起的墨丝任其肆意揉乱, 碎发狂放横飞。 激速总能使人血脉沸腾,用现代的言论来讲, 叫做肾上腺素飙升。 那一刻,自由、发泄、疯狂、悔恨……共同袭上了她的大脑。 突然, 她生出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难过。 犹记得曾经在黑崖寨,在沈之宜灵前,在猎王谷…… 那个人击碎她故作坚强的脆弱, 给她依赖, 让崇尚自强的人, 亲手丢掉自己的顽强。 甚至, 一个自二十一世纪而来, 一向主张万事靠自己的人,通过他, 看到了自身的渺小。 很多事情凭她的无能为力,什么都无法改变。于是, 拯救于她水火的人,便成了无与伦比的英雄。 她不止一次的以为她得到了救赎。 毕竟当人处于黑暗绝境当中,每一寸光亮都是致命的诱惑,令人格外的想去贪婪紧握。 他就是那束光亮。 所以宋辞才会升起一腔动容,不愿这束光再次抽离,没头没脑的追随着他一路来到京城,企图他能多一刻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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