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尽孝,反正二位早就认为女儿是外人,儿子才是自家人,女儿早晚要离家,儿子永远守在身边,那么我也不辩,我只掏我分内的银子,其余,便交给父亲的两个宝贝儿子吧。” 宋辞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是最大程度的仁至义尽了。 说她孝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两个字,不敢乱应。可要有人说她不孝,这罪名她更不能轻易背上。 凭这样一对淡感情重钱财的父兄,前前后后闹到这般田地,她能不计前嫌继续付赡养费就很不错了。 要是往后真有什么异样言论流出来,反正她牙一咬眼一闭,问心无愧就足矣了。 “罢了。”她美眸浅浅垂下:“闹到如今地步,想来饭也吃不成了。不必你们下逐客令,我自己走便是。” 直至她转身将要离去,主坐上沉默良久的沈之宜才欠起身子,略显焦急:“小辞……等等。” 宋辞回过头,绷紧的敌意有所松懈。 “要不,吃个饭再走吧?”还没等话音落稳,沈之宜想到宋辞不愿意留下,短暂犹豫片刻,才微红着眼圈继续说道:“实在不行,就让娘再看看你,哪怕多看几眼也好……” 她那股怒气忽然哽住,由怒转化为酸涩,一下子涌上鼻腔。 缓缓转过身,眼眸中有歉意,愧疚,以及暂还无法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的不甘。 未等她的思绪抻长,身边又传来讨厌的男声:“啧啧,难怪老话说,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凭大妹你再怎么没良心,爹娘却对你始终如一。” 宋贤向宋朗山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低声清了清嗓:“小辞啊,你能懂得孝敬回报父母,这很好,可是……孝心应该体现到实处,而不是光说不做。” “父亲是想让我当场拿银子给你吗?”宋辞不是傻子:“我现下勉强立足,赚的几个钱还不够维持生计,父亲有想过我以后要怎么办吗?” “你不是刚赚了二十两银子嘛!整个清晖镇谁不知道?”宋贤掐着腰,拔高语调:“那可是白花花的二十两纹银啊!普通人家忙活一年都未必能见到!怎么?还不够你吃用吗?” “宋辞,你私心太重了!那么多银子握在手里,还装穷不肯出钱,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大言不惭的讲道理?” 宋辞听完,一时间愣在原地。 不是伤心难过,不是自省,也不是震惊。 她是无语…… 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人若想讲歪理呢,总会从各种方面入手,无孔不入。 宋辞顿了顿,目光垂地,讥讽地笑笑。 重新挑起视线之际,神色又恢复清醒,一字一句道:“你们想要那二十两银子,我不是不能给。” “甚至,我可以一分不留,把这二十两全部拿出来。” 还没等宋家父子欣喜,马上她又接出下半句:“如果你们真的那样做了,无异于第二次将我身无分文的赶出家门,不顾死活,置我于死地。” “在拿那二十两的同时,也请你们予我一纸绝离书,讲清此后我与这个家没有半点关系,与在座的各位更没有半点关系,往后不必父女、兄妹相称。我的荣辱不与你们牵连,你们的生死也不与我相关,怎么样?愿不愿意?” “二十两说多不多,说少也这不算少。但若能买来个日后清净,我认了。” 场上大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交换视线,孩子们则是不明所以的睁大眼睛,迷茫左顾右看。 最终,这场争辩以不了了之作为结尾。 有人出于贪婪,有人心疼宋辞,但不管缘由几何,终究是没人愿意站出来做这一锤子的买卖。 宋辞离开宋家,按约定回到钱婆婆那里,晚饭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两家畅意享用…… 推杯换盏的合乐中,这日过去。翌日,她又像往常一样带着润弟出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连几日,摊位前都有人闹事…… 若偶然一次两次还好,可要每天都来这么一遭,看那架势,任她想不往歪了猜都难。 于是她焦头烂额回到家与钱婆婆商讨,深思熟虑过后,两人咬着牙做出了抉择——将摊位从早食,改到了晚上……
第26章 身为一个现代美食类博主,让宋辞在晚上卖宵夜,其实比让她卖早食来的更加得心应手。 因为早上来光顾的食客多半紧赶着去做事,来东街只不过是填饱肚子,讲究的是朴素实惠,物美价廉。想在他们身上赚钱,靠的是薄利多销。 宋辞凭借那些面条打响了名号,若继续经营下去,至少还能红火鼎盛个三五年。后续大家伙儿即便不感觉新鲜了,也能仗着名气稳住跟脚,像东街其他蒸饼摊汤饼摊那样,维持生计不成问题。 可她穿到这里,从一开始就不是想来当普罗大众凑活过日子的。 她有着新时代女性的思维,超前的经营头脑,厨艺卓绝,熟练掌握各种美食的做法,甚至还有超脱现实的系统给她撑腰……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她又怎会空乏一身才学,放任自流? 宋辞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转型的念头,无奈当时的处境比较特殊,她刚得到钱婆婆的收留,两人关系尚且生涩,东街的摊位费也是婆婆帮忙垫付的,彼时生意大好,她怎么敢贸然提出无理要求…… 现如今被事件一步步往前推着,为了避祸,她与钱婆婆商议并得到许可后,将清晨时段的摊位退掉,折合成同等天数,另续了点银子凑齐一个月,盘下晚时最好的地段。 看似重头来过,但其实宋辞内心却是高兴的。 在她眼里,早食不好做。 哪怕后世的食物种类繁多,等分到主食区,无非就那么几种,或米或面,翻来覆去都跳不出五谷杂粮的圈子。 而且这个朝代许多谷物及原料还没传入进来,使得本不富裕的品类雪上加霜…… 相比之下夜宵就不同了,可甜可咸,可荤可素。 能夜晚出来觅食消遣的人,手里定不缺银子,远较那些从早上做工考学的食客手里赚银子要容易的多。 宋辞在麻纸上匆匆记了两下,握着毛笔托腮,暗自思忖。 “姐姐想什么呢?”润弟在旁看了看纸上,又看了看宋辞,小心翼翼地轻声发问。 他与这周遭的村民一样,都没念过书,所以也不会觉得她的简体和阿拉伯数字奇怪,只当文化人念书写字就该是那样子的。 宋辞抽回神,见墨痕干了,气定神闲合上账本,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口中答道:“在想今晚第一次出夜摊,要卖些什么好。” “这还用想吗?现在油泼面那么火!之前的炸酱面也毫不逊色,每天供不应求!”润弟难以理解地摊摊手:“为什么放着这些不去做,要另选新的呢?” 她将笔倚上砚台的边缘:“这两种销量固然火爆,却不完全适合做宵夜。” “若是人家半夜饿了还好,尚能点碗面填填肚子。可要是人家不饿,只是想给嘴巴找点消遣呢?咱们摊位岂不就无法招待这样的食客了?” 以润弟的生长环境与生活方式,他皱着张小脸对此表示疑惑:“会有人吃饱了,还花银子出来给嘴巴找消遣吗?” 隔壁人家过得本分,无论长幼,从不错花一分钱,所以他们不会明白外出用饭之人的那种心态。 早食尚且如此,超出三餐之外的宵夜就更不用提了,只觉得那钱花的太没有必要,世上应该没人那么傻。 同理,她的夜食摊位生意大抵也不会太好。 润弟的小脑袋瓜里此刻充满担忧。 万一入了夜后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那该怎么办?阿辞姐的摊位无人光顾,最后赔的血本无归,她……不会哭吧?! 咫尺相对的宋辞并不知晓他的古怪想法,答得轻柔,音色甜软而清澈:“别担心,会有的。” “早在几个月前,摊位还没开起来时,我特意去东街观察过,发现晚时不仅有客人,而且还不少呢!” 本朝不设宵禁,入了夜便有守城卫上街巡视,维持治安。冬春两季为申时末,夏秋则延到酉时许,每隔一个时辰换一班岗,周全的护佑着百姓们的安危。 也正因一派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的景象,大家都将心揣进肚子里,民间入夜后才别有一番滋味。 放天灯的,打铁花的,画糖人儿的……游湖观景,丝竹管弦,琴乐词赋,脂粉香风……真可谓光怪陆离,华辉溢彩。 至于口腹之欲,提起来反倒是里面最平庸寻常的一种,既不够风雅,也不太烧钱。 早在摊位开张前夕,做筹备工作的那阶段,宋辞晚时也去东街闲逛过,买了糖画,买了很原始的山楂雪球,还有蒸梨盅。其余见他们也有卖面条和蒸饺的,因为她不感兴趣,所以便没有品尝。 除了这些日常小吃,其余略豪气一点的,像炙羊肉等,主要供应的是些喝酒谈天的公子。 他们的炙羊肉方法很奇特,不像烧烤,也不像烤肉。依宋辞来看,勾不起她这个现代人的胃口。但即便这样,却依旧是寻常百姓们承担不起的奢侈菜式。 所以当时宋辞就在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烤肉烧烤铁板烧通通带到这里来。 哪怕她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消费得起,至少能较现如今拉近一大步距离,让遥不可及的美食走入寻常百姓家。 这或许也是赚钱之余,她来到这个时代的另一种意义。 只是,那些在现代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换到如今,难度不亚于发现新的大陆。 首先必要食材没有普及,其次工具很原始。要如何向工匠形容并打造出一款适合的厨具,也是宋辞比较头疼的事情。 她站起身,长舒了口气:“罢了,或许你说得对,我不该瞎折腾。” “冷不防从晨起改到晚上,凡事都很仓促,让我临时想出新的菜式加上去,确实有些为难。” 见她神色不甚愉悦,润弟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姐姐不高兴,连忙跟着站起来:“阿辞姐,你别听我乱说,这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你人聪明,想的比我长远,大家也都喜欢你做的吃食,你若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便是!” “加自然还是要加的,不过不差这一天两天,来日方长呢,我慢慢想。”宋辞轻拍拍他肩,以慰心安:“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回厨房收拾一下,备好晚上要用的食材。” 宋辞正要转头往厨房走,还没等做出动作,迎面看见隔壁婶婶捧着簸箕满面喜庆地进了院子。 她为人豪爽,嗓门也大,隔老远就喊开:“小辞丫头,钱姨呢?” “钱婆婆在屋里。”宋辞答着,目光不自觉随着那盖着白巾的簸箕移动:“婶婶,你拿的这是什么呀?” 妇人将巾子掀起一个角:“前些天你叔从外面得了些白米,我想着直接进肚有些糟践,这不,煮好拿来,做成米糕,咱们大伙儿一起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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