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道不明的,竟有一种人生地不熟被蒙骗拐卖的错觉…… 小丫头看似一腔子坚定,实则无非是在逞强,无助时眨巴着眼睛,视线迷茫飘忽,落到高处临下的萧让尘眼里,倒也软糯娇憨。 他也不知自己从哪生出“你也有今天”的这种心思,看她愈发好笑,嘴角偏离情绪的掌控,渐渐向上扬起弧度…… 这副并不十分友好的得逞嘴脸,宋辞一抬头,便落尽了眼帘。 原是该赌气的,她看了那欠揍的样子也确实生气。 只不过…… 当人处于深深的无力感之中时,某个熟悉的人,某件熟悉的事,不知不觉便能叩开心扉,走入其中。 宋辞想,他不止一次的帮过她,即便性子孤傲清冷难相处,总归不会害她就是了。 这样想来,她死死扳在木框上的纤白小手,一点点抽离出力道,最终彻底放开。 琼姑姑将宋辞安安稳稳请入车轿内,继而转过身,等候萧让尘登轿。 他看了眼轿子的方向,仿佛透过框架,隔空看到了里面的小人儿,于是低叹了句:“罢了,我骑马回去。” 说完,反身行至良驹身侧,翻身上马的动作流畅熟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息竹连连点头称是:“对,姑姑不会骑马,还是与宋姑娘一同坐轿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琼姑姑面露难色:“让公子您骑马,我却乘轿,这太不合规矩了!” 女使用词行云流水,丝毫不似陆行川那般后知后觉,半吐半改。 但她心底比谁都清楚,面前主子尊贵无比,寻常该称作殿下或是王爷,她则是要自称奴婢。 只是在赶来救场之前,萧让尘早有嘱咐,让身边一众人等记清楚,切莫轻易暴露了他的身份。 对于旁人恭敬谦卑与否,萧让尘倒不以为意,他认为贵贱自在人心。 有时并不是摆在台面上受人追捧,私下里便也会对他毕恭毕敬。他行事向来策无遗算,动作雷厉风行,手腕决绝狠辣,可谓既有能力,又有威严。 如此,他大可以不在意外人的眼光。 尤其还有一点更为重要,那便是他卸职监国,远离风暴中央,以后只想清清静静过日子。像什么摄政王,什么承王,那些尊卑间的弯绕与暗中较量,他再也不想涉足。 所以对于琼姑姑的诚惶诚恐,他神色泰然地将视线投过去,轻轻启口:“姑姑无需思虑过多,宋姑娘乃是尚。未出阁的女子,与我一外男同处狭小车轿内,怕是会惹人非议。” “我骑马,姑姑陪同她乘轿,权当是替我避嫌了。” 这个理由听上去十分的合理合矩,琼姑姑再提不出任何反驳,点点头道好吧,随后仪态端正地迈上车轿。 随着车夫的一计鞭子,车轮再次滚动,咕噜咕噜地在青石地上碾出浅浅的两道车辙。 心不在焉的宋辞在马车内,身子随走动细微的摇晃。 前行了约有半柱香时间,她终于放下钻牛角尖,短暂的将知县、章家、征地、钱婆婆、摊位等诸多事宜放下,打量起周遭环境。 这还是她穿越来以后,初次乘坐马车。 据她的判断,身下的车轿并非她在街上见过的,最大最气派的车轿,应只属中游偏上的水平。 但即便是中等偏上,内部仍与之前看过的影视剧里,轿子的逼仄有所不同。 洁净,雅致,甚至还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不说绝对宽敞豪华,那也能称得上是松乏舒坦,在这个时代属于不可多得的上流享受。 偏过头,旁边便是车轿的窗子。 有缎帘覆盖其上,外面炽烈的光芒强有力的打在帘外,照得轻薄透光,映现出一道挺拔俊朗的,骑着高头骏马的身形。 宋辞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掀开一个角。 光芒刺眼,惹得她曲起眸闪避,好一会儿才敢慢慢的重新适应。 再睁开眼之际,狐狸眼的公子好整以暇望着她,目光如雷似电,其中有好奇探究的意味,有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怯意小心,以及,深藏包容的情有独钟。 他看上去没在笑,可眼眸分明又在笑。那种笑不掺杂唐突孟浪,只是如凛冬后钻出的一支嫩芽,生动鲜活,纯粹自然。 宋辞并非不解风情。 可这番情谊,解的好三生有幸,解不好,困惑难疏。更甚还可能所托非人,那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终究,情这一个字,她不敢碰。 尤其不敢乱碰。 她心乱如麻,当即撂下轿帘,切断两人的相视。 琼姑姑察觉出她神色的异状,凑近几分:“姑娘怎的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宋辞摇摇头,顿住片刻,小鹿般歪着头,试探发问:“那位公子……嗯,我是说,你们,是恒宁侯府的人吗?” 姑姑笑笑:“这个嘛,你且当我们是吧。” 对于眼前的宋辞,琼姑姑半点不敢怠慢。 虽说这丫头出自白身,与京中几大家族的贵女没法比,但架不住他们殿下喜欢啊! 琼枝女使在萧家几十年,近乎看着萧让尘长大。自打他家小少爷幼时害了怪病,从此七情六欲皆断,苦辣酸甜尽失。 平日甭说是女色,就连飞禽鸟兽,绿树红花……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直把大长公主与公爷夫人愁的难宿难眠。 如今偶然抓到复燃的苗头,这怎能不让人欢喜? 别说是庶民之身,只要她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整个公爷府都得拿她当神仙供着! 退一步说,即便府中容不下她做王妃,纳个侧妃也是绰绰有余的,往后独得专宠,想来少不了让嫁过来的高门贵女正妃吃味。 琼枝是大长公主身边儿一手栽培起来的女使,不论在下人堆里,还是主子之中,那都是最拔尖的人精。 她看透小主子对宋辞的青睐,半点都不敢怠慢,一路言语轻柔的或解释或安慰,想尽可能留下好的印象,给自己铺铺路。 毕竟,面前的丫头很有可能就是以后王府的半个主人。 正妃如何?侧妃又如何?唯有宠爱,才是站稳跟脚的唯一资本! 两人就那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没过多一会儿,车轿终于抵达目的地,由快到缓的徐徐止住。 琼姑姑很识趣的抢在宋辞前面走下车轿,抬起手臂迎宋辞下来。 宋辞哪里受过这样的阵仗,口中连连客气推脱,赶紧乖巧的自己下轿。 抬眼,一座幽静雅致的府邸,安静坐落在面前。 出乎意料,它并不像宋辞脑中设想过的那般奢丽恢宏。 与其说是京中通天权贵的北境别苑,倒不如说是哪位隐士高人抚琴作画,侍弄风雅的桃源。 宋辞老实跟在萧让尘身后,踏入府门,愈发觉得这地方的精妙所在。 有山,非景观假山。有水,非人为引入的死水。有花,非专门培育的金贵娇花…… 种种极致自然的山水花鸟汇聚一堂,无一刻意,却又不显野蛮繁杂。 依宋辞想,它像岛。 一座碧绿欲滴的祖母绿仙岛,让人不忍在初冬时节,去回味它盛夏时节该有的生机。 如果在这里生活,在衣食富足的情况下,一定每天心情都很好,什么烦恼都没有吧…… 宋辞边走边想着。 忽的,迎面一道身影拦在她的面前,同时也挡住前方投射过来的全部光芒。 “萧?这就是你撇下我要去做的事情?……为了她?” 高挑健壮的大胡子犹如一头棕熊,他有着白色的皮肤,曲鬈的头发,胡子从下巴一直连到两颊与人中。 从他的长相特征判断,毫无疑问,他是个白种人。 “萧?”他再次重复一遍,不标准的发音有点偏重“笑”,听起来有些愠怒。 萧让尘当即反应过来,将她往后侧拢了拢:“乔,你别吓到她。” 他理所当然拿她当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 在那个时代,见到白种人,惊恐程度无异于见到鬼,所以他的行为也可以理解。 然宋辞是个现代人,对所谓的“外国人”,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早已司空见惯,不会觉得惊奇。 不过为了合乎常理,她还是跟着他的节奏,往他身后退了退。 大胡子气呼呼的,刚要开口:“萧!你为了这个……” 还没等说完,余光扫到萧让尘身后小丫头的视线,眼睛锃光瓦亮的盯着他,嗖嗖放光,仿若盯着什么绝顶美味的佳肴。 “噢……”大胡子倒吸一口冷气。 宋辞兴冲冲的盯住他,目不转睛,一丝不苟,仿佛盯住的不是个人,而是,汉堡奶茶麻辣烫串串火锅…… 虽说有些东西不是他们发明的,但!食材是他们的啊!! 宋辞:“嘶……”不知怎的想着想着口水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萧让尘:!!???
第36章 “宋姑娘, 你……怎么了?” 别苑中的一众人其实都察觉到了宋辞的不对劲儿,但勇于率先开口问询的,息竹是第一个。 少年的岁数尚小, 心性单纯, 见她这样全然不会往偏了想,只当她是被外邦人士的长相吓到,于是连忙善解人意的发起安慰:“没事的宋姑娘, 你别害怕,这位洋公子可不是鬼!而是温热热活跳跳的人!” “不信你看!”他抬手指向地上:“还有影子呐!” 经息竹欢脱的渲染,其余几位也立即被拉回了正轨,顿时非常唾弃自己方才动的歪心思。 至于她本人, 后知后觉收起那副容易引人误会的嘴脸, 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哈哈。”息竹笑笑:“我偷偷跟你讲哦,其实第一次见到乔公子的时候, 我也吓了一大跳呢!所以这没什么好难堪的,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大胡子随着两人的交谈,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来二去也搞明白了。 他开朗明快地向后面退了一大步, 留出施展的空隙, 然后大张开手臂敞开整个胸膛, 从上到下用手简单比量了一番, 还转了一个圈。 紧接着用他那略显蹩脚的怪腔怪调说道:“一个脑袋, 两条胳膊两条腿,眼睛鼻子嘴, 为什么要怕我呢?” 宋辞被逗笑,小小一只终于肯从萧让尘的身后探出来, 娇且不失脆落的跟他做着自我介绍:“我不怕的,这位‘乔’公子,很高兴能与你见面,小女子宋辞,这厢有礼。” 乍一听上去,好像是新认识了个姓乔的公子似的。但宋辞知道,此乔肯定非比乔,或许是姓氏,或许是名字,也有可能是某种简称,就如同他叫眼前那位冷峻公子“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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