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谢玉弓确实能够伺机而动,蚕食吞噬太子的势力网,顺势打压。 但是即便是那样,九皇子妃这个胆敢以身撞网的女子,也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谢玉弓之前就是要看白榆肯不肯为自己去死。 可是如今……如今宫宴之上他成了救驾之人,局势扭转,他已经初露头角。 想要一夕之间除掉太子是绝不可能的。 而且谢玉弓现在明晰了自己的心意,不在意她的欺骗和摇摆,他有信心能压得住她,也能让她心满意足地待在自己身边得到想要的一切。 谢玉弓绝不希望白榆再以命相搏,去拉太子下水。 况且这不是在宫宴之上,这可是在皇后的福安宫中,是太子和皇后的老巢。 若是她当真说出一切,就算安和帝不杀她,就连皇后和太子也不会容她苟活! 因此谢玉弓站在正午炽烈的太阳之下,第一次面临难以抉择的境地。 他若是硬闯,恐怕皇帝对他的猜忌和忌惮会彻底坐实。 可是他的九皇子妃生死未卜,还不知是否会让皇后和太子生吞活剥,他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谢玉弓犹豫的时间不足一息,便已经攥紧了手掌,朝着侍卫撞过去—— 而此时此刻,宫殿之中的白榆,在看到皇后和太子见事情败露了竟然想大事化小。 而且安和帝垂眸按着心口,面对自己的皇后和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显然出现了软化和摇摆。 安和帝叹息道:“你贵为皇后,为何要如此……” “陛下,臣妾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臣妾知错了,请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呜呜呜。” 皇后见大事不妙,就开始示弱,开始梨花带雨。 她这么多年在皇帝身边侍奉,得皇帝恩宠看重,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 皇帝见她如此示弱,自然也想起了她的好处来。 只可惜…… 白榆听到皇帝这么说,心想着不好意思了,这个龙体,今天怕是保不住了呢。 白榆掏出了一直没能掏出的那条手帕。 提高一些声音,说道:“陛下为臣女解疑,臣女也来为陛下解疑。” 皇后听到白榆再一次开口,身形本能地颤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害怕,坐到这个位置,她背后庞大的母族和势力就是她的底气。 她现在只觉得应该直接把九皇子妃这个贱婢推到荷花池里淹死,而不是如此大费周折地冤枉她,让她的阴诡巧言绕了进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后哭得满眼通红,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向了白榆。 就连皇上看着白榆的眼神也不怎么温和。 毕竟人心都有偏向,这么多年皇帝最偏向的就是皇后和太子,皇帝虽然想要公允,只可惜他这个帝王的胸腔里面生的也只是人心罢了。 他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 只不过白榆的目的并不是哄皇帝高兴,她根本就不在乎皇帝到底高不高兴。 白榆终于举起了那涂了米糊的太子的丝帕。 米糊调到稠度适中,干了之后,谁能分得清上面是什么? 对着皇帝说:“陛下,这丝帕乃是太子的贴身之物,至于为何会在臣女手上,皇后和太子为何今日要治臣女于死地,请容臣女细细禀报。”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他身边一直默默站着的一个小太监立刻快步朝着下方走来,接过了白榆手上的帕子。 白榆并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高声提醒道:“臣女劝陛下不要亲自伸手,这种污秽之物,陛下只需过过眼便好。” 小太监拿着那丝帕上了台阶,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太子专用的纹绣,谢玉山到这个时候,一直端方自持的容貌,终于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他当日……确实是一时疏忽,被这九皇子妃的演技所欺骗,落下了这个把柄。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原本内心所向自然是太子,可是他见到自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神情竟然有了变化。 皇帝就像一个向来最满意自己的雕塑的雕塑者一般,骤然发现雕塑之上竟有一道裂痕,如何能够不惊不怒? 他对着白榆说道:“你且说,你为何会有太子的贴身之物!” 白榆不忘礼仪,恭敬叩头道。 “万寿节前夕,臣女府中的下人,几经辗转将一个女子的遗物,送到了臣女的手上。” “这遗物乃是胶州鸿雁大总管的母亲临死之前,被他亲戚拿走的,现如今那个亲戚家中有了困难,就想用这个衣物向鸿雁大总管换取一些钱财。” “臣女听闻之后,用一些钱财将这遗物换回,令人用九皇子妃的令牌,频频去宫中宴请鸿雁大总管。” 皇帝听到这件事情还涉及了鸿雁,登时眸色更厉。 白榆未等他恼怒,立刻道:“臣女有罪!臣女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妄图结交陛下身边的内官。” “只是九皇子府内设施陈旧,九皇子失智心癫,无法撑起府邸,臣女一介庶女出身,又不善主持中馈。” “臣女和九皇子过得捉襟见肘,陛下几番赏赐都被臣女拿去变卖,买了些给九皇子补身子的药物。” “但是马上要入秋了,府内的一些屋舍需要修缮,九皇子的病情有了起色,也需要更多的金贵药物来治疗。” “鸿雁乃是内廷总管,若是与他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往来,每月送到九皇子府内的一应用品,都能好一些。” “臣女不在乎房屋是否陈旧,但是臣女需要为九殿下寻觅珍贵草药,也是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皇帝听到这里,云里雾里,但是一腔的怒火逐渐积攒。 无论是对皇后对白榆还是对太子,包括对底下那两个蠢儿子的怒火都已经无处发泄,已经堆积成山了。 而白榆继续道:“鸿雁大总管根本不理会臣女,臣女几次三番约不到人,最后打着九皇子病情有所好转,想要带给鸿雁大总管看一看的名头,终于把人给约出来了,鸿雁大总管答应与臣女在城郊的兀澜阁见面。” 白榆到这个时候都没忘了把鸿雁给摘出来,让皇帝觉得鸿雁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才会去见面,总好过让皇帝觉得鸿雁是去私会皇子妃。 白榆说:“臣女那夜带着胶州来的信物,是想好生祈求一番,让鸿雁大总管以后多多看顾九皇子。” “但是孰料那日臣女赴约,前来赴约之人却并非鸿雁大总管,而是当今太子!” 白榆的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传来了两声抽气之音,皆是来自做了半天背景版的二皇子和七皇子。 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这件事扯来扯去最后竟然扯到了太子的身上! 七皇子震惊得张开嘴都能看见胃了,二皇子则是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皇后的嘴唇直抖,侧头看向了太子,太子看了皇后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个九皇子妃到底是要做什么。 白榆继续说道:“臣女并不知道太子为何知道鸿雁大总管与臣女的约定,还借机假传消息,让臣女和鸿雁大总管错过,着人领着臣女,去了兀澜阁的富荣来水榭。” “臣女见到来人是太子之后万分震惊,当场跪地问好,只是……” 白榆说到这里,低头顿了片刻。 似乎是万分难以启齿。 而她的这个停顿也吊足了大殿之内所有人的胃口。 谢玉山紧紧攥着扳指,直觉这个九皇子妃接下来绝非要说什么好话。 果然片刻后,白榆慢慢地抬起了脸。 她已然是泪流满面,双眼血红,神情似玉山崩毁,山海倒转。 “陛下……臣女……臣女要状告当今太子谢玉山!他为尊不慈,淫猥下流,蛮来生作罔顾人伦!” “他于水榭之中□□臣女,口言欲品弟妻之滋,事后又放诸多狂语,淫秽难闻,臣女无脸复述!” “太子殿下还说九殿下痴傻如童,无法庇护臣女,任他践踏淫辱,是臣女之命,事后扬长而去……” 白榆放声恸哭,又隐忍住声。 几番隐忍,在皇后喊着“你休要满口胡沁!”,太子豁然起身,满眼震惊看着她。 还有皇帝的厉声质问:“你可知构陷储君的是什么罪”之中。 白榆哽咽出声道:“这丝帕为证,其上乃是太子精阳。” 皇后目眦尽裂,太子表情崩毁。 他面上甚至未来得及填满愤怒之色,便被迷茫取代。 殿内站着的所有侍从全部跪地。 七皇子和二皇子更是眼睛瞪得像铜铃,若是没有眼眶束缚,恐怕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 而也正是因为这短暂的寂静,殿内众人终于听到了有人要闯入福安宫的声音。 “九殿下,九殿下您不能进殿,恐冲撞了陛下,待微臣先派人去禀告……九殿下!” 白榆这时候满脸泥泞泪痕,决然看向安和帝,快速说道:“臣女当时奋力挣扎,却因为身体孱弱未能逃脱。” “但是也以鬓间发簪,划破了太子右手手心,留以佐证,陛下自可查看!” “当日兀澜阁之内人马如潮,想必见过太子与臣女之人也并不难找。” “太子还有一件衣袍被臣女割破,陛下若想求证,想来这些都未来得及湮灭!” 安和帝看向太子,太子人如烧红的烙铁般,羞愤欲死,却无言以对,默默攥紧了结痂未退的手心。 之前向皇帝奉茶敬酒,皇帝还询问过他手心的伤处,他只说是练剑所伤。 安和帝以为他又是万事在皇子们中争第一争榜样,还慈爱地“训斥”他,要他莫要求胜之心太盛,为君者不必太重修身,更要修心。 修慈爱博广,海纳百川之心。 谢玉山张了张嘴,只怕一句毫无证据只像强辩的“儿臣没有”让皇帝更加震怒不已。 他这辈子如何也未曾想到过,他竟然有一天会被人以“□□弟妻”之名,告到御前。 他最无法容忍肮脏污秽之事,白榆这一下,不亚于兜头给他泼了一头洗不清的淤泥。 他简直快气疯了。 但是想来擅长把自己装在沉稳壳子之中的本性,又不允许他破口大骂。 他想要辩解,可人证物证俱在,那夜他确实去了,也确实截了鸿雁的邀约,对其不受收买聊以警戒。 他已经是洗不清了。 男子如何证明自己的贞洁? 丝帕是他的贴身之物,其上精阳……谢玉山闭了闭眼,目眩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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