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谢玉竹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 谢玉弓满脸阴鸷,脸上的伤疤未有丝毫的遮掩,结合他此时此刻狰狞的面色,简直如同活鬼在人间。 他仅仅才离开了白榆一个早晨而已,就已经从一个半面谪仙半面魔的结合体,变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头。 他把谢玉竹的指甲一个一个剥下来,全程不言不语只有额头的青筋始终在跳。 一直到剥完了一只手,谢玉弓才总算停下开口说话。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原本那么低磁又性感,却在一夕之间像是被鲜血烧坏了喉咙。 “你和她说了什么,我劝你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谢玉弓近距离地看着谢玉竹依旧执拗的眼神,突然间轻笑一声,却像是恶鬼索命的前兆。 “太子给了你什么好处,才会让你变成一条会为了他卖命的狗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不把事实全部都说出来,我可以让你的母妃,你母族的全族,全部都变成狗!” “死狗。” 谢玉弓的眼神带着如有实质的杀意和冰寒,将谢玉竹整个人冻僵在船板上面。 但是谢玉竹依旧抿着嘴唇执拗地不肯开口,即便开口也是说:“你的王妃为什么会跑哈哈哈……当然是因为厌恶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鬼样子!” 谢玉弓并不会被这样的话激怒,眼睁睁看着他的女人离他远去,已经把他所有的愤怒都烧空了。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与他每日耳鬓厮磨,与他在床笫之上抵死缠绵。 为了他不惜性命求取封地铺康庄大道的女人,为什么突然间要离他而去! 因此谢玉弓的表情毫无触动,半跪在地上手中抓着匕首,在谢玉竹漂亮的脸蛋上轻轻划了一下。 谢玉竹当时表情僵硬了片刻,就感觉到自己脸上传来了撕裂的疼痛。 “啊啊啊——”他比被活活拔掉了指甲嗥得还要撕心裂肺。 谢玉弓把匕首锋利的刀尖再一次抵在他的脸上,谢玉竹看向谢玉弓的双眼,和谢玉弓一样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可是谢玉竹颤抖的脊背出卖了他此刻的恐惧,他自小被人称为“玉竹君子”,被人夸赞临风玉树。 可是此刻……他的脸被匕首划开,像是将他的所有骄傲全部都割断一般。 “说话啊,否则我会将你变成一个连你的母妃都认不出来的怪物!” “谢玉弓……你必然不得好死!” 谢玉竹清越的声音也被压得很低,像泣血的杜鹃一样,带着浓重的诅咒:“还能因为什么呢?你的王妃你最爱的女人,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你啊!” “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她对着你这样的怪物到底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她在七皇子的面前献媚,祈求着要见太子一面的时候,可是字字句句都在说你是一条恶心的毒蛇!” “你的王妃喜欢的是太子。”谢玉竹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自己更像是一条毒蛇。 阴暗冰冷,每说一个字发出的声音都像是毒蛇在吐信。 作用在人的身上也如同毒液一般侵蚀着人的皮肉血液。 谢玉弓瞳孔微闪,谢玉竹似乎发现了他的脆弱之处,开始疯狂地攻击。 “区区一个贱婢生出来的庶女,竟然也敢肖想太子殿下!” “她为了见太子,不惜对着老七那头蠢猪献媚,你是没有看到她那个样子,贱人!” 谢玉竹的话音还未等落下,就又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因为谢玉弓在他的脸上又划了一刀,这一次从他的额头越过眼睛一直劈到了下巴。 鲜血彻底灌注了谢玉竹的眼睛,他捂着自己的半张脸在地上滚了好一会。 谢玉弓半跪在那里看着他,冷冷地说:“如果你还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谢玉竹剧烈地颤抖着,他想求一个速死,可他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手中也没有能够自伤自毁的武器。 只能任人宰割。 其实他大可以咬舌自尽,或者狠狠地撞在哪里直接磕死。 可是谢玉竹虽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上船,为了自己的母妃和母族决定牺牲生命。 可他并不想死,谁会想死呢? 蝼蚁尚且偷生。 一个不想死的人又哪来的勇气去自戕自毁? 他这一次不敢再用言语去激怒谢玉弓,船只快速地朝着岸边行驶,谢玉竹甚至在期盼着这一场酷刑快一些结束。 他从来都没有争夺皇位的心,他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罢了。 可是在皇宫之中,并不是你想要独善其身就可以的。 所有的亲人和母族既是你的依靠,也是逼迫着你,抵在你后心之处必须前行的长矛。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谢玉竹说,“你的恭王妃在与你的新婚之夜给你下的便是毒药。” “是太子殿下怜你……才会令人换掉了毒药,只是让你毁去了容貌而已!” 容貌有损的皇子不能够争夺储君之位,太子这一举动便是让谢玉弓彻底失去了争夺大位的根本。 “毁去了容貌而已吗?” 谢玉弓轻笑了一声,看着谢玉竹说,“那你刚才叫什么?只是毁去了容貌而已啊。” 谢玉竹陡然僵死在那里,仿佛一口气上不来,活活要窒息憋死。 谢玉弓的匕首又朝着他脸上伸过去的时候,谢玉竹总算拔高了声音很尖锐地喊道:“我只是跟她说了当初的真相!她是从老七那里拿的药,连老七都不知道准备毒死你的毒药为什么只是毁了你的容貌!” “她后来跟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假的,她一直在设法投靠太子殿下,她和你之间只是虚与委蛇,为保自己的性命罢了!” 实际上谢玉竹甚至有一些佩服恭王妃,到底是有怎样的心智和诡辩的能力,才能够将谢玉弓这样的魔鬼欺骗至此? 才能够哄得跟阎罗王一样的男人动了真情,还让太子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昨夜我当着她的面戳穿了真相,她就想用那簪子杀掉我,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她只是为了维护她的谎言,免得被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当然要跑啊……” 后半句谢玉竹没有再说,他不敢再激怒谢玉弓。 可是他的未尽之言不难猜测。 谁会愿意和谢玉弓在一起?谁会愿意伴着一头豺狼生活? 谎言维持不住,那就只有遁逃。 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她从一开始就是想毒死自己,想要用自己的性命作为投名状,投入太子的门下。 谢玉弓虽然早就知道白榆在欺骗他,可是谢玉弓也不知道当时的那一杯合卺酒……竟然是要送他入黄泉。 他有一条腿已经断了,只做了简单包扎捆了两条木板,斜斜地放着,另一条腿则是笔直地跪在地上。 听到了谢玉竹说出所有的真相,谢玉弓跪得笔直的那一条腿微微弯曲,最终直接跪坐在地上。 牵动了他的另一条腿,哐当一声磕在了船上。 应该非常疼,可是谢玉弓好像已经没有了什么知觉一样。 他手中抓着血迹已经干涸的匕首,微微出神。 他仔细回想着他和白榆之间所有的一切。 成婚的前三个月,他们之间势同水火你死我活。 那个时候的谢玉弓之所以没有杀掉白榆,是为了用白榆来钓她身后的大鱼。 后来摸到了七皇子那一边,谢玉弓准备杀人的时候,白榆就突然之间转性了一般,口吐莲花巧舌如簧,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迷惑他…… 可是若说那些事情全部都是为了保命而已,又根本就说不通。 到后来谢玉弓对她已经没有了杀意,甚至因为动了感情,有了肌肤之亲,决定不再追究从前的一切。 他们之间明明那么好,那么默契,还合力把太子险些逼入了绝路。 怎么可能都是演戏和保命? 她看他的眼神,她在他身下沉迷的模样,谢玉弓不相信是假的。 谢玉竹嘴里面再也敲不出其他的东西来,谢玉弓就让人把他给拖出去了。 死士们会将他处理成“重伤濒死”的状态,以便让皇帝下令,将谢玉竹和谢玉弓一起召回皇城诊治。 谢玉弓独自坐在船舱当中,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污秽。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玉弓松了手,将匕首扔在地上。 他想不清楚,却又已经想清楚了。 想不清楚的部分他会慢慢查清,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的恭王妃无论是因为什么才和他做了真的夫妻,这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做了他谢玉弓的女人,这一辈子只能是他的女人。 至于她为什么会离开……谢玉弓会亲自问个清楚。 她投入水中后便一直下沉,想来是非常擅长凫水。 可是博运河的水流遇风湍急,谢玉弓非常害怕白榆在水中力竭。 但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玉弓的船一靠岸,他的死士就像是编织蛛丝的蜘蛛一样,迅速按照他的吩咐,将大网覆盖了博运河两岸。 准备捞“鱼”。 但是已经晚了。 谢玉弓靠岸的时候正午已过,日头开始偏西,等他布置下天罗地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彼时的白榆,彻底成为了“漏网之鱼”,她只是和娄娘短暂打了一个照面,并没有带着娄娘一起遁逃。 白榆给娄娘设定的剧本十分全面。 就连为什么会出现在博运河上也是顺理成章。 她给了娄娘养老所用的钱财,而娄 娘在皇城当中的侄子手中有一个小买卖,正是包了一小块码头,雇佣工人给人卸货。 而娄娘拿了白榆的钱财,和家里人“商量”后,趁着秋汛来临之前,进入博运河捞鱼。 此时正是“鲈鱼秋自肥”,这个时节无论捞了多少鱼,皇城当中的贵人们全部都会买账。 深秋立冬之前,贵人们家中会清空池塘,即便是条件不那么太好,也都会弄上口水缸,囤养上一些鲈鱼,以备入秋之后的各种节日取用。 因此这是一个正经能够得钱的营生,就算是被谢玉弓找到,也根本挑拣不出任何的“异常”。 娄娘作为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婆子,以后和亲戚家生活在一起,想要拿着主子给的一些养老钱,趁着秋汛来临之前捞一笔实在是太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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