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萧炫在乾宁殿用膳,规矩多不说,傅知雪还得饿着肚子先伺候他用膳,他吃饱了,她才能进食。 前朝的缠枝牡丹纹碗用来装了凉拌柳叶韭,一道豆豉蒸鱼,再加一道蜜煎羊腿,羊腿上撒了茱萸。 忍着诱人的香味,惯例先给萧炫试毒,她每道菜都夹了一些,当着萧炫的面吃了起来。 还得点评一番,“鱼肉弹嫩爽口,羊腿软烂……” 原先她还羡慕孙公公呢,如今恨不能甩了这差事。 撇开这事不谈,在乾宁殿当值的日子比在东宫当太子妾氏快活多了。 无需每日早起请安,也无需与众人虚与委蛇,甚至还能翻阅萧炫身边暗卫送上来的民间小报,能够第一时间知晓京畿各处发生的民生八卦! 小报自前朝诞生后屡禁不止,萧炫是一位英明睿智的帝王,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炫通常浏览一遍便搁置一旁,堆满一筐子后便有专人整理搁至相应的书架上封存,眼下这活被傅知雪接了过来。 萧炫去上早朝,她便坐在矮凳上翻阅小报,哪家官老爷纳了第八房小妾,哪家宠妾灭妻,谁和谁无媒苟合等等。 有时候她还会讲给元宝听,元宝不识字,傅知雪问他要不要雪,她可以每日教他一个字。 元宝有上进心,听闻她愿意教,还要自备束脩给她。 傅知雪笑着婉拒,“束脩就免了,你若觉得过意不去便自个存着,留着给你姐姐当嫁妆。” 元宝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 孙怀恩私下里也叮嘱过,案几上的奏折、卷宗不能碰,东西两边靠墙的书架不能碰,小报随她翻看。 傅知雪有眼力见,她还未在乾宁殿站稳脚跟,想要替家人报仇一事,只能先行搁置。 只要一个月后她顺利过了萧炫的考核,她再开始筹谋也不晚。 这日萧炫上朝前,傅知雪被孙怀恩领进去,协同小太监伺候他梳洗穿衣。 乾宁殿没有女官当值,傅知雪是特例,御前当值的小太监们显然都是萧炫的人,他们见到傅知雪,皆未表现出不同。 卯时一刻,乾宁殿点灯,傅知雪在手腕上擦了一点提神醒脑的香膏,随后去了寝殿。 她到时,小太监正在伺候萧炫穿衣,她行礼问安,之后走近萧炫身后,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篦子,开始给萧炫梳理他的长发。 萧炫睁眼,撇了撇身后专心替他打理长发的傅知雪,挥手屏退其余人。 孙怀恩知情识趣,立即领着一众人等告退。 傅知雪还在专心致志地忙活,冷不丁腰身一紧,她吓了一跳,心快跳到嗓子眼,萧炫是把她当成哪位妃子了?她要被他宠幸了? 胡思乱想间,她被萧炫提溜起来,被他一鼓作气拎到床榻旁放下。 “你今日涂抹的什么香?竟如此好闻。”萧炫坐在床榻上,捉住她的手腕仔细闻了闻。 傅知雪睫毛一颤,猜不透萧炫的用意,抑或是单纯觉得她的香膏好闻,不敢乱动。 她如实交代,“芍药香,宫女早起当值都会抹的,提神醒脑。” 许是乾宁殿没有女官,后宫妃嫔身边的宫女等闲近不了萧炫身边,妃嫔们也不用低廉香膏,萧炫才觉得特殊。 萧炫颔首,寻常的芍药香膏抹在她手腕上,莫名就更好闻。 他勾手拨了拨她的耳垂,不无意外也摸到一层油脂。 男人的气息甚浓,傅知雪被他撩拨得两腿发软,傻愣愣地端坐在他身侧,也不敢催他再不起来,便要错过用早膳。 “朕昨夜落枕了,你给朕捏一捏。” 傅知雪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失望。 原来如此,得亏她没乱叫,萧炫怎么可能对她动手动脚,她能感觉得到,他之所以把她留在身边,就觉得她好玩。 “奴婢遵旨。” 须臾,萧炫的困意消失殆尽,朝身后的傅知雪摆了摆手,“行了,你去叫人摆膳。” 傅知雪退后行礼,领旨去叫人。 萧炫留了傅知雪一起用早膳,一盏茶配几块糕点。 萧炫走后,傅知雪无事便回值房补觉,一觉醒来,孙怀恩托人送来一箱后妃用的香膏。 各种香味皆有,颜色琳琅满目。 傅知雪受宠若惊收下。 下午当值时,傅知雪换了一种香膏,萧炫批阅奏折,分神瞥了她一眼,并未表露不耐。 孙怀恩无声一笑,傅奉仪入了皇上的青眼。
第25章 帝王心深似海 乾宁殿分前殿后殿, 前殿正厅是萧炫批阅奏折,与大臣议事的地方,左侧偏厅是棋室, 右侧回廊连接寝殿,后殿则是萧炫参禅悟道的静室。 萧炫登基以来, 从不在乾宁殿侍寝后妃,后妃也知晓他的规矩, 平日无要事甚少夜里奔赴乾宁殿。 各宫送夜宵的宫人不得宣招不能进殿门, 只能侯在殿门外, 若是遇上雨雪之夜,顶多也是站在廊下等候。 故此,傅知雪入乾宁殿当值, 安全无虞。 话虽如此,傅知雪也不敢高调,低调保平安, 驶得万年船。 白日里大臣晋见时, 萧炫不用她随伺左右,她就老实待在茶水房里煮茶。 茶水房里琳琅满目的贡茶, 令人看花了眼, 傅知雪花了三日才把白茶、黑茶、红茶分清。 萧炫也不偏宠,早上喝苦茶提神醒脑,午时饮清茶漱口, 晚间喝白茶睡得香。 孙怀恩空闲之余也会传授她煮茶的要点,“煮过三遍的茶水不能再煮,皇上不会喝, 要搭配天气煮茶,今日落雨, 你就得备一壶静心开胃的山楂菊花茶,搭配锅子,饱餐一顿岂不快哉?” 傅知雪只爱饮花茶,喝不惯那些浓茶白茶,闲来无事也会自己乱捣鼓一番。 今日萧炫点名要喝白茶,她从架子上挑了一罐越州白茶,先过了一遍水清洗,接着再搁京郊运来的山泉水煮茶。 煮茶磨耐心,煮好了茶,傅知雪也给自己备了一壶,浅尝了一口,寡淡无味。 她环顾四周,又从架子上挑了一些酸枣仁。 临近年关,她睡得不安稳,梦里皆是幼时趣事,偏偏记不得家人的脸,醒来时常常泪沾枕襟。 她早起当值,晚间也要陪萧炫熬夜,眼皮底下乌黑,妆粉都遮盖不住,长此以往定然会未老先衰。 酸枣仁助眠,她给自己泡一壶。 宫人上茶,见到桌上备了两个青瓷茶壶,没有多虑,便端走左边的那一壶。 等傅知雪如厕回来惊觉不对,为时已晚。 午后萧元祁来了乾宁殿,与萧炫在议事,这节骨眼上,傅知雪可不敢去触霉头。 她跑去找元宝,请元宝跑一趟正殿,元宝办事利索,从敞开的侧门进去,蹑手蹑脚走向孙怀恩。 孙怀恩得知后,面色不变,挥手示意元宝先出去。 萧炫与萧元祁在左侧偏厅对弈,二人是父子也是君臣,有一些话不方便外人旁听。 萧炫饮了一口茶,俊眉微挑,茶水房的人办差尽心尽力,甚少出岔子,萧炫稍一琢磨,便猜到了罪魁祸首。 瞧瞧,一月期限还未到,她都上赶着犯错。 孙怀恩眼尖,正要找补几句,又见萧炫若无其事放下茶盏,接着与萧元祁对弈。 孙怀恩若有所思,忽而无声一笑,皇上是越来越惯着傅姑娘了,由着她在乾宁殿折腾。 这份恩宠,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也不知太子殿下怎就眼瞎没把人守住,大抵还是缘分使然。 “朕听闻太子妃前几日动了胎气,太医如何说?” 萧元祁执棋的手一顿,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几转,父皇从不过问东宫内务,应该不是在点他妾氏病死一事。 “回父皇,是儿臣的错,前些日子只顾着自己在相国寺养伤,未能妥善照顾好太子妃。” 萧炫抬眸瞥了一眼萧元祁,虎父无犬子,元祁容貌肖似薛芙梨,性子却未继承他的一丁点,做事尚可,感情上优柔寡断。 “嗯,宫里也太冷清了,朕许久未听到孩童的玩闹声,除夕夜,文武百官赴宴的名单拟定好没有?” 萧元祁一边回话一边深思,父皇几个意思?嫌弃他子嗣少,想要他多多开枝散叶? 半个时辰后,萧元祁怀揣一肚子疑问出了乾宁殿,忽又顿足,转身望向东南角门,适才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乾宁殿外,福宝抱着大氅侯在廊下,察觉到萧元祁顿足,福宝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殿下,您怎么了?” 萧元祁回神,摇头,“无事,看岔了眼。” 乾宁殿向来没有宫女当值,他怎会看到傅奉仪了呢,她早已病死了,一定是下棋太久,眼花了。 今晚御膳房做了虾炙、葱醋鸡,两道菜可口诱人,香味扑鼻。 越州沿海,傅知雪爱吃虾,不免多夹了几块,惹来萧炫的瞩目。 她眸光熠熠,嘴角弯弯,难得露出真性情,不再是皱着眉头睁眼说瞎话替御膳房大厨找补。 “这盘虾炙赏你了。” 傅知雪眼睛一亮,见萧炫不似玩笑,立马行礼谢恩,“奴婢谢皇上恩典!” 然她高兴太早,萧炫的下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头,冬日夜间透心凉。 “是不是太子只要来朕这里,你便心虚?” 傅知雪:“……”哪壶不开提哪壶。 面对满桌佳肴,萧炫不为所动,眸光锁住她,等着她的回答。 傅知雪扛不住他威严的目光,双膝一软,跪地求饶,“奴婢愚笨,还请皇上告之。” 伴君如伴虎,哎。 萧炫见她装聋作哑,耐着性子说出那壶添了酸枣仁的茶水。 乾宁殿当值的宫人待她都不错,傅知雪不能背刺他们,老实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奴婢错了,那壶酸枣仁的茶水是奴婢自己饮用的,不过皇上冤枉奴婢,奴婢与太子殿下拢共未见过几面,也就担了个奉仪的头衔,何来的心虚。” 萧炫承认她这话不假,若是他们二人频繁见面,何至于此。 “既然你不心虚,为何要喝酸枣仁茶?就这么怕被元祁发现?害怕到夜不能寐?” 傅知雪哽住,萧炫为什么还懂得药性?!也是,不然他如何能品得出多了一味。 “那倒也不是,可能是换了地方,奴婢夜里睡得不扎实,崔嬷嬷说酸枣仁助眠,奴婢就想试试看。” 萧炫倒是没猜到她认床这个缘由,遂揭过茶水话题,示意她起来回话,“之后太子再来,你无需藏头缩尾,如常在外当值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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