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见她神色比以往沉稳不少, 单刀直入地问道:“为何你明知曾经暗害过我, 却还选择留在此处?” 萨满恭敬朝着她下跪,磕了三个头, “罪奴本命萨兀珠,原本是完颜皇族国师亲传弟子之首,因被人强行破了身子,遂被逐出了师门。原本千辛万苦带着娃儿逃离了漠北,却在入关后娃儿被恶人抢走,不得已这才重新做起了这个行当,为了赚钱找寻孩儿。” 她含泪叩首,“罪奴自知犯下滔天之罪,本打算在狱中自戕谢罪,却被看管的人所救。这才知晓,大帅非常了解漠北的习俗,知晓姑娘喝过符水,担心日后情况有变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医治姑娘,并允诺留下罪奴这条贱命。后来,白大人找寻到罪奴儿子的下落,并答应帮助照看他安好,条件是罪奴用尽一切办法照看姑娘的病情。” 陆南星本以为白束身背监视阿布罕的差事,这才带着小七至今未归,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惦念着自己。她沉默了片刻,并未让萨兀珠起身说话,继续问道:“我的病,还需喝多久的药?此时停药,又会怎样?” 萨兀珠看了眼沈慈恩,有选择地说道:“罪奴师兄下的蛊,导致姑娘的身子犹如泡在冰川之中长达百年之久。如今姑娘尚未来癸水,便是寒症扔未消退。寒症若不及时根治,日后也会影响子嗣。” “除了影响子嗣,还有其他的问题么?会有性命之忧么?” 面对连珠炮似的问题,萨兀珠越来越紧张,她只能有选择地说出结果,“不影响性命。”却不能说,只要大帅纯阳的血源源不断地作为引子,才能逐渐将寒毒逼出。 “既然这样,那我先去办差,待回来后再服药罢。”陆南星不疑有她,盘算着何时动身。 萨兀珠忙道:“姑娘出行若不方便服药,除非命人给在月港的夫人送信,找她要方子。” “方子?”陆南星惊愕地转身,“你说的难道是元夫人?” “正是。”萨兀珠苦笑:“罪奴随着贺公子来到月港后,听闻姑娘的面具有人给做了,胆战心惊之下打听到了元氏母子所居住的地方,并且偷偷见到了她。不知姑娘是否知晓她们母子的身份?” 陆南星听她这般问,狐疑地说:“我猜测他们母子与漠北有关,难道?” 沈慈恩接过话说道:“姑娘当时中了蛊毒昏迷,元诩焦急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元夫人见此,这才说出真相:原来南大王阿布罕竟然是元诩的生父,他们母子因家人被杀,这才逃难至此隐姓埋名多年。”她也证实了的确有方子一说,“当时走得急,元夫人给了我一个锦囊,说里面有味药方可供姑娘恢复身体,但……但需要稳固病情后才见效。”她险些道出萧祈安引血治病的前情。 陆南星怔愣在场,屏退了萨兀珠后,才问道:“大帅可知?” 沈慈恩知晓她担忧大帅若知情后,恐怕不会善待元诩母子二人,遂颔首道:“大帅早在去往月港时就知晓了,大概看出元诩并不想与阿布罕相认,故而并未想要对元诩母子如何。” 陆南星扶着逐渐有困意的额头,猛然地摇着头,“不能睡,还有尚未确定的路线尚未标注……”她怀疑的目光看向沈慈恩,“小慈,这药中是否有助眠的药物?萨兀珠不是说我体内有寒毒,我知晓睡眠能改善气血,促进循环?” 沈慈恩下意识摇头,关心地搀扶着她的手臂,边走边劝道:“我并未听说有添加,你如今病情刚有起色,精神不济实属正常,既困倦咱们就安寝,好好休息才恢复得更快。” 陆南星总感觉她像是隐瞒了什么,却又找不到证据,盥洗后仍旧强行坐在书案打开了元夫人的锦囊,拿出了那张药方看了眼,并未发现其中的药材有何不同之处,遂道:“交给萨兀珠,给她最多两日,做成方便携带的药丸。” 沈慈恩见她仍旧是做好了出行的准备,着急向萧祈安汇报,又见她强撑着困意,不但在舆图上细细地部署了江南诸地的驿站,还标注了江河以北的诸多重镇,焦急地劝道:“日后的安排并不急在一刻,休息养病最重要。” 陆南星标注后,拿出空白折子,将每六十至八十里设置驿站的缘由,和设立诸多驿站能够发展当地县城经济的好处逐一列出,边写边解释:“我这次出行,怕是几月内不会与大帅相见。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说不定再次见他,已将北方收复也未可知,早做计划便能早一些部署,又不费什么功夫。”说罢打了个哈欠,泪眼蒙蒙地摇摇头,又喝了口浓茶醒神,却发现眼皮仍旧粘了起来,只得写完最后一行字起身安置。 沈慈恩见她沾枕头后随之进入了梦乡,立刻出去找人往大营送信,却发觉萧祈安竟然站在院内不知多久,听到声音随即转过身,问了句,“我听闻她将唤萨满前来,是哪里不舒服?” “陆姐姐无事,已安稳睡下。”沈慈恩见他目光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在意,恨不得马上进屋去瞧瞧情况,叹了口气,尽量将陆南星的想法说清楚,以免他误会。 “大帅留步,陆姐姐心知大帅必然会在支援北方义军和接受朝廷招安之间选其一,这两日整理了沿途的驿站和急递铺子,为的就是战事扩大拉长战线后,能够快速互通消息。她……她打算亲自沿途查看布置急递铺直至月港,收集未想到的问题及时修正。也想瞧瞧船只改舰船的进度如何。” “胡闹!”萧祈安越听脸色越差,“你知晓,她体内的余毒还未消,我此刻正在备战徐吴,无暇陪着她回月港……” “大帅莫急。”沈慈恩将元夫人的药方拿出来,又将萨兀珠的话复述了一遍,“陆姐姐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您也知晓,她并不是个能安心在后宅养病的性子,尤其在看着您和弟兄们大敌当前,想着能多出一些力。若……因您的爱重,而将她强行禁锢在身边,那将永远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大帅并不愿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么?” 倏然间被人戳中心事,萧祈安猛然侧头看向别处,深吸了一口气,只说了两个字,“多谢。”转身走向正堂。 沈慈恩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想,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些。南星能力超群,思路清晰,绝不会吃霸权强压那一套。若她不想做的事,任谁出面都无用。 这般自由自在之人的确无法与天下之主结成秦晋之好,除非萧祈安放弃皇位……可作为一名开国皇帝,又如何可能。 南星选择离开他身边,明面上看似撇清关系,实则就没有一丝逃避的念头么? 萧祈安照旧坐在床榻前的春凳上,执起睡得香甜女人的纤纤玉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喃喃道:“南星,要如何才能改变你心里对我的厌恶?” 沈慈恩端着茶盘走进屋内,刚好听到了这句问话。 她脚下的步伐一顿,瞧见了灯烛之下他清晰疲惫的侧颜。 听闻这两日大营内就支援北方军和假意投诚朝廷抄的不可开交。顾炎之因听到支持假意投诚的将士说什么不废一兵一卒的言论,气怒之下在家中绝食,说什么君子气节不可废。 他要制定多个行军计划不提,还要处理两拨人马各不服气产生的嫌隙,想必也不得休息。再加上日日割血做药引,这样的身体如何能带兵打仗呢。 她紧紧握住托盘缓缓地退了出去,这一刻下定决心明日就将一切告诉南星。
第一百一十三章 翌日, 陆南星缓缓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床沿而眠的萧祈安。 她有那么一瞬间地惊愕,支起手肘看了看周遭的环境, 确定是自己的房间。随着她发出细微的声响, 只见趴在床边的男人动了动。 陆南星唬得立刻躺倒紧闭双眸翻了个身,动作行云流水,的确是惊醒了累到睡过去的萧祈安。 他迅速坐正身子, 双手收回在膝头。见她只是翻了个身, 背身向他便一动不动了,原来并未醒来。 此刻他心里不知是期待还是失落, 鼓起勇气温声唤了她的名字, 修长的手指因心里极度紧张下意识在膝盖上握紧成拳。 等了片刻, 见她并未回应,仍旧保持着骑着被子的姿势睡得香甜, 只好起身出去打算唤沈慈恩进来。 刚提袍迈出内寝, 就见沈慈恩支着头坐在厅堂里打盹, 并不似以往回厢房休息。 他看了看天色尚早, 遂迈着极轻的步伐离开了正堂来到了练武场,随意拎起一根长枪玄影翻飞间,将王府守卫与亲卫军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大哥!”樊青激动地骑马飞驰而来, 还未来得及下马就大声嚷嚷着, “阿硕姑娘她们回来了,我命人将她们引至陆姑娘院子里。” 萧祈安飞快转手, 长枪在他手里转了个圈稳稳插在黄土地上, 人也随之落地, 来不及擦拭额间的汗珠,“走, 去看看。”大步流星地往二门走去。 樊青下了马后,反而近乡情怯。如今他已有家室,自知配不上阿硕。但心里对她的思念之情仍旧遏制不住地在心底作祟,身体不受控制地跟随着自家大哥。 这厢,陆南星听到萧祈安离开的脚步声,这才翻了个身发起了呆。 若说之前她从未思虑过萧祈安对自己是否有好感,而昨晚凭借他趴在自己床边一宿,也可看出一些端倪。 她虽不知,为何昨晚他会夤夜前来,竟然还公然在此处过夜。但却非常清楚自己的想法,绝不会再与皇家有任何瓜葛。 迄今为止,天高远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仍旧超过了男女私情。唯一需要小心拿捏的便是与他之间的关系,绝不可再雷池一步。 “陆姐姐,要不要起床盥洗?”沈慈恩端着盆进来,就见她趴在床上双手捧着脸走神。往常她都是被叫起才醒过来,今日醒来这般早,想必是大帅的行踪被她发现了。 想到此,昨晚坚定地想要全盘托出的念头,瞬间退却了大半。反而在担心若被她问起,该如何答复。 “小慈,萧祈安昨晚几时来的?” 沈慈恩背身将铜盆安置好后,无声叹了口气,转身避重就轻道:“昨晚大帅说听闻你唤萨兀珠前来,担心你的病情连夜从大营赶了回来。我和他说你没事,他非要亲自看看你。我……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方便,就没敢在内勤相陪。就在外间候着,时刻听着声音,不知何时困极竟然睡了过去,都不知晓他何时离开的。陆姐姐,你如何知晓大帅来过?” “我……”陆南星将一大早的窘状告诉了她,还要待问,就听到了窗外传出令人惊喜的呼唤声,“姑娘,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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