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那位三婶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瞧了瞧青绵,又瞧了瞧袁大夫人,便说:“嫂嫂,这如今沣哥儿有了正头娘子,府上的事务,您也该腾出手来交给新媳,自个儿得个清闲了。” “也是,有儿媳在,我倒能躲个清闲。”袁大夫人呷了一口茶,随后看向青绵,顺着话茬问:“青绵,你意下如何?” 青绵瞧着一屋子人皆朝着自己看过来,将身子往前探了探,温顺道:“儿媳愚笨,在家中不曾经手管家之事。如此轻易接过母亲手中的管家之权,只怕要闹笑话。还请母亲多劳累几日,允儿媳跟在您身旁多学些时日。” 袁大夫人听闻,也未多言,只说:“那你便同敏儿去学罢。她打理管家一事已久,最是稳妥。” 袁二夫人和袁三夫人一听便笑了:“嫂嫂这法子倒好。事情全交由小辈去做,我们几个老的倒能抽出空来,打叶子牌了!” 好什么好! 翠暖在一旁气得咬牙,直跺脚。 她家姑娘明明说的是同袁大夫人学,这袁大夫人倒好,自己躲清闲便罢了,反而叫敏姨娘教大娘子管家之事,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说罢,袁二夫人打量着穆青绵,新婚头一日,屋中便被人点了迷香。第二日,又被指派去与姨娘学管家之事。换一个性子急的,早就发作了,哪能等到此时还隐忍不发。 青绵只声应了,并未多言。 袁大夫人见她说话行事挑不出错处,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嫁入我们袁家,最要紧的事是开枝散叶,早日生下嫡子才好。” 青绵笑道:“是,母亲。” - “姑娘,那袁大夫人究竟是真想躲个清闲还是故意侮辱您?竟由着一个比您先入府的姨娘教您管家?” 此时还瞧不出这位袁夫人究竟如何,怕只怕她扮猪吃老虎,表面看是顺从袁二夫人与袁三夫人的话,实则都是她暗中属意。若真是那般,便难办了。 眼前形势,在穆家那套嚣张倒是拿不出手了。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从琅庭轩出来,青绵几人没走几步远,便瞧见一处凉亭。正值夏日,几个花红柳绿的女子围在一起,似是激愤,面上的表情十分丰富。 她们走近些,里面传来的声音便更清楚了。 “不过一个商贾人家出身的庶女罢了,也能压在我们姐妹几个头上当正头娘子。” “姐姐竟不知吗?咱们这位大娘子虽是庶女出身,为人却厉害的紧,将家中的嫡女都治的服服帖帖,完全不顾嫡庶尊卑。这呀,多亏了她那狐媚子似的娘,将她家父亲哄的团团转。至于,咱们大娘子的颜色,更是令整座清河县的郎君都为其倾倒呢!”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我便不信,她此等行事手段与出身,能真在我们袁家站稳脚跟?” 外面人竟是这般看她穆家内宅的?倒是有趣。青绵只想听听她们还能再说出些什么其他来,并未发作。倒是翠暖性子急,忍不住了。 “你们几个又是什么下贱出身,胆敢在此处妄议大娘子。此等上不了台面,便是袁府的规矩吗?” 柳澄在一旁看着,小声朝着青绵求救:“姑娘,这可怎么办?” 瞧着她们的说话被穆青绵听见了,有几人忙低下头,不再同方才一样咄咄逼人。倒是有一女子不怕事,梗长了脖子,面色不改道:“这便是艳压整个清河女子的大娘子了吗?竟在此处遇上,也是巧了。我等姐妹几个方才还在等您从大夫人的琅庭轩出来,去给您敬茶呢?” 规矩倒是比她当皇后时还多。 青绵扫视着一干人等,数数这人数,眼瞧着有七八个,可见袁家是真怕断了香火。 可她却未曾听闻,府上有哪位小公子。 “敬茶便不必了。” 一堆只等着惹事非的人凑到眼跟前,也指望不到什么好处。 瞧着那女子一点都不知羞,竟堂而皇之的说要给穆青绵敬茶,翠暖说:“你少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方才说的不是挺得意的吗?见了我家大娘子,便换了说辞,好生不要脸!” “翠暖!” 青绵出声,她早知翠暖是个急性子,原先在穆府有人压着她,如今到了袁府,没人告诫,倒愈发不成样子了。 翠暖被呵停了话,她委屈着看向青绵。 “便不叨扰各位好兴致了。” 说罢,青绵转身便离去,柳澄拽着翠暖跟上她。 穆青绵离开后,凉亭之中的气氛瞬时不像方才凝滞了。 “从前只知穆家三姑娘颜色好,却不知她的颜色如此好,那身段,气质便是放到上林京,和公主县主比也能胜一筹的。难怪穆家老爷对她们母女偏爱有加。”想到穆青绵方才那副温婉的模样,她道:“怕不是那穆家嫡女嫉妒自家姐姐,故意放出她手段厉害的话来败坏穆三姑娘的名声罢。” 这一来一往,便已经有人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骂错了人。 唯有方才理智气壮的姨娘冲道:“没骨气的,旁人对你温言几句,你倒立刻倒戈了!她哪里是温良娴熟,明明是假意不与我们计较。如今管家之权还在敏姐姐手中,她便是想,又哪里能斗得过敏姐姐!” 有姨娘说:“茹姐姐怕是你想多了,我瞧着大娘子并没有那意思。” 茹姨娘听罢,气得直咬牙:“你们且等着,她那恶毒模样,迟早装不下去!” - “姑娘,你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就这般走了,会叫人觉得您好欺负的!” 翠暖跟在穆青绵身后,实在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罗姨娘在家温顺恭让的模样了,为何您如今也这般?” 柳澄听翠暖的话,越来越冒犯,蹙眉盯着她:“翠暖,你如此逼问姑娘,可象话?” 青绵听见,倒笑了:“你不必管她,你让她继续问。” 翠暖委屈道:“奴婢就是不明白!您如今是袁府的大娘子,那些小妾对您不敬,处置了便是。再不济,叫人打发给卖了也是行的!哪轮的到她们在背后嚼您的舌根?受这等气。” “处置,发卖了?”青绵回眸问她:“那与我们穆家的大夫人又有何区别?” 翠暖被问的一愣,紧接着,她又听青绵问:“今日她们受人撺掇,聚堆在那亭子中等着我你没看出来?” “奴婢,奴婢……” 翠暖被问的哑口无言。 “是,如今我是袁府的大娘子。便是我今日以大不敬之名惩处了那几人,婆母也不会说我些什么。或是我将事情闹大了,也情有可原。可这事非若不从源头掐断,他日的明枪暗箭便躲都躲不及了。” “你今日便将底牌亮给人家,他日又用什么立威?” 左右她只是拿袁家大娘子的身份压人罢了,她什么都没有。依昨日的情态看,袁沣必不会站在她这一侧,袁大夫人亦是。若不能及时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只看眼前,便立即托大,往后恐怕落得一个失足跌落的下场。 她不怕被休妻,只是不能在此时被休妻。 她想做的还没做完,怎能轻易掉进旁人的陷阱里,被人牵着鼻子走。
第11章 “长澧,不过一些内宅之事,叫你见笑了。” 青绵一边与翠暖说道,一边往前走。只是没走几步远,耳边便传来一句话。而那人唤的长澧二字叫青绵心中的钟声骤响。 脚似扎根于地上,动弹不得。 当真是他。 他不论内宅,只道:“不日我便上京,舅父舅母便交由兄长了。” “你当真想好了?此次上京,再回来,又不知是何时。父亲与母亲舍不得你,便是弃了你的前程,他们也是甘愿的。” 假山旁侧生长着翠柳,于微风浮动下摇晃,柳叶自落,于水飘零。 那声音默了声,又道:“北境的雪未停,我怕是回不来了。” 雪?这是夏日,哪来的雪? 袁沣一声长叹,可惜他不能做什么挽留,只说:“临行之前,去见一见母亲罢。” “她身子不好,情绪亦受波动。便不见了。” “罢了。” 他兄弟二人似是远行,脚步声渐远。 青绵回头看向翠暖与柳澄:“你们二人先在此处等我,我去去便回。” 她自假山身后绕出,手提起群摆,快步追上去。原先袁沣还在,她不肯走太近,直到袁沣与他夹道分离,她才没了后顾之忧,一颗心挂在他身上,不知不觉间,便跟着他走到了西厢房。 他的脚步倏然停下,“表嫂还要跟到何时?” 青绵只觉喉头哽了一物似的,连带声音亦有些哑:“我此番来谢你。” 他转过身,目光定住在青绵身上:“若是为昨日之事,表嫂不必谢我。只是,这是兄长的家事,我不便过于插手。” 青绵手指轻颤,面上极力压着镇定:“还不知表少爷如何称呼。” “大娘子,昨日我家主子救了你,命我守在你的宅院外头,只是好心罢了,你为何也像那些难缠的姨娘一般,眼巴巴地追到西厢房来。” 青绵恍然,她抬眸看向那护主的侍卫。 “黄雀。” 他示意他,那名唤黄雀之人便立即禁声。 随即,他道:“顾长澧。” 顾?他姓顾。 不是萧。 或许,这是他掩人耳目的姓氏。 而他又因何成了袁知州府上的表少爷?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已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即便,他不再记得她。 又或者,他看着她,也只能想起与她面容相似的穆滟斐,那位真正的太师之女。 青绵用指甲扣着掌心,浑然不觉得痛,她想起来了,她追来是想告诉他:“不要回去。” 那上林京等着他的只有刀山火海,无人记得他曾在边关奋血欲战的六年,更无人知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拼尽全力收复的九州岛尽失是何心情。 可是,今时今日,她有何立场。 她阻止不了他。 “表嫂还有何事?” 青绵勉强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 顾长澧长睫低垂,静静地瞧着眼前的女子,蓦地,这张脸与他睡梦之中女子的脸重合。 眼前之景,似梦似幻。 “主子,左右不过一个妖后罢了。她与陛下不合,勾结权臣,致使朝堂大乱。死不足惜!您又何必为这样的女子受三百仗军棍回京?” 他身边之人是黄雀,与今日阻拦在她与他面前一般,只是如今的黄雀要比梦中的他年轻许多。 而他不知梦里的他为何会为了一个本是罪该万死的女子回京,亦不记得自己与此人有何瓜葛。 直到他的脑海之中又浮现一幕。 宫廷之内,血流横河。朝圣殿外的长阶之上,尸横遍野。他执着一柄长剑,自万阶之下而上。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6 首页 上一页 9 10 11 12 13 1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