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她是被林子里的鸟声唤醒的,她爬起来的一瞬,立刻掀了马车帘子,只见萧钰峙一早醒了。 听见她这边的动静,萧钰峙抬眸看过来,随即起身,手上捧了一个绿色的“碗”。青绵不知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好奇地看过去。等他走近了,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这是用树叶编成的一个器皿,里面可以盛水。 她好奇地抬起眸, “这是什么?” 萧钰峙盯着手中捧着的绿叶皿,又抬头看向穆青绵,也有疑惑,她竟看不出这是做什么的吗? 青绵从他手中接过去,捧起来,就要放到嘴边喝。 见状,萧钰峙急忙喝停她: “小唯,这是给你净面用的。” “净面?” 穆青绵愣了愣,随后想起自己方才捧起来就要喝的举动,耳根发烫起来。 “你自小锦衣玉食,身旁不缺人伺候。如今与我一道歇在这林间,已是委屈,我想,若是你一早起来找不到合适净面的地方,会心生不适。”萧钰峙顿了声,又道: “我不知你习惯,只能揣摩着去做。” “多谢。” 青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中不由地在想,前世今生,他一贯是如此。 那是一年冬日,他方回京,尚在牢狱之中,她承穆太师之情,受穆太师所命,前去诏狱,与他送一封信。 那时的萧钰峙一身囚服,满头发丝用发冠束起,却因受尽折磨而凌乱,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他佝偻着背,仰头望着那一点天窗,只几道微弱的光落在他身上。听罢牢狱之内的动静,他缓缓转过头,四目相对。 穆滟斐站在那儿,没动。 倒是他缓缓站起来,走近,双手合住,与她行了一个君子礼。 “姑娘。” 滟斐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萧钰峙,她不明白,她即将要嫁给萧逸琅,做成太子妃,为何穆太师还要她来牢中给一个落魄皇子送信。 一想到这儿,滟斐看向萧钰峙的目光便更加无礼,她起抬手,摸了一把衣袖,将藏在袖中的信摸出来。随即抬眸,将信递出去时,只见萧钰峙双手捧过来接…… 滟斐瞧了他一眼,只见他避开她的视线,她心中冷笑,不过一个阶下囚罢了。随后,她没将信亲手递给他,而是随手一扔,将手中的信扔到了地上。 萧钰峙亲眼瞧着她将手上的信扔下去,抬眸看她时,似也有震惊,只是,他情绪很快平复下来,亦无恼怒。 好生无趣之人。 滟斐不免在心中嗤一声,这样的榆木脑袋,怪不得会蠢到将北境十一城都拱手相让,还害的十万大军尽数被屠灭。 她眼睁睁看着眼前之人俯身去捡,滟斐脚一抬,便将那信踩在脚底。她轻蔑地看着他: “一个败将罢了,也值得父亲托我来送信?如今,这信就在我脚底,你便……”滟斐说着,顿声笑起来: “从我脚下拿吧。” “穆姑娘。” “这牢里脏,本不值得您踏进来。”说罢,他自嘲了声: “我确是个败将。” 她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没曾想,他竟这般不在乎她的辱骂。那时她想,许是听多了,这人脸皮厚,连旁人对他的辱骂也不在乎了。 诏狱之中阴暗潮湿,常有鼠辈出没。 倏然,滟斐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往自己脚上爬,她低头一看,是老鼠,吓得连忙退开。 “啊!” “穆姑娘。” 萧钰峙见状,只见她身子往后仰,穿过牢狱的栏杆,他探出手臂,将她一把抓住。滟斐得已稳住,才没狼狈地摔在她面前。 滟斐站定,抬眸看向萧钰峙,只见他的手还拽着她的手臂。想起自己方才辱骂过他,还不能欣然接受他的帮助。少时心气傲,又不愿丢面子,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张口斥道: “谁允许你碰我的?” “在下唐突了。” 他意识到,将手臂收回。 眼前的落魄皇子,转眸便变成如今站在她身前,为她递上绿叶皿的温润公子。 想起前世,青绵忍不住自嘲起来,以她从前对萧钰峙做的那些事,足够萧钰峙掀她一百回棺材盖。 也难怪,他从北境回来,斩杀萧逸琅之后,便闯入了皇陵。 他是该恨她的。 只是,她又不明白,他最终既是恨她,为何又对她那般好? 想到此,青绵便愈发疑惑起来。 只是那些往事,已然发生,无法挽回,她亦不愿自己困在过去。 今生既随他来京城,便以对时局的未卜先知之能,助他一臂之力,偿还他一世恩情,也不算寒了天下义士的心。 只不过,她虽多活一世,有未卜先知之能,但这仅限于她入京到皇后的那几年。 她只知北境之战不是萧钰峙无能,而是朝廷之过,那时,萧钰峙已牵扯出几大世家,以此牵制住萧逸琅,从而帮到她。可后来,萧钰峙出城绞杀北境余孽,中途给了萧逸琅可乘之机,她亦受此影响,还没有等到萧钰峙平反的那一天,便被萧逸琅赐死了。 至于一个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十万大军全部命丧于北境,只留下他和几个提早安排在蓟州的守将活着…… “小唯,我们要走了。” “嗯。” 青绵一边净面,一边出神,过一会儿,萧钰峙便唤她。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沾满水珠的脸。萧钰峙瞧见,随手将手帕递过去。 青绵抬手接去。 眼前,少女白皙玉润的面盘因挂了水珠而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透亮,她的一双桃花眼犹如水波,粼粼泛华,叫人瞧了,忍不住陷进这一汪春水之中。 青绵轻轻擦过脸,随后将手帕还给萧钰峙,递还他时,她随意一瞥,便瞧见手帕上绣了一对鸳鸯,她不免开怀笑起来。 “原是汀兰的心上人给的,如今这帕子让我用了,让美人知道,岂不伤心?” — 忽然有一个设想,如果青绵前世不逃婚的话,嫁给袁沣,在名义上,还是会成为男主的表嫂,只不过青绵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真正的丈夫是谁了……
第27章 “非也,这并非是心上人所赠。” “哦?” 萧钰峙瞧着她手上那枚手帕,想起自己出来之前,兄长去了,他母亲便以为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去了,她早已忘了他。 “这乃我母亲所缝,那时她与我说,我此人木讷,不懂风月。她替我缝制此帕,若日后有心爱之人,便将这帕子赠予她。” 心爱之人? 青绵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帕子,不由愣了下,再抬眼,对上萧钰峙的目光,瞬间回味过来。 萧钰峙亦回过神,忙解释: “并非……” “小唯,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哦。” 穆青绵笑了一下, “既要送心上人,自然不能送旁人用过的。今日我用过了,那我便收了。等来日,我再亲手缝一个,就当是还你了。” “不必。” 萧钰峙果断拒绝道, “我这一生,难托佳人。便不劳小唯费心了。” 不待穆青绵多问,萧钰峙便说: “启程。” 青绵安静下来,坐回马车去,百无聊赖时,她便掀起帘子去看途中的山水。 且看身旁马背之上的人,前世的他将一身都寄予山河,从未见过他待谁痴情。即便京中贵女对他心向往之,他也从未正眼瞧过谁。 如今他说,他母亲因为他木讷,不懂风月而绣了这鸳鸯手帕,倒是实话,他确是木讷。 不过,他口中的母亲,岂不是当今皇后? 想到此处,青绵不禁又想,萧钰峙身为陛下最疼爱的皇子,且母族实力雄厚,不在朝中享福,却偏要远走边境,以致落得今日之境。 不知是否该评价一句,穆太师将他教的真好。他一生奸险,独独做了一件好事,便是将六殿下教的这样好。 生在富贵名利场,偏向贫苦众生处。 他们自清晨赶至黄昏,终于到了淄阳。 萧钰峙将胳膊抬起来,青绵抬眸,只见他进了城,便将面具覆在脸上。心领神会后,她将手搭在他胳膊上,随后借力跳下马车。 他们走进一家驿站。 “店家,要两间房。” 他走在前,青绵便跟在他身后。 快要入夜,这家驿站的人便也多了起来。穆青绵长得琼花玉貌,这样跟在一个男子身后,免不了让旁人多看几眼。 隔壁桌上,正在用饭的几个大汉,色眯眯地盯着她看过来,还冲她挑眉。青绵见了,心中直泛恶心,她下意识靠近萧钰峙。 萧钰峙感受到身侧的她贴上来,隔着衣衫,还能感受到她身上滚烫。 看到大汉瞧她的眼神,萧钰峙回眸,凌厉地望过去。只待小二开好了店,他牵着她的衣袖,上楼。那人竟笑起来,说了一句污秽话: “好生漂亮的小娘子,若是压在身下操上那么一夜,必是酣畅淋漓!” 萧钰峙闻言一顿,随着他的动作,青绵的脚步也顿下来。如今东宫的人在找他,不宜生事。想到此处,青绵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抬手拽了拽萧钰峙的衣袖,只见萧钰峙低下眸,朝她看过来。青绵抿下嘴角,摇了摇头。 却见萧钰峙转身折回去,走到那人身前。他抬手,冰冷的兵器指上那人的嘴。 大汉霎时间噤声,他手脚哆嗦着,低眸看向指在自己嘴上的剑,他脸上原本讥笑的神色尽散,转而苍白。 “我,我错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再说,再说了……我只是羡慕你有福气,有这样好看一个娘子,不像我家那个母夜叉……想来,夜里……”他接上几声笑。 萧钰峙听着,眼底只余冰冷: “开玩笑么?既如此,今日你冒犯我的人,我替天行道,小惩为戒,就当是,也与你开个玩笑?” 说罢,他回眸朝着身后看去: “黄雀,带穆姑娘出去。” “是!” 青绵不知他要做什么,被黄雀一提,人便出去了,她回眸,蹙着眉看了眼黄雀: “他想做什么?” 黄雀面不改色: “主子说了,替天行道。” “哦。” 不过,萧钰峙既然说了是小惩为戒,应当没什么大事。她便安心在外面等。 不过一会儿,萧钰峙便提剑从驿站出来。 穆青绵问他: “好了?” 他颔首: “好了。” 青绵抬脚要再走进去,萧钰峙自身后拉住她: “不必再进去了,我们换一家驿站。” “好。”青绵没有多问。 随萧钰峙辗转换了一家驿站。 只是,她脑海中,一直浮现出一个画面。 萧钰峙自那驿站中走出时,他的剑上有血。 他该不会是,将人杀了? 想到这儿,青绵心中有些乱。 她不知自己心中为何会这样乱,大抵是因为萧钰峙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形象,她从未见过他杀人。况且,若他要动杀机,那人必是罪无可恕,可……罢了,客栈那人并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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