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唯。” “嗯?” “闭眼。” 萧钰峙自衣角撕下一条布,在她眼睛上覆上去。 眼前的视野被遮挡,耳边同时响起他说的话: “遮住了,就不怕了。” 这一会儿耽搁,杀手尽数追了上来。萧钰峙用手臂抱紧穆青绵,青绵亦觉得腰间的力量一紧。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抱着青绵,一跃而下。 耳边风声呼啸,脚下流水潺潺,山谷空响。 青绵脚下腾空,不着力,萧钰峙抱紧她的同时她亦抱紧了他。似是感受到她的害怕,他用脚垫在她脚下,手轻轻用力,身子一翻,二人便掉了个儿,一个转身,她便到了他身体上方。 “你疯了!这样摔下去,你就成了我的垫背!会摔成肉饼的!” 萧钰峙只见她在自己眼前,前所未有的亲近的距离,听她这么问,他亦不在乎,他只问她: “如若那般,你醒来以后,不要摘下布条,往前走,走到看不到我的地方再摘下布条。莫要,莫要让那模样吓到你了。” 青绵眼角止不住地跳,心中满是不安。 “你会活着的。” 山谷间云雾缭绕,应是水汽蒸腾所致。 她定了定神,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害怕,与萧钰峙说: “下面应当有水,你抱紧我,避免我们掉入水中后,被乱流冲散,找不到对方。” 萧钰峙嘴唇翕动,一声“好”被山风吹散。 - 穆青绵再醒来时,她已被冲上了岸。只是四处荒芜人烟,她揉了下胳膊,回过头,便见到躺在她身旁的萧钰峙。 想到方才落入水中,河流将要冲散,萧钰峙反手将她环抱,后背被乱石击打,衣衫已无一处是好。 看着他出血的后背,青绵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手帕走到河边,清洗过之后,又重新走回到萧钰峙身边,绕到他的背后,轻轻为他擦过伤口。 青绵只见有细碎的小石子已经嵌入皮肉中,她的眉蹙的越紧,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用指甲将小石子从他后背上抠出来。 只是,她每一动,他的表情便现一分痛苦。 替萧钰峙清理过伤口,眼见快要入夜,要赶紧找一处地方休憩。这四处又没有农户,若在河边休憩,万一夜里下起雨该如何? 随即,青绵起身,打算去四处看看,找一下附近有没有山洞之类的。 低头,她看着还未醒的萧钰峙。 带上他,若找不到,岂不费力?如此一想,穆青绵决定把萧钰峙先留在这儿,等她一会儿回来再带他过去。 青绵算着路程,不敢走太远。找到山洞之后,青绵快步折回去,只是找到栖所之后的欣喜还没多长时间,她的心便如落进冰窖一般,霎时空了。 眼前,是她方才离开的地方,可这里,没有萧钰峙,他躺过的地方也只剩下一摊血水。
第29章 山峦巍峨,层层迭嶂,林木长立引得一片葱郁。 萧钰峙醒来,只觉后背传来阵阵痛意,他下意识抓了一把身旁,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是抓起了一把石子。 原本应在他身侧的穆青绵已不见身影,萧钰峙忍着疼,爬站起来,转身过去,顺着下游的方向走。 在昏睡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想便是要抱紧穆青绵,以免落水之后他二人会被乱流冲散。如今不见穆青绵,他便猜想,是乱流将他二人冲散了,只要他往下游走,就一定会找到她。 - 穆青绵不见萧钰峙,她强迫自己冷静地分析当下的处境。她与萧钰峙因追杀而跌落山崖,他不见了,只有两种原因。 一是那帮追杀的人进了山谷,找到了萧钰峙,带走了他。二是萧钰峙醒了,发现她不在,去找她了。 她方才一路从上游走来,不见任何人。也就是,不论是这两种之中的哪一种,他如今只会往下游走。 想到此,青绵亦坚定地往下游去。不知萧钰峙走了多久,她的脚步要更快,才能找到她。 走过一段路,青绵便见河边石滩有血的痕迹,见此,她更加确定了萧钰峙的行迹。 她快步追上去,果然见到一个身形艰难往前走的男子,她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顾长澧!” 听罢,那人身形一顿。 他回头,看向穆青绵。女子脸上沾着泥,头发也是凌乱不堪,不复从前规整干净,只静静地站在他山后。飞鸟在她头顶鸣叫,流水潺潺,像一幅画,美的出奇,她眼眸之中是慌乱后的惊喜。 不知为何,他回头看见穆青绵的时候,曾经在他梦中出现的那一幕再次出现——他执剑从皇城外杀入,逢人便问他的娘娘在哪。 他杀了一路,也找了一路,最终他闯入了皇陵,才得以见到她。梦境之中的他于现实中的他来说是陌生的,是不解的,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发疯,他有时亦在想,是不是那人单纯与他长了一张相似的脸,他不是他。 他不可能爱上名分上为自己长嫂的皇后,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起叛臣。 此非君子所为。 可他偏是在此时,他想起这个梦。霎时间,一股汹涌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忽然明白梦中他找到她时的痛苦与绝望。 如今再见到她,他竟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我方才只是去找一处休憩的山洞,想着等我找到了再回来寻你,可没想到你醒了。” 穆青绵的话拉回来他的理智,萧钰峙长睫闪过,便道: “我以为,乱流冲散了我们。” 也以为,他没护住她。 青绵摇摇头,随后看他,主动靠近去: “我扶你回山洞。” 她的手坦坦荡荡地扶上他,可他却像是浑身被烫了一般,下意识要逃。 虽只有名头,但她终究还是他的长嫂,他如何能像梦中之人一样昏了头…… “我,我自己来。” 意识到萧钰峙的抗拒,青绵并未离开。 “你浑身都是因护我而伤,且此处只有我二人,已是生死一体的关系,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我扶你,不要你疏离。”青绵拽着他衣袖,说着,她抬起眸,看向萧钰峙, “只你道我一声谢便足够。” 萧钰峙看着她充满光亮的眼睛,眼神不自禁沉溺: “此事若传出去,恐会伤你名声。” 青绵听到他这话,反而觉得好笑。她反问他一句: “我与你做什么了?” 萧钰峙低头看向她搀扶他的手臂,随后便听穆青绵道了一声: “你确是个看重礼数的,只这礼数太重了,也是于女子的倾轧。如今,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为我而伤,只柔弱地站在一旁看着你便是知礼吗?何必如此迂腐。” 萧钰峙只当她误会了: “小唯,我并非此意。” 穆青绵回眸问他: “那你是何意?” 萧钰峙却顿住了,不肯答。 他不是要她柔弱,责她助人一事为失礼。 而是他怕他心生歹意,难为君子。 夜里多雨,山谷气湿,不像白日里和煦暖阳,反起了阴冷。 青绵坐在火堆旁,想起天还未黑时的争执,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这算是他服输吗? “今夜于谷中休憩一晚,明日便要回山顶去。恐怕昨日之人追赶上来,将你我在此击杀。” “好。” 答完这一声,青绵晕晕乎乎地困睡过去,倒是心惊胆战的一日。 火焰声滋滋作响,山洞外雨声阵阵。 萧钰峙看向穆青绵,没个片刻,便睡的很沉,毫不作防备。他听山风袭来,遂起身,将外衣褪下,盖在穆青绵身上。 火焰将他的影子照的印在她身上,萧钰峙弯腰下去,耳边传来一句: “六殿下……” “我有悔。” “我有悔。” 她接连两声,唤的萧钰峙手指一顿。 六殿下? 他已死于北境,她,是何时识得的? 她悔,又在悔什么? - 于月明殿囚禁的岁月,仿若昨日。 穆滟斐时觉自己冷极了。 想起如今下场,她自嘲,只知是天真害人。 是她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萧逸琅对她一世真心,是她忘恩负义,明知萧钰峙待她不同,却频频利用他的正直与良善。 她不止一次想,若她能再机敏一些,能再不择手段一些,能否换一个生路? 若她赢了,还会后悔吗? 到底是她太不自量力,还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个问题她想过无数次,直到如今,她又活了一次,她悔了。 悔的不是不自量力,也不是她往上爬的决心,她没悔过这些,甚至,还觉得有些可惜,如今竟没有从前那般不顾一切的勇气了。 她悔的,是害了她阿娘与兄长。 也害了那个除了她阿娘和兄长,唯一一个真心待她,从未对她有过利用和算计的萧钰峙。 六殿下,我悔了。 我想护你一世清名。 - 翌日清晨,青绵被山谷中的鸟叫声唤醒,一夜好雨,她冷不禁打了声喷嚏,紧接着,萧钰峙也醒了。 萧钰峙顺势一问: “可是着凉了?” 青绵起身,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萧钰峙的外衣,她并未觉得自己身上有头疼发热的毛病,遂而摇了摇头: “应当不是。” 她将外衣还给她他, “多谢。” 二人不再逗留,很快离开了山洞。 “昨日与黄雀分散,他回来若找不到他们必会心急,不过我曾与他约好,若是中途有任何意外,让他一人先行上京。” “此前便有约定?” 青绵疑惑问他,萧钰峙点头。 “这一路上的不测难以预料,总要先有个约定。” 青绵点头,如今他二人还是从前的装束,且衣衫褴褛,已破损不堪,当下之急是找间农户,要两身干净衣裳穿才是。 看见她此番模样,萧钰峙倒是有些后悔带上她。否则,她也不必遭此祸事。 走出半座山,青绵才看见一户人家。她走上前,只见院中有个大婶在晾衣服, “婶儿,你这儿可有干净的衣服换给我两身?” 那娘子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只见有一姑娘站在院外,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浑身脏兮兮的。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她的春色。 青绵说罢,将身上唯一一件还未丢失的发钗递过去: “婶儿,这个给您。” 那大婶原先只注意她的脸,如今瞧见金灿灿的首饰,直走过来,顺手接过去。 “姑娘,你等等。我这就去取。” “多谢。” 她说罢,只见萧钰峙立于身后,静静盯着她。忽然,青绵意识到什么,她摸了把自己的脸,转身又跑进院子里,同那大婶说了一句: “借大婶一盆水,洗个脸。” “大姑娘你别客气,随意用罢。” 大婶抱着一套衣服走来,给萧钰峙递过去: “这是我男人的衣服,你比他高大,这衣服是他尺寸最大的一件了,你试试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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