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时间便差人过来通知陛下,欲同他分享喜悦。 下午,等容凛踏进殿门时,陈淼已经平复情绪,正坐在窗前捻针绣花——她性子并不温吞,却也颇耐得住性子,就连刺绣这等磨人的事学起来也有模有样。 说来陈全曾让女儿学纺纱织布,毕竟连他庄户出身的妻子四丫生前仪贰捂幺思衣死幺尔加群全年每日更新每天吃肉手艺不济,也承担了彼时一家三口自织自染的土布穿着,家里还存着架织机,造价也颇为昂贵,要十好几两银子。 女子四德,德容言工。陈全见多了农家辛苦,指望的是陈淼能学会做饭和纺纱织布,将来嫁了人好能在家里做些轻省的活计,更不愿自己女儿才小小年纪,周围人家就开始挑拣她的名声。 为此,陈全当初还是备下了上好的肉和酒,令陈淼拜了村里德高望重的老太学习如何下厨做菜纺纱织布的。 不过,背着人时陈老爹教女儿的却是—— “乖囡,当着人面,你得表现得聪明努力些,但你可千万记住别下死命地去学这些。你身子弱,那些重活粗活,在家里时爹都不许你干,出了门爹也是要心疼的,也就是打理厨房纺纱织布这类的活还轻巧些。……算了,乖囡你等着,等爹给你存压箱钱,你手里有钱,到时候想买啥细布衣裳买不着!” …… 等陈淼进了宫,身边从阿爹换成了陛下,就更没人催她要注意塑造形象了——但陈淼还是学得美滋滋。 “我要学了给陛下绣荷包!” 灯下美人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白日里从宫外阿爹那里回来,等到晚上,表白成功了的陈淼就眼神熠熠,粉面含羞地向陛下邀功道。 现下容凛就和当时一样,嘴边含笑,轻轻从身侧抱住了她,然后摸了摸小姑娘的鬓角。 窗外霞光漫天,景色正好,这座有着上百年气息的古老宫殿,从来都不减青春,无论何时望出去都是一片新鲜繁茂。不时有风穿廊而过,带起簌簌声响。 陈淼就这样窝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仰起的尖下巴都仿佛写满了神气:“陛下你有空啦?” 容凛抬手捏住了她捻针的手指:“嗯……当然,孤是皇帝,想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有空。” 陈淼乖巧将针线放下,嘴上嘀嘀咕咕:“我才不信咧!明明陛下总是很忙。” 容凛就笑:“那孤送来的礼物,淼淼收到没?” 陈淼声音轻快:“收到啦!” 那砚台外围一圈雕着荷叶、莲蓬、荷花和一只口中叼条鱼的小猫咪,活灵活现,长尾巴翘得可神气,此刻已端端正正摆在了她偏殿书房。 陈淼一眼就相中了。 她心里美滋滋道:陛下心里想着我,挑中的东西都如陛下一般合我心意。 容凛也和她一样语气轻快:“孤想的是,拥有了这么漂亮的砚台,那孤的淼淼,字肯定会越写越好!” 陈淼慢慢变了眼神:“……”陛下你心思好深哦。 容凛笑容依旧。 他脸不红心不跳,仿佛方才揶揄人的那个并不是他:“淼淼今日上午是不是去看望母后了?” 陈淼:“嗯!”她重振旗鼓,还试图比划,“太后娘娘还问起我《诗》背到哪儿了。” 容凛笑着侧头,嘴唇轻轻戳了一下她眉心:“那可就问到我们淼淼了,是不是?” “嗯嗯!”陈淼弯着一双眼睛使劲点头,得意洋洋的模样很可爱、很招人,“我马上就要背完啦!” 容凛见状知情识趣,主动将人夸奖一番后,才又说:“母后的才学也颇为人称道,孤儿时背《诗》背得很快,被父皇见了表扬,消息报到中宫,母后听了之后很高兴,又特地兴起重新考教了我一番,那是我才知道,原来母后在闺中时,治得最深的就是《易》和《诗》。” 陈淼立马哇了一声,很惊艳:“难怪母后看起来……就很有学问的样子。” 容凛噗嗤一声笑了:“你个鬼精灵。”他的声音里带着沉沉的笑意,“孤还未曾听人这么形容母后。” “不过呢,母后关心你读书,也是希望你能从中汲取智慧,通晓些典故,日后在深宫生活,也能多找到些乐趣。”容凛耐心道,“当然,也是念在如今淼淼你呆在孤身边,封为贵妃,已位同副后,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这样一来,淼淼你读不读书、习不习字,便成了一件顶顶重要的事。” 陈淼大力点头,眼神晶亮,笑靥如花:“这个阿爹都跟我说过的,他说普天之下的男儿,无论岁数高低,即使花白了头发也个个仍争着考学,图个光宗耀祖,男人都知道学问是很重要的事,那我作为女儿,当然也要学。” “那就好。”容凛怔忪一瞬,“岳父开明,便是前朝重臣里头,也有些老顽固嚷嚷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呢——母后她就最看不得人说这种话……” 容凛笑着亲亲她的额头:“正好,说到这儿,孤还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接下来他要商量的事,却是比先前送的砚台还要令陈淼惊喜。 陈淼啊了一声:“——陛下你要出宫参加婚礼?!” 容凛含笑点头:“是呀。” 新郎官出身清贵,乃官场上的后起之秀,也颇有才名,但相比之下,容凛其实更看重新娘子的来头。 新娘的父亲是广德侯——咳,就是那个亲儿子被儿媳妇管得严、偶尔夫妻俩就要给建邺民众上演一出捉奸记的广德侯——新娘的母亲广德侯夫人,则是当今左仆射叶鸣蕃之独生爱女。 前些日,左仆射的一个门生、被视为下一任户部尚书的那位,因被查贪赃渎职下去了,连带着他身后的家人同党,也一并治罪。当然,左仆射作为近三十年的老臣,自先帝一朝就是劳苦功高,素来德高望重,如今前朝还要靠他率领寒门,好与右相顾应和为首的门阀分庭抗礼。区区一学生的过错自然牵扯不到这位桃李满天下的会考座师,叶相位置依旧稳如泰山。 于是无论按照亲厚近臣的惯例,还是给这位年事已高的大臣吃一味定心丸,容凛都要聊表心意,届时出席一下新娘子的婚礼。 介绍的话还没说完,陈淼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立马高兴得找不着北,她一头扑进陛下还带着清淡龙涎熏香的怀里,大声地宣布道:“我最最最喜欢陛下了!” 容凛只觉得自己胸口被撞的有些突然,但不怎么疼,他心里好笑:帮她手抄一份罚抄的作业,要说喜欢陛下;下棋让她十几,嗯,是几十颗子,也要说喜欢陛下;陪她去游湖摘莲蓬,还要说喜欢陛下…… 容凛轻手捏捏她的脸,见陈淼立马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冲他撒娇—— 唉,他家贵妃真是要恃宠而骄了。 容凛嘴边笑意加深,这样想道。 见小姑娘眼神热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重新扑上来,容凛连忙环住她的腰,抛出下一个消息,不再卖关子,也令她安分:“婚礼去是要去的,不过孤可不能喧宾夺主,届时需要微服——淼淼你要不要同孤一起去?” “要要要!” 陈淼拉住了陛下的腰带,眼神急切。 容凛本就是来拿这条消息来哄她的,自然万事都如了小姑娘的意。 陈淼高兴地伸出双臂,环住陛下的脖颈,抬头去亲他。 容凛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低下头,并且转眼掌握了主动权。 咳,他又不是真的……不举。
第29章 左仆射外孙女的婚事定在九月金秋,天气微凉的时候。 新郎诗礼传家,又是广德侯嫁女,这场婚礼说不上多么盛大,但也不失奢华,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待陛下携贵妃联袂而至时,其规格气氛达至顶峰。 真正觉得出其不意的人先不说,以叶鸣蕃、广德侯等为首的一干人心里倒是早有预料。 叶相面上一派波澜不惊,行礼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臣等实乃三生有幸,得陛下降恩……” 叶鸣蕃及身旁人正欲一道躬身下跪,被容凛阻止了:“叶相免礼。” 年轻的帝王外罩一身常服,丝织形同墨染仿佛绘就山水,更衬出他姿容清朗,气质高华,谈吐间不掩贵气,余外还有种寻常难比的脱俗与清隽,令人移不开眼:“孤携爱妃前来本为祝贺,若是由此打扰了一对新人,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至于容凛口中那位初一展露真颜便被收入后宫的贵妃,因着要注意身份,来的更慢些。 但也果真名不虚传—— 美人如玉,纱衣当风,当她踩着石板款款踏来时,恰如一缕春风,一捧映雪,连日光都仿佛忍不住追逐其脚步,彩色的光晕围绕在她周身翩迁起舞。 要说起来,叶相性情之沉稳自年轻时候就颇见端倪——叶鸣蕃少年赶考,途中正巧遇见千牛卫捉拿匪类,那劫匪被逼到绝路,也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抬手欲横刀自刎,被眼疾手快的谢均一击打落,那把大刀哐当一下砸到叶鸣蕃落脚之地。 险些就被波及池鱼没了条命的他眼也不眨,甚至还面不改色地给执行公务的千牛卫行了个拱手礼,然后脚步半点不错地走近,言要与人交个朋友。 绕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叶相,此前早已听过有关陈淼的诸多传言,却未尝见过她真容,于是对皇帝猝然封妃又深宫藏娇这件事,他心里也不是没有闪过许多猜想。 叶鸣蕃当场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抬手便捋了捋胸前清须: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果真绝色。 其余的年轻人就没有他这般定力了。 一时间,满堂寂静。 天子浅笑依旧。 叶鸣蕃及时在天子按捺不住前轻咳几声,他早上了年纪,在所难免。 在场许多人纷纷回神。 惊艳过后,终于渐渐有人记起来,陛下虽说看似沉疴初愈修身养性,但真要说,也从没心慈手软过。 尤其不确定自己方才是否失态的人心里后怕最甚:吁,以貌取人要不得啊。 陈淼刚去后院祝福过新娘子,此刻心情正好,连脚步都放得欢快了些,直到走回人群面前才又记得拾起自己的形象包袱,因此一举一动莫不端庄有礼。 待她浅浅颔首,亭亭立于君王身侧站定,方才那还咄咄逼人扑面而来的绝艳风采,便犹如被沉静无匹的君王感染了似的,顷刻间喧嚣散尽,尘埃落定。 晚些时候,帝妃二人早已离去,婚礼散尽,居室内的一对新人也终于喝下了合卺酒,屋子里只剩两个人了。 大红衣裳的新娘见了对方就笑:“郎君白日里见了贵妃,想来如今对美人二字,心得更深。” 新郎与新娘兄长是同窗,婚前二人也曾鸿雁传书许久,当的是两情相悦。 新郎当即便将新娘从脚到头打量一遍,尔后倏然笑道:“诚然美人无俦……但有道是洞房花烛小登科,此刻卿卿于我,自然才是眼中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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