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淼小心地抬头。 对上她的眼神,秀琪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又将眼神垂下,语气越发温柔:“姑娘可是要插上这簪子?” 她说的是刚才陈淼眼神无意识飘过的一颗金簪,芙蓉花的样式,特别富贵,也特别显眼。 陈淼反应过来,忙不迭摇头:这怎么行?无功不受禄!虽说她也习惯了阿爹对自己生不起来气,但那是她阿爹,这会儿平白无故的,她受不了这番接连的……是“好意”罢? 秀琪只一味夸道:“也是,以姑娘的颜色,只有首饰衬您的,绝没有您去衬首饰的。这根金簪虽好,但想来这两根碧玉簪,更配您今天的衣裳。” 陈淼登时吓得倒退一大步。 秀琪脸色不变,继续温声解释着:“姑娘虽不喜欢,但好歹戴上一支吧,不然您这光秃秃的垂髻,回头叫大小姐看见,肯定要责怪我们下人不尽心,那就是我等的大罪过了。” 听她这番道理,不让她们伺候,反显得陈淼是罪大恶极了。 那你们还问我干什么呢?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淼苦巴着一张小脸,在梳妆台前坐下了。 不多时,被父女俩“救下”的方蕴兰便匆匆赶来。 陈淼忙敛住神,问自家阿爹去哪儿了。 衣着华丽的贵族千金言辞恳切:“我将此事回禀给父亲,阿父自是感激不尽。可巧有坐馆的大夫正在给阿父请脉,便执意将恩人一起看了……” 陈淼花容失色:“阿爹怎么了?” 脑海中的诸多想法还没能转悠过几圈,一对上人,方蕴兰就下意识先回话了:“自是无大恙的。只是……令尊多年劳损,须得静心疗养些时日才是。” 方蕴兰忍不住在陈淼的脸上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眼神难掩灼热:真不愧是…… “啊?”陈淼忍不住露出茫然,颇有种令人一见生怜的娇怯,“那我——” 纵然她平日里也算大胆,到底还是个孩子。 方蕴兰见她无措的样子,新奇的同时,心里的笑容却忍不住扩得更大了:假使在前世,她可从不敢想象金尊玉贵的贵妃娘娘,能这么弱势地与自己说话……哈。 方蕴兰眼神微眯,克制自己不要露出畅意,反将态度放得更加温和:“妹妹放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迎上陈淼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她吐出后面几个字来,“与伯父。”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因着“救命之恩”,陈氏父女被迫留在了偌大的伯府——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直把父女俩受用得越发提心吊胆。 期间,焕然一新的父女俩得以短暂相聚了一下,却没能聊上几句话,就又有下人团团迎上来伺候, 陈淼虽依依不舍,但仍强按捺下心里头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害怕,乖巧地对阿爹笑着告别。 陈全也回自家乖囡一个安慰的、虚弱的笑,同时为她这个灿若朝霞的笑容更加心惊肉跳。 * 清晨,陈淼费劲巴拉地将身子从树上挪到墙上。 这些时日,诚意伯府待她不能说不好,安排的住处也是单独一处院子,有回廊,有花架,还有被一瀑藤萝笼罩的月亮门。 他们甚至还贴心地安了一副秋千架,雕花的。 就连贵府尊贵的嫡小姐也日日一餐不落地过来找陈淼说话,言辞中大有推心置腹、甚至欲以姐妹相称的意头。 可面对这可以称得上殷勤态度的陈淼,却本能地不大喜欢这个纡尊降贵的大小姐——随着时间拉长,她想见阿爹都得听对方的——虽说对方令自己父女的境遇提升一夕之间有如云泥。 尤其是她坐在对面实在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的时候,只能低头不语。这个时候,对方自以为隐秘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总叫人觉得身上怪刺挠的。 小院门口时刻有一些孔武的婆子守着,陈淼观察了几天,才找到清晨这个没什么下人巡路过去的档口。 秋千架后有一丛花,花后有树,树后有墙。 陈淼的一双手,方才被粗糙的树皮磨得有些发红。 她情不自禁鼓起脸颊,心里有些埋怨:有钱人家把院墙造这么高干嘛。 她拍了拍手,轻嘶一声,又重新鼓起脸颊朝手心吹了几口气。 然后,陈淼坐在墙头,寻摸着该如何往下跳能少受点疼。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就见小路尽头走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贵人。 他步履不太稳的样子,时不时还用掌心揉按几下额头。 陈淼内心先是惊吓,继而却又生出些羞耻。 而等那年轻贵人摇摇晃悠地走近,拐弯之前不经意朝这头瞥了一眼,正好落进了少女犹豫低垂的眼眸里。 年轻人登时愣在了原地。 陈淼不好判断他的身份,但可想而知应该是这府里的主人之一,因着他身上的这件绸缎料子她前些天见过,在被方蕴兰请去吃点心,在她料理家事的时候见过。 陈淼顿时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觉得自己在主人家面前失礼了,虽说她的初衷是想去找阿爹。 陈淼两只小手交握着伏在院墙上,长长的浅色裙摆和长长的乌发一起旖旎地垂落下来,好似清晨一场光怪陆离的幻梦。 她努力地朝来人露出一个笑,下一瞬,就消失在了院墙内。 *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同为穿书,有些主角混得风生水起,还有人称王拜相、青史留名。 苏苑慧却觉得这日子难捱得很。 无他,没有手机没有网的日子真是心揪得难受,还有小粉书上对她的动态言语奉为圭臬的一干粉丝…… 仗着如今亲爹亲妈亲哥的补偿心理,苏苑慧撒娇撒泼地求着对方允许自己在外头转转,美其名曰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太好奇了。 不多时,亲妈就恨恨地瞪着苏苑慧的亲爹,双眼含泪地同意了。 然而苏苑慧也没跑太远,大致围着平康坊西边的一处酒楼转悠。 苏苑慧已经在凤来仪酒楼附近转悠三天了。 凤来仪,其得名起源于高祖太后入宫前喜欢这家的吃食,据说入宫后也偶有恩典。 而比起其他人,苏苑慧还知道,在不久的未来,同样也是在这里,大虞尊贵的皇帝陛下,遇见了他宠爱心爱的贵妃。 苏苑慧自从得知今上尚未立妃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的莫名的亢奋情绪中。 眼见着夕阳西斜,这日又要无功而返。 苏苑慧失望地瞥了一眼窗外,恹恹地唤人欲走。 这时,斜对面楼下也有一行人,刚从里头出来。 走在前的是两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一个温和一个严肃,却都腰背笔直,其影子拉长落在地上,像两杆长枪。 至于被两人拱卫中间的那个贵人,打瞧见他第一眼起,苏苑慧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已无暇分辨他是高矮胖瘦,英俊与否。 他与她大概隔着寥寥十数米之距,却仿若近在咫尺,呼吸可闻,他投下的阴影充塞视野,教人一时间都找不到自己; 下一秒,又好似远有千仞,如皑皑白雪,矗立山巅。 待人走远,苏苑慧犹自立在窗前,痴痴遥望。 “小姐……”身旁的丫鬟不解犹豫地唤她。 电光火石之间,苏苑慧陡然想明白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当今天子,容凛。
第4章 想要偷偷出逃的糗事,后续……似乎没被人发现? 方蕴兰依旧百忙之中拨冗前来,言笑晏晏地跟陈淼说她母亲,也就是伯夫人即将探亲归来,届时,她可得好生向母亲介绍夸耀新交的小姐妹一番。 陈淼更觉心虚,声音更低:“这怎么好意思呢……” 方蕴兰眼神笃定:“怎么不合适?” 她的眼神落在陈淼的脸上,笑容更深了些:“妹妹这般聪明乖巧,母亲见了,只有比我更喜欢的。” 陈淼也时常被阿爹夸聪明,但这段时日以来,她跟着这位贵族小姐,见识她绣花弹琴、吟诗作赋,连天气花草都能随口说出一二典故来,自是不敢觉得自己聪明。 至于她自己…… 陈淼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自小语迟,到了五六岁才学会流利地说话,且不说有机会读书念字,就连缝补衣服这等小事,都是跟村里大娘学了很长时间才看不出痕迹的,只做饭的手艺还不算差。 也就是阿爹心中对她偏爱,才多有夸奖罢了。 于是陈淼更加心虚地摸摸鼻子:“……谢谢姐姐夸赞。” 方蕴兰抬手拦住她那只遮挡的手,笑着摇头道:“妹妹你又忘了——不行,等赶明儿母亲回来,还是得请她身边的周嬷嬷教导你一番才是,这样看起来才更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陈淼的手倏地往后一缩。 她心里头更加着急了:她一个平头百姓,要那所谓的闺秀气度是要干什么呢? 说真的,即使见天的锦衣玉食,但陈淼是真不想在这里多待。 她宁愿跟着爹爹回到船上,继续过眼前这位大小姐嘴里餐风宿露的日子。 见陈淼每日闲得无聊,这位方姐姐便开始主动教她琴棋诗文,可到最后,连身边的丫鬟都开始忍不住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了。 毕竟,伯府大小姐身边的得用人,别的不说,连名字都起得讲究——瑶琴和秀琪就不说了,还有陈淼见过的其余几位,名字都是按照“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八个字排班起的。 七步成诗是不能,但个个巧写会算,掉起书袋更是比陈淼强到不知哪里去。 而今儿白日里方蕴兰找人教写的那几个大字,陈淼都还没练完。 方蕴兰见她这副情状,主动牵起她的手,温声安抚说:“妹妹不要担心,你读书少……慢些也没关系,一切只管交到我身上——你救过我的命,姐姐我总不会害你的。” 陈淼心里再度叹了一口气,半晌,有些认命地点点头:也是,不说阿爹还指望着人家好参好药地养着,就是她自己,也比不过对方家世大见识大…… 总之,这晚陈淼睡得多少不太安稳。 这是府内,再说回外头。 最近京都实在没什么大新闻,只听闻诚意伯府的大少爷一夜之间转了性。 要知道,平日里这位招猫逗狗,倚红偎翠,那可是最风流不过的,却打从前些时日起,声称要一心一意闭门读书。 接下来,他还真就死活不出门了。 整个建邺的纨绔圈子为之震动一时。 隔壁忠勇侯府的世子谢宽,去营里点卯归来后,还身着一身大红麒麟袍就跑进了诚意伯府。 他被引进门时,方羡正专心致志地趴在榻上看书。 谢宽心说就知道这小子怎么可能转性了,太阳真得打西边出来他才会老实读书。 正欲偷瞧一眼,却被有所察觉的方羡迅速将书本朝身下一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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